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尔早就嗅到这鬼物浓郁的血煞臭气,只不过,她如今是个毫无修为的本体状态,唯一可护身的法子,还得等这鬼物靠近——
阴风自耳后刮来,千秋尔叼鸡腿的嘴唇一吐,唇齿间竟是衔着脖颈上那条金鱼项链。
她将项链向前顶去,其上符纹灵光流窜,金光大盛,短瞬拦住鬼物这一抓。
“喵——!救命,桃伯桃!”她毫不耽搁地跳上饭桌,踩过滑腻的烧鸡,跃过茶几,借力蹦上房梁。
她觉着这阴阳两面派人暗杀的行径,并非桃伯桃的手笔。
那小鬼被金光打去,露出本体。
是个五官端正,眉眼阴狠的男子,身体轮廓飘浮郁深的雾气,他对视千秋尔一眼,抬手又一招攻来。
千秋尔足尖一点,打算跳向挂有帘布的门洞,此处正是直通浴池,只还没等她跳去,帘布哗地扬起,一道身影疾冲而出。
千秋尔只觉眼前残影模糊,待一定睛,只见个白花花的身子。
桃伯桃来得匆忙,只用浴巾潦草裹了腰腹,此刻颀长的身体展开,皮肤细白,薄肌清健,身子精美纤巧难分性别,一头又浓又黑的湿发洒满肩背,昳丽的眉目氤氲水汽。
他相貌无疑是顶好的。
正面五官娇媚,桃色眼眸一眨,还有几分纯洁的梦幻感,侧面线条却极是挺拔,甚至该说危险。
此时,一滴晶莹水珠顺着他额心淌落,眉弓锋锐,鼻骨高挺,一径起伏的山峦骨相嶙峋,华丽而锋利。
他五指收拢,轻易捏住小鬼脖颈,许是怒气正盛,已压不住鬼相,杀伐之气冷艳。
说话间,长长的红舌伸出,一口尖利惨白的鲨齿,音色还是雅丽的,吐字森寒低缓:“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跳入箱笼观战的千秋尔,见桃伯桃这杀气腾腾的模样,更肯定他从未对自己真动怒了。
毕竟。
他生气,是这样子!
小鬼呼吸艰难,既不敢对眼前人动手,又畏惧说出主人名讳,这般不上不下吊着,面庞很快红紫肿胀。
“是我。”这时,清澈稚嫩的孩童音响起。
小鬼瞳仁发亮,喜道:“南户大人!”
“裴、怜、月。”桃伯桃没淡化半点怒气,眼皮微抬,冷睨而去。
裴怜月不知在此隐匿身形呆了多久,开口出现便是倚靠着壁柜,他迎上桃伯桃冰冷目光,缓步走到两人身侧,粉嫩的小手一抬。
从后握住小鬼脖颈,清脆的咔嚓一声。
桃伯桃眉头微蹙,松了手。
失去气息的小鬼落地,砸成一片黑雾,顺着裴怜月袖口钻入,消失不见。他平静看着桃伯桃:“好吧,我知道你要这只猫妖,我不会出手了。”
言罢,双手背后离去。
桃伯桃原地站了片刻,垂颈,几缕湿发顺着滑过浅粉色的耳朵,又落向精致的锁骨。
似乎在瞧小鬼死去之地。
良久,他眨眨眼回神,转身寻千秋尔,跨步的动作稍微大了些,胯间浴巾脱落。他毫不在意,漂亮的眼睛转动,瞧到探头出箱笼的白猫,面上怒火散尽,又甜柔无害起来。
“吓到了?”他歪头笑问。
千秋尔颔首,猫眼凉飕飕瞥过他那处,语气平直:“现在吓到了。”
桃伯桃施施然捡起浴巾重新兜住,弯唇一笑,艳丽的眉眼流露几分痞气,“小爷我可是威猛可怕,确实吓人。”
话音甫落,就见白猫举起左爪,捂嘴干呕。
桃伯桃仰颈大笑,向后抚了一把碎发,额头光洁,眉眼韵致——难得在他这妖艳之人身上,瞧出清爽的少年气。
“好了,随我进来吃吧。”他点点下颌,朝向浴池。
千秋尔颔首跳出箱笼,跟在他身侧确实安全些。
桃伯桃环抱双臂,嘴角笑意轻悠,兴致盎然地凝望走过室内的白猫。
瞧她跳上椅子,抵着八仙桌,雪白猫爪悬空抬起,掠过几道菜上空,扭头朝他,吩咐道:“这些都给我端进来。”
话毕,叼起鸡腿,身子轻盈一跃,率先走向浴池。
桃伯桃愣了下,连连笑出声,嗓音愉悦甜腻:“我的小冤家真会使唤我。”
-
白玉浴池,水汽袅袅,四周房柱缀有散发幽香的夜明珠。池边放置一条长案,摆有佳肴美酒。
白猫坐在案前,鼓动脸腮咀嚼,不时伸出舌尖舔舔嘴角。
而她前方,浴池水面波涌,潺潺水声清越,美艳的男子半身裸出水面,脖颈修长,水珠沿着锁骨滑过优美的身子,径向波荡的水深处。
他幽笑的眉眼紧盯她,动作轻缓而妩媚地游来,抬手捏过案上一只酒盏,水淋淋的洁白手臂便露了出来,白得晃眼。
桃伯桃压低杯口,露出自己缠绵的眉眼,一面盯她,一面吞咽。
“要不要吃点别的?”他嗓音微哑。
千秋尔嚼着肉,双目无动于衷。
他稍歪头,指尖抵上饱满的红唇,滴溜溜的狐狸眼朝她一勾,舌尖轻卷:“比如人家。”
千秋尔凝视他,倾身上前,离他那张染着迷离水汽的脸愈近,愈可闻到他身上芬芳的香气。
桃伯桃见她靠近,便双眼微阖,面颊轻抬,乖顺的羞涩淌满整张脸,露出任君采撷的风情姿态。
“嗝。”字正腔圆的一声饱嗝。
美人面瞬间皱起,狐狸眼含怒睁开,白皙的手捏上鼻子,人霎时向后游走,“你可真埋汰!”
千秋尔轻哼,转过身,浑圆的猫臀一抬,在他惊恐的拒绝声中,朝着水面又解放了字正腔圆的屁。
再回头,那艳色倾城的男子已远远靠到另一边,斜侧着身,肩背白皙如玉,纤指摸过唇鼻,瞳仁自漆黑睫羽下看来,确实怯怯的楚楚可怜。
“好凶的臭气,就知道欺负人家。”
千秋尔闻言抖了抖,如何料到他是这反应?
顿觉遇到对手了。
这顿饭的后半程,桃伯桃在水中游来游去,不时来个美人回眸,勾手,飞吻,岸边的白猫双眼平静,腮帮咀嚼不休。
直到他玩够,款款从浴池走出,披件海棠紫的轻纱,含笑一把抱起还在吃的白猫,香气浸骨的指尖点上她鼻子,俏生生命令,“不许再吃了。”
他抱她去了床,那床也是极华丽,清香满盈,绵软得仿佛枕着云朵睡在花田。
千秋尔四足一落床,便止不住打了数个滚。桃伯桃笑得肩膀轻颤,眉心微微拢起,像个眼眸噙满甜蜜的狐狸。
他凝望她一会儿,去书案前取了纸笔走来。
“让我抱着。”他蹬掉鞋子,膝盖抵上床,惬意地舒口气,极自然地将白猫搂来,肩窝压着猫,身姿松懈,仿佛两人已这样无数次,这不过是往日一夜。
桃伯桃清香的卷发自肩头垂落,搭在千秋尔两侧,将她完全笼入自己的气息下,便展开信纸,执起墨色软笔。
千秋尔爪子摸摸鼻尖,自己浑身是他的甜香,稍稍抬头,耳尖便触到他细腻的脸,心底有些拿不准这人何意。
桃伯桃却姿态闲适,红唇微嘬,轻哼歌落笔。
他在给同门写信。
见怀中小猫探头凝望,他笑意深深,脖颈一低,下颌就落上她头顶,优雅的声线悠悠问:“你看得懂吗?”
这可是鬼族文字。
“妖族与鬼族旧时共用一套语言文字,我怎么不认识?”千秋尔白他一眼,“但不怪人族以鬼画符形容字丑。”
这信上所写不过是桃伯桃的一些琐碎日常,千秋尔可不信他真认为她不认识,想来就是故意诈她,看她说不说实话。
桃伯桃还是笑盈盈的模样,挠挠她下巴:“你说我字丑?大哥笑二哥,莫忘了你的字我可是见过的。”
千秋尔轻哼,两只猫爪揣在胸前,趴伏下去。
“对了。”桃伯桃撂下笔,捣捣她的前爪,粉红肉垫回弹他的指腹,触感很是柔软,“快告诉我,你送出情书后与那公子如何呀?”
提到这个,千秋尔可就伤心了。她两只前爪交叠,将脸埋进去。
“哈哈哈哈!”桃伯桃大笑翻过身,朝空中踢腿,“爽快爽快!”
千秋尔恨恨瞪他一眼,叼起墨笔,笔尖细细勾过他无暇的面颊,留下漆黑浓重的墨迹。
她毫无章法地乱画。
他躺在床上,卷曲的长发散了满枕,睁圆了桃色眼眸,天真而专注地瞧她,任她这般胡来。
片刻后,他抬手抚过她脸颊,噘起嫣红的唇,柔声问:“你很难过吧?”
千秋尔跳下床,衔来铜镜欢快道:“快看看你的脸!”
镜中人容貌殊丽,秋水瞳仁,如雪肌肤,颊侧却漆黑一团,鼻下还有两撇滑稽的胡子。
“哈哈哈哈!”千秋尔翻肚皮仰躺,学着他方才也踢腿大笑。
桃伯桃支着头侧躺,食指微蜷,刮过她面颊,嗓音轻柔:“笑吧,那个男人伤了你的心,便由我来重拾你笑靥。”
千秋尔面色凝重地眯眼。
他眼眸深情,与她直直对视,吐字珍重:“就算你负了我,我也不忍心见你难过。”
话音才落,就见白猫蹿起,留了道雪色残影在空中,冲去屋外。
院中花丛前,白猫弓着脊背,腹部阵阵痉挛,张嘴狂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回眸,只见月色下,高挑的男子斜靠门框,身上轻纱飘飘。
他叼着一缕长发,有些怨怪地看向她:“我说的有那么恶心吗?不该啊,平素那些女子都不是你这反应啊。”
千秋尔冲他拱手,语气虚弱:“桃君,求你放过我吧,这场恶心大赛,终究是我落下风。”
桃伯桃噗嗤一笑,蹲下身,掂了掂她抱起的猫爪:“好,不说了。”臂弯一捞,将她抱入怀,妩媚的红唇一吹,熄了灯,走向床榻。
“哇,你脱衣裳干嘛?”黑暗里,响起小猫惊呼。
另道声音轻淡无谓:“我习惯裸睡。”
“那你放我出去。”
“你出得去就行咯。”
千秋尔再度跳下,心有预料地拿猫爪拍两下门,确认此人展开了结界,认命躺回被窝。
香香的,软软的被窝。
“你这就放弃啦?”漆黑里,那人自后而来,呵气如兰。
千秋尔闭眼:“你对我来说,不过一具有形存在,跟桌椅没差。”
“哈哈哈...”他笑声如银铃,见她真没反应,扁了扁嘴躺倒,但也没睡,支着头凝望她睡颜,看了会儿,又注视窗前幽蓝的月光。
忽地,伸手勾住她脖颈,低声告诫:“臭猫,明日起我便开始报复你。”
小猫呼吸均匀。
“听到没?”他收紧手臂,声音冷一度。
两只猫爪搭上他臂膀,向外扯了扯,困倦的低应:“嗯。”
桃伯桃:目前为止,臭男人里我是最甜的,嘿嘿!(双手捧脸,眯眼灿笑)
千秋尔:(捂着抽搐的胃)千万别信他啊,这货纯纯恶心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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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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