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乐羽面色一窘，连忙把自己的裙摆拽回来，并在心里暗骂它不听话。
等到他再抬起头时，陆尧洵已经径直下了楼。
楼下，许阿姨正在招呼陆尧洵去吃饭。客厅里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桂花的香气和饭菜的香味一起飘到宁乐羽的鼻子里。
陆程站在高两节的楼梯上叫他：“走吧，去我房间。”
陆程的房间和他本人的形象十分相符，衣服裤子满地乱扔，被子团成团堆在床上。
宁乐羽想要到靠椅上坐一会儿，才发现椅子已经被一个黄蓝相间的排球占据了。
陆程此时正半趴在地上找空调的遥控器，一边找一边和宁乐羽说话：“一会儿我把我哥叫过来，然后你就趁机靠近他就行，我在后面给你们拍照。”
排球在指尖转动，宁乐羽正玩得起劲，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带暑假作业回来了吗？”
陆程的动作僵住了，他缓慢地转头看向宁乐羽，咽了口唾沫说：“……好像没带。”
那些成摞的各科卷子正安然地躺在他的课桌里呢。
放假前陆程还特意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带作业回来，然后很快便得出结论，反正带了也不会写，不如不带。
“你带了吗？”他从地上爬起来，反问宁乐羽。
“当然带了，在家呢。”宁乐羽把排球抱在怀里，脚尖点地，微微使力让转椅转个方向，正对着陆程。
“需要回我家取吗？”他问，“正好我也有一些题不会做。”
陆尧洵是学霸，这种学霸一对一辅导的机会可不多得。
陆程想了下，挠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又不是真的打算让我哥辅导功课。我这里好像还有些以前剩下没写的试卷，我找找。”
宁乐羽抱着排球避开陆程，看着他在摆满手办和模型的书桌上找试卷。
没过多久，还真让他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试卷。
宁乐羽倾身去看，发现这是一张高一上学期的数学小测试卷。
他有点担心：“这个能行吗？”
陆程则是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你把试卷翻过来，让我哥看不见前面高一上那几个字不就行了。”
宁乐羽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把试卷翻过来，还伸手把试卷上的褶皱都尽量抹平。
陆程往宁乐羽手里塞了支黑笔：“你先装模作样地写两笔，我下去看看我哥吃完饭没有。”
这些题都是基础题，而是都是高一上的知识点，宁乐羽即使没怎么动脑子，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写完了好几道题。
戴着假发有点热，让他总是忍不住去挠头发。而且口罩戴久了，也让他有点闷。
趁着现在房间里没别人，宁乐羽赶紧把口罩拉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只不过他还没呼吸够，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是陆程宛如狗腿子一般的讨好声：“哥，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哥真的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你上次的演讲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从此能下定决心好好学习……”
陆尧洵嫌弃地看他一眼，冷漠道：“滚。”
听到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宁乐羽立刻戴好了口罩，坐直身体。
陆程侧身挡住房门，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哥，请进。”
陆尧洵没看他，视线先在房间里扫过一圈，皱眉道：“你房间乱得和狗窝一样……”
请女同学来也不知道先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
陆程现在出奇地听话，他哥说什么是什么：“好勒哥，我马上就收拾！你先去教小宁题吧。”
他用下巴点了点宁乐羽的方向。
听到自己的名字，宁乐羽转头朝陆尧洵点头微笑表示友好。虽然他戴着口罩，面上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弯起的眼睛传达出的善意却很明显。
陆尧洵往里走的脚步一顿，看向陆程：“你不一起听吗？我不会单独再给你讲一遍。”
陆程此时正弯腰挨个捡起自己散落一地的衣物，闻言直起身，和宁乐羽飞快对视一眼。
一起听是不可能的，他得在后面拍照。
“那个……我先收拾收拾。”陆程脑子快速转动，“对，哥你给小宁讲完，然后他再给我讲就好了，不麻烦你第二遍。”
陆尧洵挑眉：“那你收拾吧。”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晒进来，烘得宁乐羽有点晕。由于有点紧张，他的右手在不自觉地转着笔。
陆尧洵在桌角处站定，与宁乐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先低头看了眼试卷，粗略地扫几眼题目就知道这是最基础的高一数学题。
试卷上被用黑笔写了几道题，字迹说不上好看与难看，倒是很工整。
陆尧洵没抬头，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搭在试卷的左下角，问：“哪道题不会？”
兴许是面对着女生，他的声音放轻了些，不像和陆程说话那般不耐烦。
宁乐羽随便用笔点出一道。
等他把笔放在桌面上，想收回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个排球。
他偷偷抬起眼皮看陆尧洵一眼，见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刚才指出的题，于是将身体微微前倾，借着桌面的阻挡，伸手把排球从腿上扒拉下去。
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排球落在木地板上还是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响。
宁乐羽懊恼地呲了呲牙。
陆尧洵也在这时抬头看了一眼，但他并未说什么，而是拿起刚才宁乐羽放下的笔在试卷上写字。
他一边写字一边给宁乐羽讲题：“首先集合A的子集……”
他的字和宁乐羽的字不同，主打一个龙飞凤舞，要配合他所说的话才能认出他的字。
不过此时的宁乐羽却无心听他讲题，因为他还有任务在身。
他估量一下自己现在和陆尧洵之间的距离，可能陆程离得近一点都不能把两人一起拍进去，更别提什么亲密了。
陆程在后面提示性地咳嗽两声。
宁乐羽垂下眼睛，默不作声地将脚尖和屁股一起使劲，把椅子往陆尧洵那边滑动了一段距离。
此时刚好陆尧洵讲完这道题，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他把笔放下，看了眼贴过来的椅子和人。
“听明白了吗？”陆尧洵不着痕迹地又往旁边移了下。
陆程又是一阵连串的咳嗽。
宁乐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表示照片还没能拍成，他得努力再贴近些距离。
他摇了摇头。可能是幅度有点大，脑袋摆动的时候发尾扬起，还偏偏不偏不倚地打到了陆尧洵的手臂。
糟了，这假发选的有点长，他一时还不适应这么长的头发。
由于不能说话，宁乐羽只能向陆尧洵投去一个抱歉的微笑。
好在陆尧洵没在意这个，他抱臂站着，淡声问：“哪里没听懂？”
宁乐羽眨眨眼睛，目光在刚才陆尧洵写的解题步骤上扫了一圈，然后又伸手指出一处地方。
这里陆尧洵写的太过于连笔，他是真没认出来是什么字。
他低着头，自然没看到陆尧洵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半晌后，他才听陆尧洵平静地说道：“这里是已知条件。”
有点尴尬……
宁乐羽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幸好他戴了口罩，丢人只丢了一半。
陆尧洵现在有点烦躁，他可以肯定面前的女生没有专心听他讲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辅导作业，耽误彼此的时间。
他心情一差，语气自然跟着严肃起来：“集合的知识点你们应该早就学过了。”
此时的宁乐羽正沉浸在刚才的尴尬中，听到陆尧洵说话便下意识地回答。
“学——”
他想说“学过了”，但吐出一个字就立马反应过来，于是赶紧闭嘴。
陆程为了掩护他，又是好几声咳嗽。
陆尧洵早就发现了他这个弟弟不太正常，只是一直懒得搭理。现在他心里不爽，自然就看着陆程更不顺眼。
“你什么毛病？”他转身背靠墙壁，不悦地看着坐在床上手忙脚乱的陆程。
就在陆尧洵转身看过来的前一秒，陆程还举着手机四处找角度拍照片，察觉到他哥看过来，他立刻把手机藏进了被子里。
“没事哥，我嗓子不太舒服。”陆程呵呵笑了两声，“你们继续讲题吧，不用管我。”
宁乐羽正郁闷地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他现在觉得这个任务的难度有点高了。自己一靠近，陆尧洵就会躲开，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拍完照片啊？
他这边在郁闷，陆尧洵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行为举止一个比一个奇怪，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不过他也无意去探究，随便找个借口就打算离开。
“我还有事，改天吧。”
撂下这句话后，他直接就转身要走。
只不过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手臂，同时陆程哀求的声音响起：“别啊哥！”
拉住他手臂的是宁乐羽。
秉着要快刀斩乱麻的信念，在陆尧洵转身的那一刻，宁乐羽就大义凛然地站起来，然后手比脑子快的伸手抓住了陆尧洵的手臂。
算了，大不了就被骂一顿。
自己再也不想穿着裙子装哑巴了！
在陆尧洵顿住，转头到开口的零点几秒里，宁乐羽心中疯狂咆哮着一个念头：快照！快照！这个照片应该可以了！
陆尧洵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女孩会有如此的举动，以至于他盯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半天没想到说什么。
可能是着急，也可能是有点紧张，反正那只手抓得有点用力，像是怕他跑了般。
“还有事吗？”陆尧洵把胳膊抽出来，声音微冷。
看着陆尧洵微蹙的眉头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悦，宁乐羽觉得有点抱歉，但他现在又不能开口。
所以他拼命地摆了摆手，企图以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过他猜陆尧洵应该是没接收到他内心里的道歉的，因为对方离开的时候脸色还是冷的。
听到房间门被关上，宁乐羽长舒一口气。
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向陆程，带着大功告成的兴奋语气询问：“怎么样？刚才那一幕的照片应该可以吧？”
“我感觉……应该吧？”
听着陆程似是非是的语气，宁乐羽有点奇怪：“怎么了？给我看看。”
他朝陆程伸出手。
只不过陆程并没有把手机递给他，而是从床中央挪到床尾，两条腿支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上半身前倾。
看着骤然放大的面孔，宁乐羽往后靠了靠。
陆程望着宁乐羽的眼睛，真诚地道歉：“对不起，照片我没拍到。”
“为什么？”宁乐羽下意识问。
他的神情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问而已。
陆程舔舔嘴唇，斟酌道：“首要原因是当时我哥正面对着这边，我怕被他发现。”
宁乐羽点点头，然后又问：“还有别的原因？”
陆程把头低下去：“还有一个次要原因是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宁乐羽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感觉自己抓着陆尧洵手臂的时间应该足够拿出手机拍照了。
所以他把陆程的这句话简单地翻译了一下。
“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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