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化听王远语中带刺,更是十分不甘心,“我要去轮回道看看。”
王远勃然变色,“泰山三郎,还请自重。”
黄天化变出八棱双银锤,“眼见为实,我东岳亦有掌管地府之权,现今不过是来探查探查,怎么,你们还不让么?”
此时,闻讯赶来的判官崔珏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六道轮回是生灵投胎之所,若是出了差池,谁担待得起啊。”
玉叶也劝道:“三兄,算了吧!”
黄天化一意孤行,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定,“去轮回道。”
轮回道前,富贵贫贱各色人等,以及飞鸟走兽、鱼鳖昆虫、魑魅魍魉各行其道。
黄天化仔仔细细查探一番,心里直觉哪里不对劲,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他情急之下变出一颗石子投入其中,仍是毫无波动。
崔判官脸色骤变,“这,凡间怕是有妇人要生下石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王远咬唇,语调如腊月霜雪,“黄天化,这下可满意了!”
天宫大殿之上,阴长生义正言辞,“泰山三郎黄天化,搅闹地府,先是错拘阳寿未尽之人的魂魄,再闯入轮回道投入石子,扰乱轮回,请陛下裁夺。”
黄天化跪于阶下,急急申辩说:“陛下明鉴,臣绝非有心扰乱地府,当时有一酆都仙吏来报,说是黑白无常的神力失灵,轮回道逆行,臣才与小妹前去查看。”
王远补充道,“泰山三郎从前就是纨绔子弟,早在封神前,就曾在凡间戏弄凡人,此次想是见那卢生之妻长得貌美,便要占为己有,致使其暴卒,理应严惩。”
玉叶一直跪在其兄身旁,此时急急出声,“从前是从前,还请王仙君就事论事,”又朝上顿首,“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适才家兄所言皆是实情。”
又有几位雷部官员一齐出列奏道:“请陛下准阴、王二仙君所请,严惩泰山三郎。”
昊天上帝沉吟片刻,“众卿的意思朕已知晓,待朕三思再做定夺吧。”
下朝后,哪吒匆匆忙忙闯入周南殿,“师兄,黄师兄出事了。”
杨戬正在庭院内练武,闻言停下,语气淡淡,“师弟不必激动,慢慢说。”
哪吒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方才想起,“师兄自受封后,怎么就没上过朝?倘若今日师兄在,说不定还能帮黄师兄分辩几句。”
“天庭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飘出几千里,我上不上朝有什么分别?单就此事,酆都一众仙家言之凿凿,人证物证俱在,不论动机为何,天化错拘卢氏之妻、将石头投入轮回确是板上钉钉的。”杨戬摆出一副极为严肃的神情,“恐怕他这次,受罚是在所难免的了。”
哪吒一听,心里更加焦急,跺跺脚道:“那有意和无心,差别也大了去了,师兄快想想办法,救救黄师兄吧!要不,我去请师叔清虚道德真君出面。”
“师叔他们正在闭关,何况,天化犯了天规,不要说师叔了,就是师祖在明面上亦不能护短。”
“可是师父师叔他们……”一向是护短的啊,哪吒话一说出觉得不恭,硬生生地吞下后半句。
杨戬不由得莞尔,“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可不仅是阐教弟子,还是天庭正神。如果换了是你,太乙师叔也没法再如从前般包庇。”
“但是,如果以故意劫掠凡女致其暴毙定罪,黄师兄可是要被革去仙籍、贬入畜牲道的啊!”
“让我想想,”杨戬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看着哪吒义愤填膺的模样,叮嘱道:“哪咤师弟,你千万别冲动,不然只会让他雪上加霜。”
“明白。”
黄令徵被杨戬请到阙仙殿一侧角落,“真君传书让我来此,怎么神神秘秘的?”
杨戬抬手施礼,面色凝重,“杨戬有要事请花神相助。”
“真君请说。”
“黄天化的事花神听说了么?”
黄令徵似乎有些知道杨戬的意图了,微微颔首,“略有耳闻。”
杨戬掏出一枚黄色符纸,“这是师门的太乙直符,可以使人起死回生,杨戬不便下凡,烦花神拿去给卢生,让他救妻子。”
黄令徵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好,我一定办到。”
杨戬眸光微动,抿了抿唇,仍是把话点透,“此事源起于原酆都众神与东岳争地府之权,若是被阴、王二仙君知道了,可能会参你一本。”
“那卢氏之妻寿数仍在,让她还阳天经地义。如果不是要拿捏泰山三郎,酆都原本就该使其魂魄归位的。”黄令徵不是刚上天庭的神仙了,深知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一点就透,眨巴眨巴眼睛憋着笑说:“我是花神,到凡间查看百花是常理,巡视时正巧进了卢府的园子,又正巧得知卢夫人的事然后出手相救,虽有越权之嫌,但占个天理人情,想来西王母也会赞成的。”
杨戬看着黄令徵饶有介是的顽皮神态,不禁一笑,“花神聪慧,杨戬先行谢过了。”
与杨戬分别,黄令徵就火速赶往下界,隐了身进入卢府,见整个卢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也不由得心中戚戚然。
黄令徵来到内室,卢生正睹物思人,她想了想,随手一指,卢生便昏睡过去。黄令徵犹豫了一会儿,摇身变作西王母的模样,进入卢生梦中,将杨戬给的符赠与他,对其言称自己乃西王母,怜悯卢氏之妻让她还阳,只需将符纸烧了喂其妻喝下,不消半刻便可使她苏醒。
另一头,杨戬正在陶养殿陪昊天上帝下棋。
天帝边摆下一子边说:“杨戬,你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要如何为黄天化开脱?”
杨戬几个手指捏着枚黑子在手中转动,语调平然,“小神不是要为他开脱,只是想弄清真相。”
云坚眉头一跳,“如何弄清?”
杨戬并不欲同天帝打太极,随意落下一子,直接了当说:“请陛下指派小神彻查幽冥。”
天帝将视线从棋盘移到杨戬身上,“你有把握吗?”
“小神相信黄天化没有撒谎。”杨戬与黄天化不仅是师兄弟,更在封神之战中结下深厚的袍泽之谊,对于黄天化的为人十分了解。
云坚沉吟片刻,“这件事三界瞩目,你非属雷部管辖,又与黄天化又是同门师兄弟,朕不能直接下旨让你署理此案。倘若真能查出什么当然有功,但是如果查不出来,或有心袒护,就要与之同罪,还会牵连师门。”
“东岳大帝与酆都大帝,陛下希望哪方执掌地府呢?”杨戬知道对天帝而言,一个黄天化的分量并不够,可他是东岳大帝之子,东王公和西王母之侄。另外,此案颇多疑点,杨戬相信天帝不会置之不理,“如果黄天化所言为实,那个前去报信的鬼差就很可疑,轮回道有异动,威胁的将是整个三界。陛下难道不想查个水落石出么?”
云坚面色微沉,心中反复衡量,终于应允道:“好吧,朕也想看看二郎真君的本事。”
杨戬笑得极为轻松,“谢陛下,那这局棋,陛下还下么?”
天帝唇边扬起一抹笑,“棋盘不过方寸之地,你我今后对弈的机会多着呢!先将棋盘封了,等你了结了黄天化一案,再下完这残局不迟。”
杨戬从陶养殿出来,就直奔南天门而去。
当值的哪吒见到杨戬十分欢喜,“师兄今日不当值,怎么这会子来了?”
杨戬把哪吒拉到一边,小声道:“我要去一趟地府,请师弟行个方便。”
哪吒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点头道:“明白,师兄放心,快去快回。”
杨戬拍拍哪吒的脑袋,转身假装离开,却是疾走到天兵不注意的地方化作一朵云慢悠悠地又飘回来。
哪吒故意转向另一侧,装模作样地看向远处,冷不伶仃地大叫一声,“看,那是什么?”
一旁的天兵顺着哪吒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除了青天白云,什么都没有,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瞅过去,“没看见什么啊……”
哪吒仍是一副饶有介是的样子,“我刚刚似乎看到一团黑影过去了,你们几个快过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快去呀!”
杨戬在边上观戏觉得好笑,趁着众人被哪吒所说的黑团吸引住了注意力,快速地从另一侧飘出了南天门。
没多久,杨戬便出现在一座高大的关口前,上头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两侧各挂一盏昏暗的灯,上书“鬼门关”二字,无数鬼魂正在鬼差的引领下呆滞地向前走去。杨戬变作一名鬼差混迹其中,随着大伙儿一同过了鬼门关走上黑漆漆的黄泉路。
即使是神仙,初次来到这阴森的所在必然有些胆寒,不过杨戬见多识广,却是毫不畏惧,反而有些好奇,一直左张右望的,但也不敢太过耽搁,不知不觉到了一座巨大的高台,名曰望乡台。望乡台上的众鬼魂正恋恋不舍地最后遥望几眼自己的故乡和亲人,哭声不止,久久不愿离去。杨戬想到父母,不免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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