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彧费力抬起已经血肉模糊的左手腕,脸色苍白如纸:“你能不能,先给我止个血。”
从他手腕处流出的血已经聚成一滩,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得让他想起还有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也是他24岁的生日。
今年正是他的本命年。
从不信命的游彧,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相信这该死的命了。
生命随着那流淌的血液一点点流逝,他的心竟出奇地平静,脑中空白一片。
不是说人死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游彧有些迷糊地想着。
忽然,手腕处被一片温热湿润覆盖。
抬起逐渐沉重的眼皮,阮流卿那铃兰花状玉簪映入眼帘,乌黑柔顺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游彧的腿上身侧。
阮流卿温润的嘴唇正含着游彧手腕处的伤口,一股暖流在那伤处缓缓流转。
游彧的目光在他那圣洁无瑕的侧脸流连片刻,脸上微烫,轻咳一声说道:“你这是干嘛?”
阮流卿抬起头,用指腹抹了抹嘴,一脸的理所当然:“给你止血啊。”
游彧:“……”我给你设定的治愈术明明不是这样的。
阮流卿抬起他的手腕,笑道:“看,愈合了。”
只见原本可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只留下周边一圈暗红血迹。
游彧手指蜷缩了几下,从手腕处传来一丝丝蚂蚁爬过一样的瘙痒感。视线不禁瞥向阮流卿,一触及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眸,又飞快移开。
见他不说话,阮流卿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还疼吗?”
游彧摇摇头。
“嗬嗬嗬……”
这时,仿佛不甘被他们忽略似的,那人发出几声拉动抽风箱的怪叫。
游彧两人同时看向他。
只见那人此刻披头散发,脸颊眼眶凹陷发黑,身躯枯瘦得形同骷髅,赤红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游彧。
游彧看着他那恶鬼一样的形象,脑中闪过那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年,心里涌起一丝悲哀。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曾经笑得那么温柔的人变成这副模样。
“时欢。”游彧犹豫着开口,“你是叫时欢吧,还是叫你无忧?”
黑红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时欢伸出枯骨似的手,哑声喊道:“祁祯……”
游彧偏过头,缓声道:“我不是祁祯,不过,如果祁祯还在的话,看见你这个样子,他应该会很难过的。”
他的话音落下,时欢干裂的嘴唇扯了扯,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他……不会难过的。”
仿佛打开了一个名叫悲伤的开关,时欢浑身颤抖着哀声啜泣,黑色的烟雾从他手臂上的伤口弥漫开来。
很快的,他身处的位置被一团黑雾笼罩。他的声音悲怆空灵:“我会再来找你的,等我。”
说完就这样原地消失了。
☆
游彧猛地弹跳起来,桌上的豆浆被他撞翻,冒着热气的黄白色豆浆洒了出来。
一个小小的声音叫道:“徒弟,你这是怎么了?”
游彧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循声看去,圆溜溜的阮流卿正抱着一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灌汤包,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面前突然坐起来的人。
游彧的脑袋一时有些发懵,伸手将他连那只包子捏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回到这包子铺了?”
阮流卿张嘴咬了一口灌汤包,说道:“我们不是一直在这嘛,你吃着吃着就突然站起来了,吓了我一跳,幸好这店里人少,不然得把别人吓死。呛的,哈哈哈。”
阮流卿捧着包子哈哈笑了起来。
游彧闻言环顾四周,果然,包子铺内的客人寥寥无几,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不远处的两三桌客人。
可是他明明记得来的时候几乎是座无虚席的。
再看向窗外,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咽了咽唾沫,抬起左手手腕,那里皮肤光洁白皙依旧,甚至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自己的手腕喃喃自语。
“徒弟,能不能把我放下,别人看不见我,会以为你捏着个包子发癔症呢。”阮流卿说道。
包子。
对了……之前他吃的明明是肉包,怎么会变成灌汤包了?
想到这个,游彧竟开始觉得眼前的阮流卿也有些诡异,烫手山芋一样地把他丢了出去,咣的一声撞到窗边栏杆,然后啪叽一下掉到桌面上。
猝不及防挨了一遭的阮流卿:“……”
他满头满脸都是灌汤包喷出来的汤汁,油光水滑得像个套娃。
豆芽菜似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挥,又恢复了干净整洁仙气飘飘的模样,皱眉看着游彧,有些委屈地问道:“为师怎么惹你了呢?大的肉包吃不得,小的也不行吗?”
游彧:“……”
没等他说话,阮流卿又接着说:“为师辟谷数千年,难得尝这俗世好滋味,竟然被如此对待。”
游彧看他那样,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叹了一口气,捏起他揣兜里,就结账匆匆往回走。
骑着小绵羊回到家的时候,天边才露出一点鱼肚白。
一进家门,阮流卿就从他衣兜里飞了出来,变回原身大小,盘着腿打开了电视。
板着个脸,嘴噘得老高,小声地哼唧着,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衣摆都透漏着“我不开心,快哄哄我”的信号。
游彧远远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再三,还是一声不吭的回了卧室。
打开电脑,编辑的未读消息显示到了99 。
叹了口气,拨通编辑的电话,真心实意地道歉一番,说了自己的情况。
编辑说了他一顿以后,表示可以理解,可以宽限他几天时间,又说了一些不要胡思乱想之类的话。
自知理亏的游彧点头应着,编辑蓦地话锋一转,问道:“你最近出入要注意安全。”
游彧不解地说道:“怎么了?”
编辑沉默半晌,小声说道:“你没看今天的即时新闻吗?又死人了,就在明城别墅区那边……”
游彧:“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可能在死人,这确实不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编辑再度沉默,好一会才说道:“这已经是这段时间死的第四个人了,听说都是长得挺好看的帅哥,都是独居单身……”
接下来编辑还说了什么,游彧一句也没听进去。
四个人、男的……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四具挂在窗外的尸体。
匆匆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走。
客厅里空无一人,电视孤独地放着动画片。
“这人又跑哪去了。”游彧在一楼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正要出去找,就见阮流卿捧着一把青草从门外走进来。
他嘴角抽了抽,问道:“你这又是干嘛?”
阮流卿捧着草,飘向厨房:“我给你做饭,你一定是饿了,所以心情才会不好,未辟谷是比较麻烦的,每天都要吃饭。”
他就这样碎碎念着进了厨房,洗了洗那把草就开始切成段。
游彧跟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绿油油的青草,说道:“你该不会是要做这个给我吃吧?”
这只是普通的野草啊!!
阮流卿一边切草,一边回道:“对啊,整个院子里只有这些有一点灵气,明天我给你种一些上品仙草,我有很多种子,放心,为师不会饿着你的,管饱!”
游彧扶额靠着墙,无语片刻,打开冰箱拿出里面打算中秋节吃的存货,递过去一包牛排:“这个,会做吗,我想吃这个。”
“嗯?”阮流卿好奇地接过那包牛排,研究了一会,仰着头说道:“这个我会,那个叫电视的机器里面有教过。”
游彧:“那行,就做这个吧,不要辣。”
阮流卿做了个OK的手势,就去折腾那包牛排去了。
游彧默默把菜板上的野草扔掉,站在阮流卿身后,打算看他怎么做。
还别说,阮流卿说会做就不是吹牛的,动作麻利,还干净。很快的,整个厨房就充满牛肉的香味。
就是吧,那一身仙气四溢的衣服跟这家庭煮男的形象有点格格不入。
游彧:“阮流卿,你穿这衣服做饭,不怕弄脏了吗?”
在煎牛排的空档,阮流卿开始切洋葱和其他配料,闻言嗯了一声:“不怕,一个净衣咒的事。”
“哦。”游彧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赤羽剑呢,可以给我看看吗?”
阮流卿切菜的动作一顿:“为什么突然想看?”
游彧不答,继续问道:“一个人,如果执念太深会怎么样?你的本体是什么,是人还是别的?”
他转头看向阮流卿的侧脸,眼眸深邃如深潭:“阮流卿,你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又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完全不给阮流卿回答的时间,紧接着又问:“我和赤羽剑,到底有什么联系?”
哐当一声——
菜刀应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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