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亓官冷是再不敢让楚余一人独处了，她走到哪，必然会把楚余带到哪，就生怕她一个疏漏又让楚余逮着机会捅出害人害己的娄子。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便真做到了形影不离。
“你就在这好生待着，不许踏出这后院半步，更不许擅自再把保命召唤出来胡闹，倘若被我发现，你应当知道后果如何。”
这是自从那日楚余无意召唤出亓官冷的本命法器后，亓官冷第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在楚余耳边反复念叨。
“……知道了。”楚余偏着头不看亓官冷，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这话你这些天都说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要听的起茧子了，再说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可能同样的错误连着犯两次。”
好一张没有自知之明的嘴，亓官冷嗤了声，“说大话谁不会，你要真能让人省心，我至于这么在你耳边念叨？至于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不已，“你不嫌累我还嫌累。”
上工的时间快到了，亓官冷没再过多磨蹭，只在离开后院去往前面赌坊的时候再多念叨了楚余几句。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楚余起身偷摸着一双手扒上门框往外探出半个脑袋，直到瞧见亓官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忙不迭把敞开的房门给关上。
这间房是亓官冷在赌坊上工休息时，邓漾给她分配的，房间不大，布局简洁，将将够休息。
这会房间里只有楚余一个人，她便毫不避讳的编排起了亓官冷的不是。
“臭亓官冷，我才不是那样不识好歹的人，分明就是你自己疑心病，说的倒好像我多稀奇你那葫芦似的，就你这样日日和防贼一样防着我，我不偷偷把你那葫芦唤出来玩个几遍我都不信楚。”
话虽是这样说，但楚余是有原则的，说不再碰亓官冷的法器，就不会再碰。
只是那唤保命的葫芦确实让她起了不小的好奇心。
她无意唤出葫芦那日，亓官冷虽看她不爽，但许是怕她下次又无意使了葫芦制造麻烦，竟耐着性子和她解释着葫芦里那些颜色各异的圆球的功效。
而她也知道了那葫芦里面全都是亓官冷一点点琢磨炼制而成的特殊丹药，比如她那日碰的紫色丹药，是功效强劲，无色无味的迷药。
剩下还有什么红色的让人发狂的丹药，绿色的顶级治愈丹药，黄色的逃跑专用，掩人耳目的烟雾型丹药，无色的功效短暂，却能掩盖使用者一切气息的隐身丹药……而葫芦里最多的，还是那些黑黢黢的，通过废丹二次炼制的，威力巨大，充当小型炸药的丹药。
亓官冷甚至还告诉她，葫芦之所以叫保命，就是因为葫芦就是亓官冷的另外一条命，葫芦在，亓官冷在，葫芦失，亓官冷没了自保的能力，在这世间将很难自如行走。
所以，不论出于何种情况，她都不会再去碰那叫保命的葫芦……她只是有些看不惯亓官冷对她说话做事的态度而已。
楚余撑着脑袋想出了神，直到耳边传来清晰的“咯吱”一声才回神看向了大开的房门。
“邓前辈，你怎么来了？”
出于尊重，楚余想起身迎一下邓漾，只是还没起身，就让邓漾给按住了肩膀。
“我今日没事做，就想着来找你聊聊天解闷。”
邓漾其实很闲，除非她心血来潮想给自己找事做，否则她真的能闲出问题来。
“我刚刚看你一脸惆怅，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要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我这个‘百事通’可以替你答疑解惑呢。”
嗯？楚余没从邓漾的话里反应过来，她刚刚很惆怅吗？
楚余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好像没什么惆怅的事，要说有，好像也就关于亓官冷的事能让她惆怅一下了。
思及此，楚余便没多想把这几日和亓官冷的种种给说了出来，只是没说一会，邓漾直直笑出了声。
“就因为这啊？”邓漾笑的眼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你们两个这脾气，倒是很像小卿和小时玥，只不过她们的关系比你们两个好那么一点点，不过有时候也有例外，但像你们两个这样无时无刻看对方不顺眼的，倒是很少见。”
邓漾笑的肆意，楚余在一旁安静瞧着，这些天她和邓漾相处了段时间，发现其实邓漾人很好，只是没什么表情又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凶了一些而已。
“前辈，你这说的，那我姑姑她们的关系能跟我和亓官大夫的比嘛，她们都认识多久了，我和亓官大夫又才认识多久。”楚余略显嫌弃的摆了摆手，“那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确实没什么可比性，邓漾便自然把话头扯到了另外的方向。
“你们都认识好几月了，你还叫小冷亓官大夫啊？”邓漾调笑着啧了声，抬手在楚余肩膀上拍了拍，“你这搞的也太生分了，想当年你姑姑可是才认识小时玥一日就叫上人姐姐了，虽然小时玥当时有些抵触你姑姑，但两人后来的关系就是因为你姑姑厚脸皮的一声声姐姐拉近的呢，所以你也学学你姑姑嘛，叫人小冷一声姐姐，这样多好听多亲近啊，搞不好就是这一声，往后你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了呢，你说是不是？”
邓漾连珠炮般的话语落在楚余耳朵里，却让楚余莫名感到想笑，她道：“前辈，你的算盘都快崩我脸上了。”
毫不留情的拆穿，邓漾只怔了一瞬，随即笑的更开心了，“哎呀，这么明显的吗？”她一手摸了摸自己快翘上天的嘴角，好像确实有些暴露了。
“好吧好吧，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我就是太久没见着那两个死小孩了，有些想念，这不正好你和小冷在这嘛，你们两个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那两死小孩的影子在身上的，所以我就想从你们两个身上找找当年的乐趣，让我重温一下当年我们几个在一起游历四方的欢乐时光嘛，没办法，人老了，确实是会怀念过往的，你就体谅体谅我这个老人家吧。”
此刻，邓漾姣好面容上挂着的笑比那天上那太阳还要灿烂耀眼，哪和老字沾得上一丝一毫的边。
倘若不是楚余早就知道邓漾的真身其实是个活了快两千年的精怪，她怕不是只以为眼前之人和她姑姑差不多年纪。
这个话题楚余无意多聊，便三两句给揭过了，转而询问起了邓漾关于她和亓官冷共享内丹的事。
自从楚余身体里的阴阳蛊被清除后，亓官冷便不再在恢复她内丹的事上畏手畏脚。
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内丹的运转也一日比一日感知清晰。
所以她就想，她的内丹恢复指日可望，那是不是可以在她的内丹能简单运转的时候将她体内亓官冷的内丹给还回去。
那样亓官冷也不用再担心她的葫芦被她给用了去，更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无时无刻带着她。她们都会获得自由。
楚余面色严肃又认真，眼神更是迫切的像是要在邓漾身上盯出个洞。
只是可惜，邓漾的回答并没有如了楚余的愿。
“你这想法不行，你现在的感觉全是你内丹给你的错觉，你要真想把小冷的内丹给还回去，那只能等你的内丹完完全全恢复，完完全全恢复懂吧？就是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破损没恢复，都会给你的身体和小冷的内丹带来未知的，不可逆的伤害，而这也就是内丹共享为什么至今很少人用的原因，风险太大，共享时间更是不确定，谁也不敢轻易冒这个巨大的风险。”
当初倘若不是楚余性命攸关，邓漾也不会出此下策。
邓漾话说的实诚，饶是楚余早就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可亲耳听见邓漾说，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不过……”
楚余低垂的头一瞬抬起，眼睛铮亮的看向了卖关子的邓漾，“不过什么？”
这么激动？邓漾失笑，看样子是真着急了。
“不过小冷既然帮你从内里修养你的内丹，那你也可以试着从外在去辅助你的内丹加快恢复啊，像是你平时也没什么事，就多练练你以前练过的功法，帮助你的身体机能更快恢复，从而加快你内丹恢复的速度。”
外在修炼的功法……楚余面色不复先才的激动，反而变得有些凝重，她解释道：“可我以前练的功法都是靠法力驱使的，以便达到招招毙命的效果，如今我失了法力，招式没忘，但实力怕是大不如前，我不确定能不能对我的身体起到一个很好的辅助效果。”
楚余沉思着，全然没注意到她这么一句话给邓漾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邓漾不可思议的看着楚余，她算是明白亓官冷说什么都要把楚余带在身边是为什么了。
楚余这想事情的想法也太单一了。
不是打就是杀，要真现在放任楚余一人在这凡间待着，怕不是迟早要酿出大祸。
眼看楚余还陷在自我沉思中，邓漾不得不伸手晃了晃楚余的肩膀让人回神，这危险的想法可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就真拉不回来了。
见人回神，邓漾赶忙补充解释，“这是凡间，不是妖界，更不是战场，没人要你招招毙命，你现在就只需要练功强身健体而已，记住，你现在就是个凡人，一个会武功的凡人！”
邓漾语气太过激动，抓着楚余肩膀的一双手更是大劲，楚余被晃的脑袋直发晕，忙开口应下，她怕她再不答应，邓漾能把她脑袋都给晃下来。
有了新的事做，楚余一刻没耽搁，借了邓漾的剑直接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就像楚余自己说的那样，她招式虽没忘，但如今挥出的一招一式却都大不如以往干净利落，力道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好在有邓漾时不时的陪练加入，半日下来，楚余也算练的得心应手。
黄昏落日下，一人一剑，剑随人动，人随剑起，翩翩立于风，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如梦似幻……亓官冷带着晚饭回到这一方小院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出惹人眼的场景。
楚余练的太过投入，以至于亓官冷在廊檐下看人练剑看了快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被发现。
最后还是亓官冷实在担心食盒里的晚饭凉掉，不得已闹出了些动静才吸引了楚余的注意力。
楚余应声回头，一入眼便是亓官冷瞧着她眉眼含笑的面庞。
不过转瞬，楚余忙收剑朝着亓官冷站定的廊檐下脚步轻快的跑去，那脸上更是扬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欢喜，“亓官大夫你终于下工了！”
亓官冷不知道楚余具体练了多久，但她在楚余靠近时，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些许热风，还有那额头的细汗，无一不在真真切切的述说着楚余今日的勤奋。
“怎么突然想起来练剑了？”
亓官冷顺手取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楚余，示意人擦擦汗。
亓官冷太过顺手的动作让楚余明显一愣，但很快楚余便反应过来，大大方方的接过了亓官冷递来的帕子，笑着跟上亓官冷回房的步伐。
“邓前辈说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功，强身健体，那样说不定对我的内丹恢复有帮助。”
楚余这几日内丹恢复的情况，亓官冷是再清楚不过，她知道快些恢复内丹是楚余眼下的执念，所以楚余现在说的，并没有让她感到多意外，相反让她觉得出乎意料的合理。
今日的晚饭是亓官冷在赌坊后厨端的两荤两素，她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上桌，边放边叮嘱楚余，“练功可以，但要注意度，量力而行知道吗？”
练了一天，楚余早饿了，这会满鼻尖都是饭菜香，她哪还顾得上亓官冷说了些什么，只一个劲点头，她现在，只想快些把肚子填饱。
用过晚饭，两人和往常一样，打算步行回下榻的客店。
一来方便两人消消食，二来两人也顺道多了解了解这一方土地的一草一木，毕竟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们还要在这待上好一段时间。
入夜后的市集很热闹，两人穿行在人群中，饶是这条路两人已经走了好些日，但对楚余来说，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新鲜有趣。
“亓官大夫你看那边，有表演唉！”
“亓官大夫你闻见烤肉的香味了吗？好香啊！”
“亓官大夫……”
身后接连不断的“亓官大夫”钻进耳朵里，亓官冷却只是心平气和的继续往前走。
这几日楚余日日如此，她早已习惯。
只是手心的衣袖她从始至终都不曾松开，以防前日楚余和她走散的场景再现。
两人走了一段路，眼看就快出闹市，忽的，亓官冷手心的衣袖拽不动了。
亓官冷回身，就只看见楚余跟丢了魂似的直盯着一个方向看。
亓官冷不解皱眉，顺着楚余出神的方向看去，却在看清那方向中明晃晃的物件后，无语的叹了口气。
又是糖葫芦，亓官冷都不知道楚余怎么就那么爱吃糖葫芦，每次一看见糖葫芦就走不动道。
楚余从看见糖葫芦的惊喜中回过神，忙回头找亓官冷，“亓官……”
“不行，不买，没得商量。”亓官冷拒绝的毫不留情。
“……”楚余半张着嘴傻在原地，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亓官冷一看楚余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就知道这人又要开始闹幺蛾子了，在人开始闹之前，她决定先和人讲讲道理。
“不是我不让你吃，而是你自己昨日就把你之后几日的量都给吃掉了，你自己想想，你昨日一日就吃了五串，当时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让你吃了它们，之后一月你就再不碰糖葫芦了？”
经亓官冷这么一提，楚余也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日她好像确实在吃糖葫芦吃的最欢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
完了，楚余拽亓官冷衣袖的力道瞬间松减了大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这不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楚余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说吃吧，显得她不讲信用，说不吃吧，她又实在嘴馋，不论怎么选，她都捞不到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等等！
楚余突然反应过来，她有得选啊！
不吃虽然能保住她的信用，但换来的却是她之后将近一月看见糖葫芦时的心痒难耐。
而吃虽然让她失去了信用，可却大大满足了她身心对于糖葫芦的种种渴望。
这么一想，她似乎完全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毕竟她又何必为了那可有可无的信用，委屈了自己的嘴呢？
想通了，楚余重新使上劲揪住了亓官冷的衣袖，满心欢喜的伸出食指竖在了两人中间，“一串，就最后一串，真的真的最后一串。”
“……”亓官冷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她抬手想挣脱楚余抓住她衣袖的手，却发现，楚余拽的死紧，“……”两次三番，她放弃了，转而重重呼出一口气，拍掉了楚余那竖起的食指，没好气道，“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可信吗？”
自然是不可信的，楚余很清楚，可她也很清楚，高兴的吃和不高兴的吃有多大的区别。
两人已经在原地僵持了一会，眼看再僵持下去恐要闹出别的新矛盾，楚余脑子只得飞快转动，想着找找其他能让亓官冷同意给她买糖葫芦的办法，谁料想着想着，她却满脑子都只剩了白日那会邓漾说的叫声姐姐可以拉进关系的话语。
叫声姐姐真的可以拉近关系吗？
楚余定定瞧着同样直直望着她的亓官冷。
她不清楚可不可以，但她想，或许这并不妨碍她为了糖葫芦试一试。
万一，就真行呢？
想罢，两人间久久没变的距离，在楚余上前一步的靠近中骤然缩减了大半。
手心抓住的冰凉布料也顺利变成了温暖软乎的手掌。
楚余拉着亓官冷的手轻轻晃了晃，嗓音跟着不自觉的娇软了起来。
“姐姐～再给我买一串吧，就一串。”
让喊姐姐拉近关系？不可以。
让喊姐姐买糖葫芦？可以！
我回来啦！
这次我会一直写，直到这篇文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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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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