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回忆的一幕幕,林孤安脚步不停。
他不是无心之人,更做不到无动于衷,只是他很清醒,这些都是过去,是不可能改变的。
心中情绪翻涌,在胸膛里慢慢催生疼痛。
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回忆尽头。
一团黑色的焰火,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那焰火跳动着,化作一张鬼面。
“没想到还能看到炽焱门的后人。”
林孤安看着那鬼面,火焰倒映在他眼中。
“你是谁?”
鬼面沉默一瞬,然后说:“比起这个,你不想知道,你背后的图案,是怎么来的吗?”
林孤安眼神一变,他背后的图案平日里不会显现,他也是在濒死之际,偶然发现。
一个圆形,中间是巨大的火焰,夹杂着繁复的花纹。
“又或者,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
季云清刚说完,地面就开始震动,远处的景象也一点点破碎,露出大片大片的黑暗。
浮相拉过季云清,脚下的地面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一片。
黑色的空间像是活物般,发出滚动的声响,伴随着低低的吟唱声。
浮相和季云清立马屏蔽五感,顿时清明不少。
得去找林孤安,他修为不高,很容易受影响。
浮相让季云清在自己的剑上站好,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像是屏障般,护住了季云清。
浮相转身就走,留下一句:“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是,林孤安和秋水月我也要带出去。”
她身姿迅捷,短短一瞬,就消失在黑暗里。
季云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不见了。
黑暗里的吟唱声格外清楚,浮相听不懂,却能感受到里面的污染之意。
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顺从歌声,走入黑暗中。
林孤安......天道之子的心性,不会那么容易受到影响吧?
至于秋水月,也不知道她身上的法宝能不能护住她。
在黑暗里搜索,几乎没有亮光,即便提着不灭冥火灯,视线也很受限。
浮相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在不知道多久后,终于看见了人。
一袭黑衣的林孤安,在黑暗中很不起眼。
浮相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出去必须给他换身衣裳,不能再穿黑色,太难找了。
凑近他,才发觉他身上满是伤痕,血把衣服都浸染,浮相伸手扶住他,低头一瞧。手上全是血。
“林孤安?林孤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浮相喊了两声,他已经昏死过去。
顾不得其他,凡是能保命的丹药,浮相拿出来硬塞进去。
浮相抱起他,她虽然看起来高挑纤细,但作为上古大妖,抱起一个成年男性还是很容易的。
全程林孤安都没有醒来,气息微弱,呼吸声断断续续。
有那么几个时刻,浮相以为他已经没命了。
可能是丹药发挥了作用,一段时间后,林孤安的呼吸趋于平稳。
浮相抱着他继续在黑暗里搜索,还有个秋水月没找到。
在黑暗里找寻,腰间的通讯灵符燃起,是季云清。
“我找到秋水月了,顺着灵引线,速来。”
很快一条发着淡淡微光的线出现在眼前。
那线的光芒微弱,浮相顺着过去,找到了季云清。
季云清身旁的秋水月也是昏迷,看起来没受伤。
季云清见她来了,也不耽误。
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上面的锁,一团黑色的雾气涌出,与那黑色的空间融在一起,慢慢显现出一个洞。
季云清拉着秋水月从那洞中出去,浮相紧随其后。
再一睁眼,已然是魔渊之外。
药王见到自家徒弟,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季云清从浮相配剑上下来,脸色苍白,方才黑暗里的歌声对他影响不小。
浮相没看他们,林孤安的情况很不对劲。
方才抱住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背后的温度高得吓人,低头一看,如同火焰般的花纹顺着后背往上,像是在生长般。
面前一个药王,一个九品丹师。
浮相直觉不能让面前的两个人发现,抱着林孤安化作流光往宫殿赶去。
浮相进了自己房间,把怀中的人放到床上,床瞬间染上血迹。
天道刚刚醒来,看见自己选中的人变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发出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你又干了什么!”
浮相烦得很,懒得搭理它,解开林孤安的衣服,血肉和衣服粘黏,浮相动作小心,尽量不让人感受到疼痛。
“继承个魔族秘法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浮相一巴掌扇飞它,只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关键时刻真是半点用也没有。
浮相将林孤安身上的血痕擦拭干净,再涂上药膏。
让林孤安坐起身来,将他背部的衣服脱下。
那个火焰般的图案缓缓出现,浮相越看越觉得熟悉,这花纹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只是记忆太遥远,一时间没想起来。
背部花纹遍布,倒是没什么伤,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炽热的感觉袭来。
好烫,浮相默默收回手。
擦拭过后,再缠上纱布,浮相对此很熟练。
往日在静云峰练剑,少不了受伤,无人相陪时,浮相都是一个人上药。
抛开过去的画面,浮相看了眼昏沉的林孤安,视线落在他小腹处。
她是真的有点好奇。
真的,只有一点点。
平日里练剑的时候,她也只敢偷偷瞧几眼,虽说当了魔尊,但还是做不出扒人衣服的事。
隔着黑色的衣服,再加上要盯林孤安的动作,根本就不能观察到。
而且林孤安也莫名其妙的,连着好几天练剑的动作,都是很难看到他肚子的。
本来浮相也没有多好奇,可他这么一挡,浮相就被吸引得,更想知道。
真的会想箜青说的那样,鼓起来一点吗?
方才擦拭的时候,全程心无旁骛,衣服也没敢脱太下。
主要是她自己不敢,没接触过,怎么也伸不出手。
早知道当初被拉着逛青楼的时候,多花些金银问问,男女之间是怎么做的了。
浮相愁的叹气,又看了眼林孤安。
她分辨不出人类的好看与不好看,在浮相眼里,除了她本族的,长得都大差不差。
季云清被说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她左看右看,不一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但人类都这么说,那和季云清有几分相似的林孤安,也算是很好看了吧?
那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难看。
要是孩子能长得像自己,那就最好了。
浮相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映出她本来的模样。
灵动漂浮的、像伞一样的外观,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周围还有浮动的飘带,宛如空中流云般飘逸自在,七根半通明的触手柔软无害,淡淡的光晕围绕。
要是能长成这样,就最最好了。
浮相变回人类的模样,思索着得买些书籍来学习学习。
也不知道林孤安会不会配合自己,他性格高傲,不像是能接受自己的样子。
想起最早见面时,带血的刀片,还有那不甘心的表情。
“唉——”
.
林孤安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沉。
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伤口,林孤安掀开被子,整个胸膛都被纱布包着。
思绪慢慢归拢,林孤安伸出手,黑色的雾气出现,是魔气,却奇异的没有攻击他的修为,而是达成一种平衡的关系。
魔气与灵气和平共处,林孤安眉眼平静,听到脚步声,黑色的雾气消散干净。
浮相拿着药走进来,见他坐起身来,有点惊讶:“你醒了?”
还以为要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该说不愧是未来的天道吗?
林孤安拉过被子遮住身体,应了声:“嗯。”
浮相看见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当做没看见。
内心嘀咕了句,都是我脱的,你现在挡也来不及了。
“你醒了就自己换药。”浮相把药递给他。
林孤安接过,浮相转身出去,跨出门那一刻,声音从后面传来。
“浮相,”
“谢谢你给我上药。”
声音带着点变扭,能听出来感谢。
浮相回了句不用谢,顺手把门关上。
她突然间意识到,就算林孤安日后如何如何强大,此刻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被灭门、初入修真界就被抓到魔界的可怜人。
幼时的经历没有压垮他,反而让他带着一腔孤勇闯入修真界,就算被抓入魔界,被自己逼迫着吃下孕子丹,即便是死里逃生,也没有磨灭他眉眼中的傲气。
如果不是自己成了魔尊,恐怕他此刻还要被打得奄奄一息,等着希望出现,逃出魔界。
可林孤安不知道,他等待的不是希望,而是命数的应验。
成为天道,在修真界的眼中恐怕是天大的好事,对于那些渴求长生不老的人来说,付出所有也心安情愿。
可对浮相来说,这件事毫不重要。
那对林孤安呢?这件事很重要吗?
浮相想起天道说的,不论重不重要,有没有必要,这就是他的命运。
命运?
浮相站在院子里,桃花香阵阵,天空中有一轮明月。
明明是温暖的,可浮相却无端感受到寒冷。
命运,命运。
她读不懂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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