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许嘉似乎听见重要之物破碎的声音,手抖得越厉害,拇指将纸页压出折痕。
信封里装得根本不是芭蕾舞剧的合同,而是婚礼的邀请函。
她和邵宴清结婚?这是在开哪门子的什么玩笑?
许嘉极快地合上信封:“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刘科:“邵先生说,这是给你的答复。”
许嘉蹙眉:“什么答复,我从来就没有—”话尚未说完,眸子就悄然怔住。她记起自己曾对邵宴清提出的建议,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会做出戏谑的表情。
合约,机会......
那时邵宴清与姜珊在谈论的,难道不是芭蕾舞剧?所以姜珊苦苦求着想要得到的,并非是奥杰塔的角色,而是与邵宴清的婚约吗?姑娘们口中的那句有后台......原来是这层意思。
思绪混乱如麻,许嘉张了张口,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错了,错了,全都弄错了。
她只想得到表演的机会,可从来没考虑过结婚啊。许嘉和邵宴清?光看着这紧挨在一起的名字,她都震惊得头昏,更加难以想象要和对方举行婚礼。
许嘉轻掐着掌心,拼命地冷静下来。结婚典礼的日期是10月31号,距离现在还有两天,她必须要找邵宴清解释清楚。
许嘉问:“邵先生在哪。”
刘科有些意外:“正在公司开会。”
许嘉攥紧挎包的肩带:“能麻烦您带我去一趟吗,我有话想要对他说。”
许嘉的表情并不算开心,眉宇间甚至透露着几分羞恼。
刘科犹豫片刻,表示会议的时长未定,暂时可能没有办法与邵宴清联系。
许嘉则坚定地说:“无论等多久,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刘科最终是妥协了,转身去与对方电话沟通。
小腿愈加发软,许嘉依旧不肯休息。她像是要证明自己的骨气,青松般笔直地站着。
十五分钟后,刘科才回来:“会议还没有结束,我先带你去公司吧。”
许嘉随意地嗯了声,并未再出声道谢。
与地处偏僻的平宁剧院不同,邵氏集团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左边是国贸大厦,右边的新兴商业街坐落着七八家大型商场。集团大楼由董事长邵阳亲自设计,两年前还被评选为省内的代表性建筑,引得一众记者来拍照宣传。
许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踏入邵氏集团的大楼。
她粗略地看去:地砖,墙面都以白金色调为准,整体的欧式风格近显艺术色彩。现在已近晚间七点,楼内的灯光依旧耀目,似乎比晨时还要亮堂。
许嘉穿着白T恤与牛仔裤,肩挎普通的黑色舞蹈包,像是突然闯入宫殿的异客。她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华贵的地方,心嘭嘭嘭地乱跳,本能地感到无措与惶恐。
刘科在前方带路,脚步很快,俨然没有打算等待身后的她。
许嘉尽力地向前赶,刚拐入路口,就瞥见瘫坐在墙边的男人。
许嘉曾在电视中见过这张面孔,他是邵氏影业旗下的年轻演员,前几日才因睡粉丑闻闹上热搜,一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很快,公司就发表声明,并状告了发布相关信息的账号。霍思思还曾深表羡慕,说有大公司罩着就是好,哪怕石锤摆在眼前,也只能被认定为编造的证据。
许嘉本以为那场闹剧早已结束,可看见男人油腻的头发以及红肿的双眼,才惊觉事情不止这样简单。
“他是怎么了。”
许嘉轻声问。
刘科瞥去一眼,冷淡地说:“损害公司利益,被逐出演艺行业了。”
许嘉惊讶:“这不就是封杀吗?”
刘科按亮电梯的开关:“邵先生厌恶不守诚信的人。他既然违反艺人从业规定,就应该受到惩罚。”
许嘉怔怔地听着,脸色越来越白。
邵宴清的性情不定,连旗下艺人犯错都会遭到如此严酷的惩戒。
那么如果她说出实情,讲明先前的举动仅是误会。邵宴清肯定会认为她在戏耍自己,愤怒地将她赶出去吧。
邵氏集团在各个艺术行业内颇具盛名,届时但凡邵宴清发话,王海绝对会像摇尾巴的狗似地,迫不及待地让她赶紧走人。别家的舞蹈团也不会接受得罪龙头的舞者,所以她只能在窘迫中沉沦,直到花光最后一分钱,可怜兮兮地回到张秀琴的身边。
不,不行。
许嘉打个寒颤,用力地攥拳。
比起和只见过两面的邵宴清结婚,她更不想再回到看人脸色的日子。
“许小姐?”
刘科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许嘉勉强挤出笑,摆手说:“没事。”
刘科似乎松了口气,让她在办公室外稍作休息,并说会议将在二十分钟后结束。
19:15
未被食物关照的胃开始翻腾。
许嘉倒了杯热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握住纸杯的手微微发颤。
19:36
紧闭的红木大门内终于传出响动。
许嘉阖眸,尽力平息着紧张,却将空纸杯紧攥成团。
刘科急急赶来:“许小姐,可以进去了。”
许嘉再次睁眼时,眸间已经没有犹豫与不安。她稍许抬头,像是要去参加已经练习过千百遍的演出,自信地朝前踏出一步。
门打开,浅淡的烟草味扑出鼻尖。
邵宴清戴着半框眼镜,右手拿钢笔,左手捏着一叠文件。他侧身坐在沙发椅里,眉头蹙起,唇线紧抿,表情看上去异常严肃。
暖黄的灯光拂过他的侧颜,光影交叠间,将他的五官衬得愈加立体。
许嘉:“邵先生。”
邵宴清头也没抬地说:“来找我什么事。”
他的语气格外平静,平静得令人心生愤怒。
许嘉深呼吸:“听说我们要结婚了,所以想来问一问,我应该怎么做。”
邵宴清的手一顿,钢笔随及纸面留下墨点:“吃饭了吗。”
许嘉微怔:“嗯?”
邵宴清随意地摘掉眼镜,仰身靠着椅背:“未婚妻大驾光临,我当然要好生招待。”合上厚重的文件夹,双手交叠于身前,“你喜欢什么,中餐,西餐,还是日料?”
许嘉刚想拒绝,胃部却又是一阵抽痛:“我......”抿唇,避开视线,“沙拉就好。”
邵宴清颔首,转而拨打内线电话:“老样子,再添一份沙拉。”
没多久,刘科就推着餐车敲响办公室的门。车轱辘与地毯摩擦发出沉闷的响,浓郁的胡椒味逐渐充斥房间。
刘科将餐食摆到里间的方桌,简单地颔首招呼后,就安静地离开。
邵宴清解开衬衫的袖扣,抬眸看向许嘉:“别站着了,跟我进屋来吧。”
许嘉犹豫地开口:“可是......”
邵宴清笑:“不着急,等吃完饭再说。”
许嘉的食物是蔬菜沙拉,邵宴清的面前摆着西冷牛排。
胡椒的辛辣气冲散沙拉汁的酸,许嘉更是食不知味,像个提前就设定好的机器,只顾往嘴里塞入食物,然后进行咀嚼。
邵宴清反倒很享受这顿晚餐,轻巧地切开牛肉,又垂眼喝红酒。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邵宴清用丝巾擦拭唇角,看向那盒绿油油的菜叶,皱眉:“你的口味可真奇怪。”
许嘉平静地说:“与喜好无关,保持体重是舞者的自觉。”放下木叉,直视他的眼睛,“非常感谢你的关照。请问,我现在可以和你谈正事了吗。”
许嘉不再用‘您’代指邵宴清。她需要做出一些小的改变,来拉近两人之间地位的差距。仿佛只要这样,才可以让他们进行更平等的交谈。
可惜,邵宴清并未在乎称呼的变化。他用佩戴腕表的左手压住展开的纸页,将文件推给对面人:“看一看,条件还满意吗。”
许嘉垂眼去瞧,心脏又跳慢半拍。
五个熟悉的汉字紧挨着,却拼凑成她读不懂的意思:《结婚协议书》。
甲方那栏签有邵宴清的名姓,乙方后面的空位想必就是给她留的。
“甲乙双方在一年内扮演夫妻,甲方提供给乙方壹仟万元资产,若乙方主动提出解约,则要赔付总体金额的10%作为违约金。”
“乙方需要维护甲方的形象,配合甲方出席社交场所。”
“乙方凡事都要以甲方的利益为先,不得作出损害甲方,损害邵氏集团的行为,”
“乙方......”
......
密密麻麻的好多字,却都始终围绕着两个字展开:‘邵氏’。
许嘉看得烦躁:“所以你最在意的是家族名声?”
邵宴清没有予以回答,右腿跷于左腿上,摊手,“如果你没有意见,现在就签署合同。”
29楼的大厦外,是忙忙碌碌的行人。
市中心的夜晚总比白天更加热闹,红的,黄的,紫的,蓝的......各色的灯光交替闪烁,透射在玻璃窗上,像是点缀夜幕的星辰。
许嘉从未站到这么高的位置,她有些恍惚,有些诧然,有些不可置信。壹仟万对现在的她而言,只是一串无法感知的数字,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她需要具体的,更有安全感的‘报酬’。
“我可以签署合同。”
许嘉抓住T恤的衣摆,轻声说,“但需要再加一项权益。”
“车,房子?”
邵宴清并不意外,“现在合约尚未生效,你可以尽管提意见。”
“首席。”
许嘉抬头,坚定地说,“我要当平宁芭蕾舞团的首席。”
许嘉的Tips:
代表颜色:矢车菊蓝
香型:薄荷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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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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