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嘈杂声一直持续了许久才逐渐平息,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弥漫至整片黑暗。
路引年咬着手电筒,盘腿坐在床上研究一本被翻的泛黄的书籍,腐朽的墨臭味飘散至房间的每个角落,昏暗的光线将上面纯手写的苍劲字体照的有些模糊,但他毫不在意,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路遮双手环胸,坐在被塑料和木头重新组装起来的凳子上,沉默的望着路引年看了许久,随后打趣似的开口:“你现在都成全民公敌了,还有心情看书?”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路引年拿下手电筒,满不在乎的耸肩。
“那你有想过电箱修好后怎么面对他们吗?”
“电箱早就出问题了,报修了那么久上面都没派人来,这次意外也只是加快了它的报废进程,邻居们会原谅我的。”
叙述的有理有据,路遮无言扬了下眉:“但愿一个月内会有人来修吧。”
穷人区一般建在土地贫瘠的地下,性质类似于郊区,与主城区中间隔着许多大型的动力装置和发电装置,宛如被隔绝在外的小岛。维修站在穷人区尤为稀缺,几乎跨越整个城市才能见到那么一两个。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类不仅要忍受频发的自然灾害,还要为极为不便的通讯系统所烦恼。
郊区信号差,通讯系统时常受到干扰,就连住在一个小区的人打电话都有延迟,更别提联系维修站有多困难了,一个简单的事情可能会被拖到数月之久。时间一长,穷人区的居民都麻木了,常常自嘲是“没有大人管的小朋友”。
“人不来可以,把工具送过来就行。”手电筒倏地闪了两下,光线彻底暗了下去。路引年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电池换上,刚要重新打开手电筒开关,满屋的灯忽然亮了,刺的两人睁不开眼。
“嘿,竟然来电了!”路引年讶异的同时,一股不可名状的紧张情绪涌了上来。还没来得及探究出这股紧张感来自于哪里,屋门就被粗暴地敲响了。
“特殊行动队办案,请屋主配合。”
什么情况?特殊行动队怎么过来了?
路引年困惑地跟路遮对视了一眼,获得默许后,犹豫着起身打开了门,五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高大男人映入眼帘,其中两个人手中还握着uzi冲锋枪。他们身后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一些同情的看着路引年,一些惊羡的望着气宇轩昂的特殊行动队队员。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特殊行动队,路引年难免心生忐忑,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们怀里冒着寒光的枪械身上,“你们......有什么事吗?”
最中间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抬起胳膊在手腕上的黑色手表点了两下,一束蓝光从表盘中射出,一张高清的照片被投在了众人面前。
路引年哪里见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顿时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试图靠自己浅薄的知识分析出手表投影的运行原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照片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还没看过瘾,手表就被男人收了起来,路引年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刚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一张纸质通缉令就被贴在了眼前。
“路引年,你违反了《末世108年法》第004条——故意损害主城区电力系统罪,审查官说要亲自提审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男人的语气冰冷如刀锋,所有人不禁张大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担忧的看向路引年。
路引年看起来还算镇静——但也有可能是被吓呆了,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倒是他爹路遮反应激烈,大步冲过来把路引年护在身后,神情戒备的瞪着面前的人:“你们肯定搞错了,我儿子只是不小心炸坏了本城区数个电箱中的一个,主城区的电力系统受损跟他没关系。”
“不,他一共炸了279个。”
男人重新打开手表上的投影,对着画面轻轻一滑,一份详细的调查资料被投射到了路遮身后的墙壁上。
“六个小时前,主城区大片街道的电路系统受某种影响产生故障,我们奉上级命令前往调查,结果显示是由这里的电箱爆炸引起的。查了穷人区所有监控后发现,近三年里,穷人区将近五个城市的大部分电箱周围都陆续被人安放了炸弹,而你们头上的这个电箱,就是连接所有炸弹的中心装置。”男人挑衅地望向路遮,“你猜,那个安装炸弹的人是谁?”
与此同时,墙上的投影被切入了数百张监控的画面,路引年不加任何伪装的脸,出现在了每个画面中央。
特殊行动队根本没必要为了抓一个穷人区的老百姓,而大费周章的跑过来用假视频骗他们。
所以,这些全都是真的。
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群众瞬间傻眼了,他们直到上一秒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在电箱被光速修好的时候,甚至还产生了感谢路引年的想法,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
路遮的胸口仿佛被碎石击中,一时间难以呼吸,大脑“嗡嗡”作响,只觉天昏地暗。
怪不得路引年三年前非要加入什么“维修志愿团”在各个城市穿梭,原来不是热爱,而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对不起。”路引年眼角浮上一抹红色,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轻声喊了一声“爸”。
路遮情绪彻底失控,他怒火中烧的转身给了路引年一巴掌,眼眶烧的通红,“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路引年捂着脸趔趄了几步,咬着嘴唇没有回答,望向路遮的瞳孔中满是委屈。
这是路遮第一次对他动手,在手落下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路引年从小营养不良,身体清瘦羸弱,风稍微大点都会站不稳,路遮对此常常愧疚的睡不着觉,平时连重话都不舍得对他说,也从来没动过手。但是如果今天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路遮气的还想打,但是在看到路引年湿漉漉的眼眸后,心疼终究战胜了愤怒,他伸手把路引年揽到了怀里。
但身后特殊行动队的人似乎不想再看这部无聊且可笑的家庭悲剧了,于是一把推开路遮,把手铐往路引年手腕上一按,粗鲁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了好几米。
“别废话了,不要耽误我们执行其他任务。”
“把我儿子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不能去主城区,他会活不下去的!!!我求求你们了!!!”
“走开!别妨碍我们赶进度!”
路遮发了疯似的想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唯一的希冀抓回来,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特殊行动队队员只需要随手一推,他就会像只丧家犬一样摔在地上,狼狈又无力的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
主城区的人都坏的透顶,年年不能去主城区,不能......
路引年眼中噙着泪,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有双手握拳将指甲狠狠嵌入肉中,他才得以从席卷而上的巨大悲伤中抽离,取而代之的是计谋成功的兴奋。
他终于可以去主城区了。
主城区的人口少,每个人的手心都有联合政府植入的微型芯片,这不仅是入城的通行令,也是自由穿梭主城区各个场所的唯一凭证。主城区每人一生仅允许植入两次芯片,如果芯片丢失且超过限额,那人就很可能被永久驱逐出主城。
正是因为这种严格的制度,穷人区的人要想进主城区,就只有一个办法——威胁到主城区利益的犯罪。
但这个方法过于冒险,稍有不慎,轻则被关进监狱几十年不见天日,重则会被枪决。
事实证明,路引年选择的“技术性犯罪”是正确的,至少让主城区的审查官愿意见他一面。
路引年被几个特殊行动队队员围着穿过密集的人群,朝宽敞的大道上走去。如果不是手上银色的手铐太过显眼,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保镖来接流落民间的小少爷回城。
靠近大道,路引年终于抬头,在看见斜靠在一辆改装越野车上的银发男人时,不由得一愣。
男人五官冷峻,面部线条深邃到宛如被上帝精心刻画过,眉宇间隐隐透出高贵的嫌恶,琥珀色的眸子散发出致命的危险诱惑力,让人不禁想沉溺其中,直至死亡。
明明是相同的作战服,但是穿在银发男人的身上,就显得尤为挺拔,只是往那一站就颇具压迫感。
路引年看的太过入迷,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身后的人不善地推了他一把:“走快点。”
路引年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加快脚步走到了银发男人面前。银发男人似是厌恶地皱了下鼻子,随即往旁边退了一步。
路引年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破旧的衣衫,上面还有救人沾上的泥土。再对比男人身上针脚精致的制服,自觉有些尴尬,于是默默离远了点。
“你们带着他坐另一辆车。”银发男人说着就上了车,修长的身形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可是野辞队长......”负责押送路引年的五个人面面相觑,对着缓缓上摇的车窗欲言又止,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原来他就是野辞简。路引年有些惊讶。
他从来没想过传说中杀怪如杀鸡一般的野辞简是面前这样风姿绰约的英俊男人,还以为是个四肢发达的肌肉大叔呢。
看到那五个人面露难色,路引年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另一辆是碰碰车吗?
“没有可是。”
野辞简无情的把越野车开走,一辆半道被强制征集来的破旧的小面包车出现在几人面前。五个队员身高腿长的,能不能把四肢完全挤进去都是个问题。
......还不如碰碰车呢。路引年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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