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又是一个跳楼的。】
【看来最近大家压力都很大啊。】
【是哇，我看主播这个月接了五个跳楼单了，还有三个喝安眠药的。】
【楼上记得倒是清楚。】
【那是，俺是主播真爱粉，粉丝灯牌都十级了！】
-
此时此刻，一款名叫“deadline”的直播软件上，主播乌羊的直播间正在滚动弹幕。
她的直播间人不是太多，只有几百个。
无他，只因为乌羊的直播内容太同质化——替死。
乌羊是冥界的一只替死鬼，为了摆脱宿命，成功上岸，她必须要通过完成替死任务来获得积分。
当然，为了照顾类似乌羊这样的无业游鬼，冥界工作人员特地制作了相对应的APP，好让他们顺利接单。
乌羊的单子都是在专属于替死鬼的“替了么”APP上接的。
因为乌羊没什么供奉，在冥界也穷得很，这才开了直播，能通过打赏得到一些微薄收入。
这回乌羊接的是一个跳楼的单子。
-
景茂小区八单元二栋的顶楼上，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女孩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手表指针指到了九点二十分，她死亡的时间到了。
此时乌羊已经进了女孩身体。
她搓搓胳膊，问在一旁飘着的女孩魂魄：“确定了？真的要跳？要不要等等你家里人来？咱还有反悔机会的。”
她做任务一向用真心对待甲方。
女孩摇头：“不等了，跳吧。他们不会在乎我的。”
事已至此，乌羊不再多说。
她站上了顶楼边缘，张开双手，任冷风灌满衣袖，她不是一个心灰意冷即将赴死的人，她是一只即将翱翔天际的鸟。
乌羊感受着鼻腔里混杂的气味。
她双脚一蹬，来了个助力，如同要进行一场完美动作的体操运动员。
八层不算太高。
呼吸间就是天旋地转，女孩的身子便颓然坠地，落地声把电动车们都惊醒了，一时间叫唤个不停。
乌羊离开女孩的身体，飘在了一旁。
女孩的魂魄就在一旁看着她自己的尸体。
鲜血很快蔓延开来。
乌羊说：“放心，我有经验，知道哪个姿势掉下来能最大程度保证身体完整度。你看，你的脑袋除了有些瘪，还是挺完美的。”
女孩淡淡道：“谢谢你。”
乌羊摆手：“不客气哈。下次有活儿再找我。我先走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的。”
女孩也跟她摆手再见。
乌羊完成任务一身轻，她顺利回到冥界，打开手机，直播间内马上出现她的脸。
乌羊照例感谢打赏的粉丝——
“感谢‘老子头七还没过’送出的三根哭丧棒！”
“感谢‘多给我烧点钱吧’送出的金元宝！”
“感谢‘我上头有人’送出的追魂夺命伞！”
“谢谢各位老板！老板大气！请大家关注乌羊直播间，下次乌羊出任务还有直播哦！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大家下次见！”
乌羊挥着手跟直播间的众鬼作别，然后快速关掉了直播间。
她退出deadline，打开“替了么”APP，用户头像上有一个鲜红的小点。
那是一条通知消息。
“亲爱的用户巫阳，恭喜您完成【景茂小区跳楼任务】，此次任务获得积分为：1。请点击下方按钮及时签收。”
巫阳正是乌羊的本名，她不好意思用本名开直播。
巫阳立刻按下按钮，将小小的一个积分收入囊中。
点开积分余额检查，已经攒了95分，再有4个积分，她就能成功摆脱替死鬼的宿命了！
巫阳很有斗志，在下一个任务到来之前，她准备先去填饱肚子。
冥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连建起来的高楼大厦都是隐没在灰雾当中，看着了无生气。
巫阳已经习惯，在这里她是飘荡的一抹孤魂，休息的地方是近些年建起来的棺材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租金也不是太高，她直播得来的收入能勉强支撑。
离公寓不远的地方是个商圈，里面什么铺子都有，巫阳就经常去那里吃东西。
说是吃，但做了鬼，是没有味觉的，更不能吃人间的食物，只能吃供奉。
巫阳没有人供奉，不过像她这样无人供奉的不在少数。
办法总比困难多，无人供奉，那就自己供自己。
她走到一家经常来的餐馆，瞅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鬼，巫阳没有在意，这家老板总会给她留着位置的。
巫阳走进坐下，摆弄一下桌上的香炉，老板就系着围裙，擦着双手走过来了。
这家餐馆名叫“复生”，很对冥界众鬼的胃口。餐馆老板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晓，他头发不长，向来是比圆寸长一点再厚一点，如同一个剃了头发又长出来些的和尚。
他面目柔和，个子不矮，身材精瘦，露出来的手臂线条足以说明实力。
见了巫阳，晓老板照例问好：“乌主播，今天来得晚了。”
巫阳点头：“嗯，今天的任务耽搁了些时间。”
晓老板笑着问：“还是阳春面？”
巫阳：“对，照旧，麻烦晓老板了。”
晓老板继续笑：“好，那你稍等，马上就来。”
晓老板回后厨做饭，巫阳在座位上百无聊赖，东瞅瞅西看看，这时的餐馆里已经开始云雾缭绕，缥缈似仙境。
这是亡魂们正在进食。
来餐馆的大部分都是孤魂野鬼，餐桌上摆的香炉就是他们供奉自己用的。
晓老板动作很快，巫阳的面向来都是他亲手做，又亲手端上来的。
这次也一样，巫阳饥肠辘辘，盯着晓老板手里的阳春面，那往上飘着的热气香气就是鱼钩，勾得巫阳吞咽口水，食指大动。
她闻不到香气，可看到食物的渴望永远丢不了。
晓老板把面放在巫阳面前：“慢用啊。”
巫阳矜持，抿着嘴，生怕让晓老板看到自己要流口水。
待到晓老板离开，巫阳立刻挺直身子，舔着嘴唇，搓着双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碗面条劲道、高汤清亮的阳春面，更何况晓老板还给她放了些油菜点缀。
她扯过香炉，抽出三根香，快速插好，刷地点燃，等到三股青烟袅袅直上，她这才算是吃上了饭。
待到吃饱喝足，巫阳方才觉得整只鬼都缓了过来。
她付了钱，在晓老板的目送下走出了餐馆。
巫阳没什么别的爱好，她喜欢吃饱了就睡觉，于是准备回自己的公寓。
半路上碰见个洋人吸血鬼跟她问路，巫阳对这种身材太过高大，且肩膀宽似冰箱的人有些犯怵，她低着头，用自己蹩脚的英文说了几个单词，指了指路，随后就脚底抹油溜了。
事实上，巫阳完全没听懂他问了些什么，主要是那两颗吸血的獠牙真的吓人，也吓鬼。她指的地方是冥界管理局，外国吸血鬼误入冥界，肯定会有专人来管。反正她也没指错。
巫阳安慰着自己，回到了棺材公寓。
冥界的棺材公寓外表就像中药店的药材柜，一个一个挨得很紧，再加上入住的众鬼们并不需要什么坐北朝南的方位，所以入住率也跟药材差不多，很满。
巫阳住在18层4号，她刷卡进了电梯，转眼间就到了家门。
公寓的走廊没有灯，黑得彻彻底底。很多鬼进来时要点个鬼火，但巫阳生来就习惯黑暗，她在黑暗里自在很多。进了房间，巫阳立刻反锁，然后才松了一大口气，烂泥似的往床上一趴。
虽然死了很多次了，但死去那一瞬间的感觉并不会减弱。
巫阳摸摸自己的脖子，她今天替那个女孩儿跳楼的时候，姿势优雅，动作利索，但脖子折断，还是挺疼的。
她划开手机，点进deadline，戳到关注页面，看见一个戴着女巫帽头像的正在显示直播中，她直接进入。
这个直播间的主播叫阿英，主题就叫“阿英陪你探索前世今生”。
阿英每天都直播，天天给鬼算命，算前世，算来生，算六道。
最近还拓展了业务，连塔罗都用上了。
巫阳也很想算，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算出来也是个模糊的影子。她就天天看阿英算，算的时候连麦众鬼，听众鬼们讲述自己这一辈子是多么多么难，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下辈子又要吃什么苦。
阿英耐心无比，一个个安抚解卦。她算得倒未必有多准，但众鬼们很信服，连麦人数只多不少，阿英的直播间场场爆满，自然赚得也多。
巫阳心里很羡慕，可她似乎是个天生的穷命，活着是穷人，死了是穷鬼，连饭都不敢吃太饱。
她退出阿英的直播间，转而来到自己的主页，盯着粉丝数后面的“437”看了许久。
嗯，又是一个粉丝也不涨的一天。
巫阳挫败地叹了口气，转念又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反正积分快够了，到时候她就不用这么憋屈了。
安慰了半天，总算心情好了点，就见对话框一闪。
她忙不迭点进去。
发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榜一大哥——“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乌主播下播了吗？我今天来得晚了
乌羊：嗯，今天就一个任务，所以播得不太久
活着真好：我要是没记错，这是你的第95个任务吧？恭喜啊，你应该很快就攒够积分了
巫阳心中有些感动，榜一大哥果然是从她第一次直播就开始追的。
乌羊：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嗯，是第95个了，不过下一次任务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呢
活着真好：应该快了，乌主播，提前恭喜你了
乌羊：那就借你吉言了
那边没再回话。
巫阳也不太会维持什么粉丝粘性，她心里感激归感激，可要是说出来，真是张不开嘴。
榜一大哥也是主动找她说话的，但他俩的对话也就停留在不咸不淡的客套和问候上。
巫阳关上手机，把自己彻底浸在黑暗里。
没过多久，手机一响一震，巫阳睁开眼睛，来活了！
替了么APP发布了新任务——
尊敬的用户巫阳，您有新的替死订单请接收：
时间：1990年12月20日
地点：煤城田山县田山中学二楼女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
替死身份：女学生王翠翠刚刚生产的女婴
最下面是两个按钮，红色的是接受，绿色的是拒绝。
巫阳哪里会拒绝，她立马点开自己的直播间，确保开启了直播之后，这才按下接受按钮。
替死程序很快启动，在一片白雾中坠落之后，巫阳成功到了女婴身上，她还没睁开眼睛，就先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力道。
来自复生餐馆伙计的前方报道——
惊！老板日肝三百碗，只为做她的榜一大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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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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