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沏茶就是抓把茶叶,用热水泡了。
哪知云嬷嬷讲了一上午,居然还在讲解这泡茶的茶具都有哪些,有些什么讲究,泡什么样的茶该用什么样的茶具,直听的宋轻风瞠目结舌。
云嬷嬷强调道:“在殿下身边伺候,茶水饮食,乃是重中之重,尤其要将主子的癖好和忌讳牢记于心,万不可在此事上头出错。”
宋轻风想起太子,他这样冷情冷性的,看起来就不好伺候。
不知都有些什么特殊癖好和忌讳。
云嬷嬷瞧见宋轻风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不由大叹这贼老天实在不公。
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发现这女子学的固然认真,可总是喜欢发呆晃神。
她原以为终于找着机会可以好好教训上一番,可每次考查,这宋氏却又全都能答出来,甚至与自己教的丝毫不差。
实在是天道不公啊!当年自己学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而她却能一边发呆一边就学了,叫人怎么不心中恨得牙痒。
云嬷嬷重回了话题上来,表面装作波澜不兴的样子:“便说这茶叶,宫中林林种种的茶叶有上百种,而同一种茶叶却又能沏出不同的味道,每个主子都有不同的饮茶癖好。而太子殿下,却尤爱这道凤凰双丛茶。”
宋轻风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茶叶似乎没瞧出什么区别来,若不是上头写着字,谁认识谁是谁呢。
“泡这凤凰双丛,切记沏茶前要先洗净了手,取下全身的配饰和香料,而后不得用手,必须用这竹勺取出大小十二片茶叶,这样,先用滚水极快地烫上两遭,泡茶也必要用白玉瓷,茶温要控制在端到案前的时候刚好能入口。。。”
在她的一番操作下,果然闻见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飘来。
“哇!云嬷嬷您好生厉害!不光礼仪在行,泡茶也是大家,随意这么一捣鼓,就香气四溢,令人口水大流,这宫里只怕再难找到您这般厉害的了,难怪太子殿下格外器重您呢。”
云嬷嬷习惯了她的拍马屁,面上装着不为所动,心中却得意万分。
若说有人说不爱被拍马屁,那她一定没被人拍过。
宋轻风想到兰哥哥并不爱喝茶叶,他说喝这玩意苦唧唧的又费银子还不上头有什么意思,有机会不如多喝点酒。
酒才是好东西。
她深以为然。
她以前没尝过茶,今日有机会尝了几口,除了苦涩,实在没尝出什么其他的味道来。
说白了就是有钱人的瞎讲究。
云嬷嬷讲完了沏茶时的注意点,而后严肃地道:“除了茶叶,太子殿下一饮一食上头还有其他讲究,你且好生记牢了。”
宋轻风端正了身体,瞪着极为好奇的眼睛。
云嬷嬷接着道:“比如说这。。”
还未说完,却听门口有宫人唤道:“云嬷嬷。”
云嬷嬷抬头,瞧见一太监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
那太监躬身行了一礼,而后道:“云嬷嬷,全福公公有事要请您速速前去一趟。”
全福乃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此刻来寻自己只怕有什么要事。
云嬷嬷犹豫道:“我为宋娘子的教学还未教完,不若稍等片刻?”
那太监面露急色道:“全福公公很是焦急,不知可有奴婢能代劳的?”
云嬷嬷站起身来,想了想道:“也罢,说来守成公公在这东宫里头伺候殿下已近十年,对太子殿下的喜好和忌讳极为熟悉,不若劳烦公公给宋娘子说道一番?”
守成笑着低头道:“自然,能为宋娘子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云嬷嬷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也放心了,待会便直接回宫去了。”
她走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
宋轻风瞧他确实面熟,乃是太子跟前常见的人。
守成告罪,自寻了案边坐了,拿起案上云嬷嬷沏的茶闻了一下便放下了:“这凤凰双丛千金难换,每年仅有的全在宫里,太子殿下每日喝的,便是此茶。”
宋轻风道:“每日都喝?他真这么喜欢吗?”
守成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宋轻风果然睁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喜欢?这样贵的茶,谁会不喜欢呢!
守成放下茶盏来,先是看了看外头,确认没有人,而后才凑近了宋轻风道,“娘子这话算是问到了重点。奴婢不若与您直言,我观宋娘子极得殿下欢心,只盼着娘子今后能记得奴婢一二,那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宋轻风将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巴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守成道:“您大概知道,每次主子们用膳时,每一种菜最多只能吃上三口的规矩?”
这个确实知道,戏文里也是这般写的。
“您当是为何?在这宫里,不管是殿下还是陛下,没人愿意叫别人看透,更不喜欢叫人知道了自己的喜恶。所以平日里便是不喜欢的东西也会吃上一口,喜欢的东西也只会吃上一口。殿下想叫人知道他喜欢这茶,别人自然就知道他喜欢这茶。”
“说句僭越的话,深宫险恶,您若是发现了殿下真正的喜好,只怕未必能再留下您。”
“深宫里头,千万记住不要去打听主上的喜恶。”
没想到一个喜好就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像兰哥哥,他的喜好,不需问,她全都知晓。
她知道兰哥哥喜欢吃辣,喜欢喝酒,喜欢吃粘粘乎乎的糕点。
她忍不住好奇问道:“果然守成公公是伺候殿下的老人,可还有其他的讲究?”
守则端正了身子,道:“自然是什么都不要打听,主子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轻风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
这一点她之前似乎做的不好。
守成又将这宫内要如何小心谨慎讲了一通。
宋轻风连连点头,直夸难怪他能在方华殿呆这么久。
守成受了夸,一时得意洋洋。
过了一会,守成忙道:“奴婢还有事要去趟内造司。。”
宋轻风忙道:“您快去吧,已经劳烦您很久了。”
守成走了,宋轻风扫了一眼桌案,觉得太过浪费,一股脑将泡好的茶全都喝了底朝天,一时嘴巴里苦唧唧。
又扫了几块糕点入腹,才好一些。
她摸了摸有些浑圆的肚子,剩下的糕点实在是塞不下去,便兴匆匆拧回了破云院。
乌梅见她回来,一边分给自己糕点,一边吃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道:“您可不能光惦记着咱们吃,怎么也要多去太子殿下跟前去献献殷勤。”
宋轻风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当即装了剩下的点心又往方华殿去。
果然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全福公公又在指挥小太监们干活。
他瞧见宋轻风来,脸色一白。
讪讪地道:“姑娘怎么今日过来了?哦。。是给太子殿下送点心来了。”
宋轻风随手把食盒塞给顺意,歪头笑咪咪地扯着他的袖子道:“我左右无事,多跟公公学学,才好讨殿下的欢心。”
全福又领了这跟屁虫,也不好打发,只好偷偷将袖子扯出来道:“说来你也不必如此,我们太子殿下性情随和,待人和善,可是顶顶通情理之人。。。”
他说起来滔滔不绝,竟自停不下来。
那样的人还好意思说性情随和,待人和善?
也就全福眼里出好人了。
日子充实,时间也过得飞快,掐指一算,在这东宫居然一月有余。
这几天她未与太子说上过一句话,她常来,他也不撵她。
但是却一个眼神都未施舍过,总是埋首在桌案后头,半天也说不了一个字。
而且面色总是冷的,少有笑意。
宋轻风忍不住惋惜。
她知道这张脸笑起来有多好看。
兰哥哥素来爱笑,即便是在两人饥肠辘辘,大雨淋头的时候,他也可以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笑着喝酒。
他的笑,比之深秋的红枫,也毫不逊色,如火一般热烈。
自他去后,这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的笑颜。
宋轻风又悄悄抬眼打量了上首一眼,看到对方低垂的眉眼,在烛火下白得发光的面容,衬托的他愈发眉目俊朗。
烛火下精致的面容便平顺下来,少了许多平日里的冷意和凌厉,安静的变回一个少年人。
和记忆里的人,渐渐相似。
李岏落下最后一笔,从桌案上抬起头来,便撞见了那个黑得发亮的眼眸,鬼鬼祟祟地低了下去。
他今日一整天都奔波在外,极是疲累,心中却有一团火,极欲宣泄。
他便伸手招她。
宋轻风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
他身上大红的蟒袍未换,质地很滑,很凉,上头繁复的金线纹绣,磨在娇嫩的肌肤上头,反而是柔软细腻的。
宋轻风感到衣裳堆叠在腰际,不敢低头去瞧自己,只是盯着他胸襟前的金蟒,如欲噬人,张扬欲出。
所以方才他的安静和疲倦都是装的吧。
使起力来,分明是牛一般使不完,要将她颠来倒去,叫她只余一点力气紧紧抓住桌案的边角。
好在这金丝楠木桌脚是固定的,这样大的力气也没移动半分,只发出一点些微的声响,还算可以接受。
只是桌角是冷硬的,扣桌子扣得太用力,手指生痛。
宋轻风顾不得,看完了金蟒,抬头向上,看到他的精致下颌,微薄的汗便顺着脖颈下滑。一路往上,灯火下淡笼的眉形和细长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眼下的小红痣格外的醒目一些。
李岏不经意瞧见身下的人眼眶微红,眼睛里映着烛火星星点点地看着他。
他忍住心中不适,停下动作,扫了眼满案的文书,放弃了将人翻转过去的念头。
宋轻风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用自己的眼神慢慢勾勒他的眉眼轮廓,想象自己伸出了手,摸到了那粒小痣。
她心中翻涌,连带着整个身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阵阵战栗中彻底迷失。
而他却突然伸出手,拔下了她发髻上的簪子。
青丝如瀑,一瞬倾泻而下,散开在滚烫的肌肤上,竟如绸缎一般冰凉。
他的目光在她的发上扫了一眼,而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低下头,却见她红唇紧咬,黑眸若水,一时一股热流从心间窜起。
白玉一般的细颈上,喉结剧烈滚动,他闭了眼睛,浓长的睫毛蒲扇一般抖动着。
却听外头突然有人低声禀告:“太子殿下,暗探急信。”
陡闻人声,宋轻风脚方落地,衣裳也顺势滑下,一时浑身发软,双腿颤栗,失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就要滑倒在桌下。
李岏下意识大手一捞,力气太大,将她贴在了胸前。
两人四目相对。
他感到了手指上异常柔软的触感,和胸前火热的抵靠,鼻端是一股从未留心过的幽香。
宋轻风却迷失在他深不见底的狭长黑眸中,未反应过来,他已松了手。
她慌乱中忙捞起落在脚边的衣裳穿好。
李岏喉头滚了滚,转开了目光,开口:“进来。”
已恢复了端肃,哪有半分方才的模样?只是冷漠地对着她挥了挥手。
她可以走了。
未走几步,听到身后人道:“发带不错。”
而进殿跪在中间的高守一愣,却未有犹豫,立刻磕头道:“谢殿下夸赞。”
李岏一窒,好一会才道:“何事?”
行到门边的宋轻风停下了脚步,隐隐听到屋内传出的人声。
“太子殿下,是安西送来的密信。”
高守:殿下夸我发带好看咧,哦耶!
李岏:gu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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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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