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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隐疾

别人的新婚夜,翻云覆雨、被翻红浪。

江雪至的新婚夜,被个病秧子王爷气得半死。

好一番捉弄他之后,商酩的恶趣味似乎得到了极大满足,虽然仍有些气喘,但是脸色比方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此人将毯子一卷,无情地给江雪至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行了,本王不喜与人同床共枕,你去坐榻上睡。”

好生荒谬。

江雪至气鼓鼓地走了,坐榻就坐榻,能屈能伸。

还好作为18岁的少年郎,自己个子没窜得太猛,两条腿伸平,坐榻躺得也还算舒坦。

他把方才的手鼓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光滑的鼓面,感慨万千。

从一缕游魂到边关的小将军,再到这富丽宅院里所谓的王妃,也不知换了“江雪至”本人会作何感想。

应该会想家吧。

草原、沙漠、雪山、骏马、鹰隼,哪个不比这坐榻迷人?

就算人长得好看,商酩还是快些病死的好。

稀里糊涂想着想着,江雪至竟又睡过去了,一夜无梦,睁眼天已大亮。

榻上空无一人,商酩应是早就上朝去了。

听到主子起来,展福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盆温水。

瞧见江雪至安然无恙站在房里,展福胖墩墩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

昨夜王爷都气成那样了,都没砍下几根王妃的手指头解闷儿?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这小孩儿长得跟瓷娃娃似的,除了黑了点儿,可爱着呢。

他将水盆放下,对着江雪至一笑。

“王妃,您带来的人想来见您,不过王爷交代了,今日要您搬到别院去,奴才就让他在那儿等着。”

“喔,好,有劳公公,我饿了,请问吃食备好了吗?”

江雪至埋头用帕子抹脸,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肚子配合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展福唤了一声,门外就有几个丫鬟端了饭菜走进来,热气腾腾不像是隔夜的,看得人食指大动。

侯府规矩松散,饿了就只管动筷,眼下只有江雪至自己,他也不多客气,自顾自吃起饭来。

香酥炸鱼嚼在口中酥脆焦香,口感极佳,江雪至吃得高兴,看得展福有些于心不忍。

他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一句。

“王妃,您吃罢饭就快些搬吧,王爷是个善人,就是因着身上旧疾情绪不稳,您识趣些,也能少吃些苦。”

江雪至用小勺舀汤,喝得唇齿留香,极其赞同展福这番话。

“昨夜已经看出来了,多谢公公,我吃饱就麻溜滚远些,不碍王爷的眼。”

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被江雪至一扫而光,他拍拍肚皮,惬意地打了个小小的嗝。

商酩对他的厌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他,这个院子搬得实在是远,远极了。

江雪至一边揣着手跟在下人身后走,一边颇有闲情雅致地四下张望。

这端王府不知出自谁手,设计相当古朴典雅,曲径通幽、小桥流水、花团锦簇,隐约还在竹林深处看见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

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小院,还没看清装潢,竹星就从里飞奔而出,一把抓住他家少爷的手。

“少爷——”

“竹星——”

江雪至与他执手相看泪眼,跟八百年没见过面一样。

展福带着人自行进屋收拾,竹星把江雪至拉到一边,上上下下一个劲儿瞅他,小心翼翼问道。

“少爷,您吃苦了,您的臀……可还好?”

江雪至呆愣愣摸了把自己刚睡过冰冷坐榻的臀,实话实说。

“不太好,太硬了,硌得疼。”

竹星面如土色,神情凄然,嘴一撇,竟然掉了两滴泪!

“少爷……我就知道,那王八蛋定要折辱你,他肯定、肯定用强了,少爷啊!呜呜呜。”

“哎,不妨事,你莫哭啊,我这屁股,耐用着呢,我兄长先前打肿了,不是也照样坐着吃饭?”

江雪至连连摆手,骄傲谈起往事。

竹星原名梁竹,其母难产离世,其父是个北地猎户,一次遇上狼群袭击重伤,被江雪至的长姐所救。

梁父感念救命之恩,带着儿子入侯府效力,成了侯爷的马夫。

竹星大江雪至一岁,和他一同读书习武,平日里跟半个老妈子一样,管这管那,鲜少见他这般真情流露。

听了江雪至的安慰,没想到竹星更难过了,闷声抹泪。

“少爷,我先前听人说,男子之间如此对身体有害,我得去找王爷身边那太监说说,让他给您备些脂膏。”

江雪至听得有些迷糊,伸手一把将转身欲走的竹星拽住了。

“等等!什么脂膏?什么男子之间?”

竹星面露困惑,目光往江雪至下三路瞄。

“就是、就是昨夜你们那般啊……”

江雪至挠了挠头。

“昨夜?你说跳鼓舞啊。”

竹星眨巴眨巴眼,江雪至跟着眨巴眨巴眼,两人一齐笑了。

“竹星,你想到何处去了,我的臀是叫坐榻硌的。”

江雪至无奈叹息。

“他懒得搭理我,只让我跳舞给他看,然后将我赶到坐榻上睡了一夜,哪有什么这个那个的,真是污秽。”

竹星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嘟囔着替少爷的魅力打抱不平。

“新婚夜看跳舞,他怕不是得了不举的隐疾。”

江雪至一跺脚,拿手指着竹星乐。

“嘿,什么叫他得了隐疾,他那副病歪歪的模样你是没瞧见。”

梆梆拍两下胸口,江雪至弯起手臂展示能拉动重弓的肌肉。

“我身强力壮、力能扛鼎,要真论起来也是我在上,你大可放心。”

竹星对江雪至的武功放一百个心,如此一想又觉得不错,跟在少爷身后进屋去了。

下人们一走,江雪至就迫不及待让竹星帮他将婚服褪下,从衣箱里找了件短衫穿上。

那件大红的喜服叫人心烦,被江雪至揉吧揉吧丢到墙角。

要放到侯府,这会儿长姐又要赶自己去院中打拳练刀。可是成了王妃,连把趁手的刀都没有,无聊。

江雪至翘着腿在摇椅上晃着,手痒想耍刀了。

“竹星,我的刀呢?”

竹星正拿着抹布擦窗棂,闻言思索片刻。

“刀在马车上,马车停在后院里,车上东西昨夜被他们搬进屋去了。”

他回身看见江雪至徒手劈空气,心下了然,正反两面在衣襟上抹了抹手。

“行,我去问问太监,能否取刀出来。”

竹星做事干练,说走就走,健步如飞。

没过多久,便从院子那头走回来了,大老远就冲江雪至摆手。

“不成,少爷,那太监说了,王爷没说可以,就是不行。”

“切,端王这个变态,控制狂,谁稀罕他。”

江雪至嗤笑一声,不屑地甩甩手。

江雪至惯用刀和长枪,长枪为的是对付仆兰的骑兵方便,刀则是他平日比武最爱。

他那柄刀刀刃较寻常更宽,精钢锤炼,锋利无比。刀柄深黑,末端雕有一只虎头,虎嘴里衔着一枚血红的宝珠。

像商酩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恐怕看上这种饮血的刀一眼,便要做整宿的噩梦。

“竹星你自个儿在屋里收拾吧,我去外头转转。”

说着,江雪至把头发一束,抬腿就往外走。

“哎,方才那大太监说,只要不出府、不去王爷房里和书房,如何转都行,少爷记得早回,还得用午饭呢。”

“知道了知道了。”

江雪至连声应着,绕过院门朝远处溜达走了。

其实说是转转,他也不知这王府里有什么好转的。

而且好玩的地方没几处,窃窃私语的下人可不少,个个看见他都要努嘴谈论一番。

“快瞧,这不就是皇上给咱们主子选的王妃。”

“什么王妃,王爷讨厌他讨厌得紧,不出五日就得打折他的腿。”

两个抱着脏衣篓的丫鬟笑作一团,被随行同伴推了一把。

“王爷只是脾气坏,又不是眼瞎,这么好看的小公子,万一他真能喜欢人家呢?”

“你怎么知道王爷喜欢谁就不会打折他的腿啦,快走快走,他看过来了。”

江雪至耳力惊人,一字不落全听见了,搓搓胳膊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什么叫喜欢谁也会打折他的腿,端王竟是个这般残暴的变态吗?

一心只想苟住,和商酩比命长的江雪至暗下决心,从今日起非必要不和对方碰见,最好彻底将自己忘了才好。

这王府漂亮花草不少,都是北地没有的名贵品种,江雪至贴近嗅嗅,不习惯香味的鼻子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转来转去,他又无头苍蝇一样转到了池边。

正好也有些累了,便随地拍拍屁股坐下,从鹅卵石扑成的小道上抠石头打水漂。

就在这时,江雪至突发耳鸣,胸口和头都炸开般疼痛起来。

他猛地捂住心口屏气,努力缓解这种有如溺水的痛感。

这种情况在烧未退时就发生过几次,吓得全家人连请了四五个大夫,最后都说是惊吓过度心神受损,养一养便好了。

江雪至后来为了不让旁人为自己担心,往往强忍着佯装无事,还能有说有笑。

可这次发作实在太猛烈了,忍了一会儿甚至开始眼前发黑。

不行,万一一会儿晕过去,一头栽进池子里就完了。

江雪至用尽力气将自己撑起来,踉踉跄跄往回走。

可他本就不认路,这下头晕眼花更记不得如何回去,两绕三绕,反倒绕得彻底迷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近处忽然传来了咯咯的怪异声响,还有什么类似忍痛的哼声。

顾不得那么多了,有人在便是好事。

江雪至一手扶着假山,一边跌跌撞撞向声音来源处走去,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铺着象牙白地砖的空地上,一排造型骇人的行刑架森然耸立。

金属的寒芒和光洁的地板对比鲜明,甚至有种诡异至极的感觉。

不,并不光洁。

鲜红的血从一具看不出是死是活的躯体上缓缓流出。

立在一旁的商酩噙着笑,手持的铁钳中夹着一小段肉条。

江雪至这才看清,地上那人的舌头被硬生生拔掉了,口中还塞满湿土,连叫也叫不出来。

而商酩悠然站着,朝服已然换成一袭白衣,下摆溅满血水。

对江雪至这个不速之客,商酩只淡淡挑了挑眉,声音磁性而优雅。

“王妃早,你的刀可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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