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长长长的阶梯,抬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云层,不厚重很飘逸,被围绕着的山峰几座。
一直走到终点,是一个石门,上刻有三个字。
那个叫季云清的人类告诉她,那三个字是“天行宗”。
是她未来的家,也是她的宗门。
浮相不明白宗门是什么意思,但家的意思她懂,她喜欢。
牵着她的人类看着她的目光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她不明白,也不好奇。
再后来,那个人类带着她去了最远的一座山峰。
山峰上有许多房屋,那个人类指着其中一间说那是她的房间。
他还说,要叫他师傅,不能叫季云清。
浮相点头。
师傅教她很多东西,识字、认人和读书,还有炼丹。
浮相能做好前面的事,唯独炼丹这一项,她实在学不会。
炸第四次丹炉的时候,浮相浑身都黑乎乎的,药材燃烧后的味道整间屋子挥散不去。
师傅很快赶了过来,面对不知所措的浮相和第四个被毁了的药房,他沉默了几秒。
浮相低着头,心里惴惴不安,许多想法闪过。
他会不会丢下自己?
就像那些穿蓝色衣服和白色衣服的人类说的一样,自己是个累赘,迟早有一天师傅会丢下自己,将自己逐出宗门。
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浮相已经能很好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但她还是不能理解,这些人类的恶意从何而来。
或者他会责骂和惩罚自己?
浮相等了等,等来的是干净的手帕和一句带着笑意的“快擦擦”。
浮相接过手帕,她抬头看着师傅,问:“师傅不责罚我吗?”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
浮相认真地说:“因为我做错了事,炸了炉鼎。”
可能是觉得不够严谨,浮相接着说:“这是我炸的第四个了。”
“那这么说,那师傅我不也要被责罚?”
“炼丹本就没有一定成功的,就算是最低阶的丹药,九品丹师炼制也会有炸炉的危险。”
浮相点点头,理解他的意思了,“那我不用受罚了吗?”
师傅摇摇头:“不啊,浮相要把这里打扫干净。”
“可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做的嘛。”浮相小声嘟囔,想到什么问他:“那师傅也炸过丹炉?”
“从来没有过。”
“。”
师傅,讨厌。
在做人的第二年,也是这具身体的十岁时,师傅再次下山,很久才回来一次。
独守静云峰的日子很漫长。
浮相很少遇见同门,她几乎不离开,日日重复着炼丹、炸丹炉。
直到叫莫风的少女到来。
“你就是季师尊的徒弟,真是半点修为也没有啊。”
浮相打扫的动作一顿,然后恢复如常继续。
那少女见她不搭理自己,本想离去的动作一转,继续说:“你师傅下山,是去做很危险的事了。”
浮相抬头看她。
少女被她的反应取悦,接着说:“你整日炼丹,也能察觉到,自己对这炼丹没兴趣,也没天赋对吧?”
一把木剑被少女拿出来,她拿着凑近浮相。
“要不要考虑练剑?”
浮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打扫。
少女不解,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想不想保护你师傅,练剑可是能保护你师傅的哦?”
“而且说不定,还能让你名扬天下呢。”
“我认识你。”
浮相看着她,少女被她看着,那双平平无奇,说不上美丽的眼睛里,有一种让人心惊的、仿佛被看穿的感觉。
“你是四大家族之一莫家的人,很多人讨厌你。”
浮相在静云峰的这些日子,除去第一天遇上的出言不逊的三人,其他人对自己都很好,尤其是方闻师兄,会给自己讲很多有关宗门的事,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围绕男女情爱。
莫风,不是个陌生的名字。
莫风显然没想到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的移开视线。
“是曾经的四大家族之一,现在已经不是了。”
少女的脸色冷下来些,将手中的剑递给她,语气有些生硬:“你收下。”
浮相没接,方闻师兄说过,不要接陌生人的东西。
莫风把剑往桌子上一放,转身走了。
浮相继续打扫,等到下午方闻师兄来,她拉住方师兄:“方师兄,师傅是去做很危险的事了吗?”
方闻一愣,说道:“你师傅下山是为了保护山下的百姓,他们中绝大多数面对魔物没有自保的能力。”
“危险是危险的,但这也是天行宗每个人应尽的责任。”
浮相继续拉着他说:“方师兄,如果我学剑,是不是能保护师傅?”
“不一定,你得到很厉害很厉害才行。”方闻摸摸浮相的头,“估计得要个十多年吧。”
浮相点点头,丝毫没听出来方闻师兄话里的安慰之意。
“那我要练剑。”
方闻想了想,这事还真不难,天行宗本就剑修多,开设的课程也多,把浮相师妹送过去上上课也好,总比每日待在静云峰上炸丹炉和房子强。
浮相就这么被送去学剑,遇上了同样在学剑的莫风。
忘了最开始莫风是怎么说的,她们又是怎么搭上话的,不过最初,浮相以为她很高傲。
像是方师兄说的,世家子弟都有的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习惯。
直到她带着自己进赌坊、逛青楼,彻夜不回静云峰。
有一天莫风说,自己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
也许会是最后一个。
浮相回她:“哦。”
回忆一重接着一重,过去又厚又重,像是被水打湿的杯子,湿漉漉也很沉重,附带着冰冷的感觉。
家人,师傅,同门,朋友。
这些词汇对于浮相很陌生,她没有弄明白过,突然的拥有,最后不知缘由的失去。
回忆短暂的像是一场梦,却实实在在占据了她近四十年。
黑暗里,她睁开眼,孤身来到这天地间,突然很多人来到她身边,看似热闹,实则还是孤单。
浮相惊醒,眼前是熟悉的身影。
季云清察觉她醒来,转身问:“还有不适吗?”
恍惚之间,浮相以为回到了过去。
短短一瞬。
“我没事。”浮相站起身,吃了解酒丹,自然是没事了。
浮相看着他,本以为会很愤怒,却意外的,没有生气。
也许是她早就知道,季云清对她说的话,本就是谎言。
相处近四十年,怎么可能连他说谎都看不出来。
早都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只是害怕,害怕连最后的“家人”也失去了。
浮相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说上几句话,就能让季云清改变想法。
这世间的情与爱就这么重要?
浮相看着他,越看越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样看我?”
浮相收回眼神,避而不谈:“怎么出去?”
季云清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拳,看着她反问:“什么?”
“怎么进来怎么出去,你是怎么进来,自然就如何出去。”
要是靠箜青那家伙,实在是有些不可信。
按照箜青所说,进来的方法一共就这么些。
季云清一看就没入魔,进到放有炉鼎的屋子,第一时间看地面,又说出去的路在那里。
种种行为,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再加上他和沉渊的关系,浮相看着他,意思很明确。
到这个地步再装傻,也没什么意思。
季云清坦言:“能出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浮相看着他,没说话。
“放过沉渊。”
.
林孤安走入一片黑暗,眼前的景象一幕幕上演回忆。
雨似乎格外喜欢这里,有记忆以来,下雨天总是如此频繁。
墨家有一处宅院,偏僻矮小又荒凉,一下雨,雨水就都堆积起来,冷意久久不散。
一个貌美的女人和一个孩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活了六年。
女人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不清醒的。
也许用发疯来形容更为准确。
她打碎所有能打碎的,然后就轮到尚且年幼的孩子。
咒怨他的存在,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林孤安很小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她痛苦的根源。
但只要她冷静下来,她又会变回那个温柔又怯懦的母亲,抱着自己,一遍遍说对不起。
说自己其实是爱他的,只是不能控制自己。
林孤安也不知道,这些对不起是不是对着他说的,至于爱,林孤安不明白那是什么。
他只记得,那怀抱很温暖,动作不会让他疼痛。
他也记得,每次那个自称是墨家家主的男人到来时,女人会把他藏进柜子里,门关得紧,却怎么也挡不住女人的嘶喊声,还有哭声以及男人的辱骂声。
还有许多东西落到皮肉上的声音,听得多了,林孤安能分辨出什么时候是鞭子、桌椅或者棍子。
等到结束了,男人会留下一笔钱,只是刚刚够维持生活。
女人会抱住他,默默流下泪,身上的伤痕是怎么遮掩也遮不住的。
有一次他问她,为什么我们不逃跑?不离开这里?
女人流着泪说:“......对不起,对不起孤安,”
“因为我爱他......”
什么是爱?
林孤安从女人身上得到了答案。
爱是无形的枷锁,困住女人在那个逼仄的宅院里直到死去。
林孤安从那天起明白,爱是痛苦的根源。
不虐不虐,大家放心看,就是狗血,绝对不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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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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