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巫阳又叫一声,径直朝王翠翠飞扑过去。
王翠翠腿还没好,也着急了,一蹦一条地过去接巫阳,连靠着病床的拐都没拿。
巫阳一下抱上王翠翠的腰,心口和喉咙都火辣辣地疼。
自从她开始准备要离开这里时,就一直在努力封闭自己的情绪。
她跟活人一样长了九年,不再是简简单单为了完成任务死一下的替死鬼。她不想离开,可是不得不离开。
她想做一个毫无挂念的替死鬼,就这么回到冥界去。
可这一切在目睹王翠翠的伤之后都不复存在了。
她又受伤了,又被哪个王八犊子欺负了。
巫阳眼眶也热热的,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明明她都准备走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翠翠用手心包着女儿的后脑勺,现在她一手包不住了,不像巫阳刚生下来那会儿。
感觉到女儿身体在轻轻颤抖。
王翠翠叹了口气:“扬扬,妈妈没事儿,别担心。”
巫阳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
王翠翠转而轻拍她的后背。
“姐。”
王树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哪里知道外甥女能跑这么快,等他停好车,巫阳早跑得没影儿了。
王树心知辜负了王翠翠的嘱托,让巫阳看见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果然,他一出现,王翠翠先是给了他一个眼刀。
王树立马双手合十,做出个求饶的模样。
他缓步走进病房,蹲下身子,把手搭在巫阳肩膀上:“扬扬,别哭,你妈妈真的没事儿。”
巫阳这才松开王翠翠,手背快速在自己眼角快速猜了一下。
“我没哭。”
王树仔细去看。
嗯,确实没有一点眼泪的痕迹,但是红了一圈。
鼻子也红着,鼻孔翕张,就算没哭也气得不轻。
“舅舅,谁打我妈了?”
她直接问王树,没问王翠翠,因为问了王翠翠也不会说。
王翠翠下一秒立刻就说:“扬扬,妈妈真的没事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跟小孩子没有关系。”
巫阳抬头,这回把王翠翠脸上的伤看仔细了。
那眼角淤青,还有个月牙形状的小豁口,一看就是用指甲掐的。
她对动手的人大概清楚了。
看看一直陪着王翠翠的王扬,王扬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巫阳不再问了。
王翠翠牵着她的手,她自己则由王树牵着,坐到病床上。
王翠翠用手捧起巫阳的脸,指腹在她的脸颊的软肉上摩挲:“扬扬,妈妈出院了就带你离开。带你去骑马,你看还珠格格的时候就跟我说很想起骑马来着,是不是?”
这话一出,巫阳眼圈更红了。
但眼睛依旧干涸。
她之前刻意不去想,拼命忘记王翠翠对她的好。
可是她们做了九年的母女,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身上的气味都是一样的。在她四岁之前,饭都是王翠翠一口一口喂的。生病了,抱着她去医院,彻夜不眠,能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一整晚。发了工资了,第一时间是先给她买喜欢吃的糖。
她被王翠翠养得白白胖胖,比班里那些父母都在的小孩子还要壮实。
王翠翠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胡诌说喜欢当主持人,王翠翠就从那天开始记日记,记录每天的支出,准备培养一个主持人需要多少的金钱,除了金钱和上课之外,还应该怎么教孩子。
她的日记是流水账。
流的是每一天的好日子。
她把这些好日子攒起来,要把自己的闺女攒成一个主持人。
王翠翠还在日记里写:等到有一天,扬扬当上主持人了,我就指着电视给他们看——这是我女儿,漂亮吧,厉害吧。
她现在又说,要带她去骑马。
可巫阳知道自己做不了主持人,也不可能去骑马了。
她低下头,干涸的眼睛却像湖泊一样,转瞬之间蓄满了水。
而后又落了雨。
啪嗒啪嗒,落在她的脚面和地面上,有的摔成八瓣,有的摔成十二瓣。
王翠翠连忙把她揽进怀里:“怎么又苦啦?带你去骑马还不高兴?是不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啦?可谁能打过你啊,我可问过王奇志了,他说你每次都考第一,谁也不敢惹你。”
她一下一下顺着巫阳的背,嘴里说着哄人的话,眼神却快要把一旁的王树刀得上天堂。
明明说好了别把孩子接来,看看!她就知道!
这是靠不住!
王树有苦难言。
一个是他姐,一个是他抱大的外甥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惹不起。
算了,这个哑巴亏吃就吃了吧。
王树陪着笑脸:“扬扬,舅舅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我正好发了工资,给你买巧克力,我听说有个什么牌子特好吃。”
巫阳在王翠翠怀里,胸腔起伏。
她哭也没有多大声音,就是压着,像是喉咙塞了沾水的棉花,只有重重的抽气声。
过了一会儿,她平复下来,眼泪鼻涕都在王翠翠衣襟上擦干了。
这口气没喘过来,打嗝似的抽抽,她问王树:“那舅舅给我买巧克力。我不出去了,我想陪一会儿妈妈。”
王树这才放心,摸了摸巫阳的马尾:“好,那你等着,舅舅这就去买。”
他人高腿长,行动起来很快。
巫阳见他走了,问王翠翠:“姥姥姥爷呢?他们去哪里了?”
王翠翠只说:“一会儿就回来了。”
巫阳盯着王翠翠看:“妈妈,你瘦了,又瘦了。”
王翠翠笑笑:“当然了,生了病得忌口,能不瘦吗?不过瘦了也好吧,我上学的时候比现在还瘦呢。”
巫阳摇头:“还是多吃点好。不然跟人打架打不过。”
王翠翠忍俊不禁:“还想这件事儿呢。放心吧,妈妈没吃亏,你以为我没把她打了一顿吗?”
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是轻松。
可医院顶层的病房里就没那么轻松了。
张琼音肿着一张脸,抄起一个抱枕往聂宝瑞身上狠狠砸去。
“都是你!管不住下半身,到哪儿都沾花惹草!”
聂宝瑞的脸也没比张琼音好到哪里去,眼皮上三道伤痕,道道渗血,可见抓他这人指甲锋利,想必连血丝都刮去了。
他黑着一张脸,挡下那个抱枕:“别闹了!”
“别闹?聂宝瑞,我不闹,你是不是就要跟那个女人当着我眼皮子底下偷情了!也是,你们孩子都那么大了!先来的是她!我才是那个第三者!你可别忘了,跟你结婚的是我!”
聂宝瑞脸更黑:“张琼音!你扪心自问,我聂宝瑞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我的老婆了!我怎么就跟她偷情了!是你害得人家差点送了命!还是在我的矿上出的事,我怎么能不管!我只是派人给她送点补品,我自己连面都没露,我怎么就偷情了!”
他手头指着张琼音:“倒是你,生了孩子,整天疑神疑鬼。你疑神疑鬼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动手,跑到人家病房里动手打人,你张大小姐的风度呢!”
说起这个,聂宝瑞就来气。
张琼音虽然知道了王翠翠的事情就跟她闹,可那是挠挠痒,没什么大事儿。谁知道她这回竟然直接冲到了王翠翠的病房,二话不说就打人。
他接了电话,赶到的时候,是和王翠翠父母一起进病房的,那是王翠翠和张琼音已经扭打在一起。
王翠翠拖着一条病腿,顶着一张伤脸,骑在张琼音身上,正抓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工抽张琼音耳光——是了,王翠翠干惯了活,虽然伤了一条腿,可打一个刚生产完的张琼音绰绰有余。
张琼音被抽得眼冒金星,不住尖叫。
众人连忙上前把两个人架开。
张琼音还不服输,又要去打王翠翠。
聂宝瑞连忙按住她的胳膊,不妨张琼音还有另一只,尖利的指甲直接刮过他的眼皮,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聂宝瑞!你这个混账!你迫不及待来护着你的老情人了是不是!”
“琼音,你冷静一点!”聂宝瑞发了力,把张琼音牢牢禁锢,又对着他带来的人吼:“干看着干什么!过来把她带回去!”
张琼音尖叫着被人拖回去了。
聂宝瑞这才整理一下衣服,想要对王翠翠道个歉。
他心里恨极了张琼音,他还预备和王翠翠旧情复燃呢,这下全被她毁了。
然而王家人没有一点听他道歉的意思。
三双眼睛全是怒目而视。
王翠翠的脸上也不好看,她盯着聂宝瑞,像盯着一根毒针。
“滚。”
这是他们重逢之后王翠翠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聂宝瑞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顶层,张琼音开始打砸病房里的东西,又苦又闹,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聂宝瑞只觉得脑壳痛。
可他不得不哄,他养母那边最近有把她亲生的小儿子安排到公司来的意思,他不能不防,还得继续讨好张琼音的书记老爹。
张琼音丝毫不饶:“风度?我要个屁的风度!我受够了!聂宝瑞,你不过就是看我爸能帮你,帮你这个私生子在你家站稳脚跟!我告诉你!别想了!我出了月子就跟你离婚!”
一说到“离婚”,聂宝瑞就跟变色龙似的马上缓和了脸色:“琼音,你现在情绪不好,你先冷静一点。咱们之后再说。”
他说着出了病房,把门一关,隔绝里头发疯的张琼音。
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号码是个陌生的座机。
他接起来:“喂?哪位?”
那头很快回应:“爸爸,是我。我找到一个很好看的瓶子,你要不要啊?”
骂聂宝瑞
是他把张琼音逼得产后抑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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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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