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地板倒影明珠柔光,四周幽香飘然,水汽缭绕。浴池里,千秋尔闭眼靠着岸边,唇畔微翘,很是享受。
“呦呵,也不怕晕过去,这都多久了?”一道悠然笑声忽然响起。
千秋尔眉头攒起,不耐地睁开眼。
桃伯桃净白的手指按上腰带,笑盈盈看她,一件件褪下衣衫,走入浴池。
他浓黑的青丝几缕飘荡水面,那双桃色眼眸半眯,待卷发湿漉漉黏上脸颊与肩背时,整个人才冒出水面的月下海妖。
四目相对,千秋尔敏锐察觉到,他眼底有寒光闪过。
这时,桃伯桃纤白的手臂拨开水面,微笑向她游来。
一刻钟前,裴怜月提出让他散她修为。
“就她那点修为,散不散无差。”他毫无犹豫,摆手懒洋洋笑回。
浴池水纹浮涌,惹得千秋尔腕上金铃轻响,泠泠声漾开。
“看够没?”他浓睫低垂,凑近她轻问。
千秋尔额头顶块整齐叠放的小毛巾,青丝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见他眼神恢复如常,她翻个白眼,没理他。
最烦旁人在洗浴时打扰她。
“这么快就对我变脸啊。”桃伯桃轻笑,抬手扯散她的盘发,满头青丝扑落,涤荡一小片清甜香气。
他又抬臂意欲搂她。
千秋尔歪头,躲开他臂弯,双手拨开水面,游去另一侧。
他弯弯眼角跟来,匀称颀长的身姿在水中展开,忽而掬水泼面,仰头甩脸,喊她:“快看小爷的风姿。”
千秋尔淡然回眸:“我在池子里解手了。”
桃伯桃脸颊抽了抽,一掌拍她脑瓜:“你还能再恶心点?”
“如果你想的话。”
“啊呀,快闭嘴吧。”
千秋尔颔首:“好啊,那谁开口谁是狗。”
“嗯哼。”他挑眉,表示同意。
——他可不觉得千秋尔话比自己少。
桃伯桃趴在岸边,两手架在白玉地板上,扭头瞧去,只见千秋尔背靠浴池,闭目抿唇,眉宇一股沉静之气。
竟真的不说话了!
桃伯桃扭腰又踢腿,浴池水声哗啦作响,身边人却仍没动静,他喉咙中滚出几声委屈的低哼,脸颊来回贴手臂,趴着看她,再靠近瞧她。
最终,他受不住这无聊,更无法接受她不与自己吵嘴的空落。
桃伯桃狐狸眼水汪汪睁大,撇着眉,一指戳她脸颊:“与我说话。”
她不理会。
桃伯桃去推她,**的手掌挨上她光洁的肩头,却无半点旖旎心,嘴上只是纯粹的稚气:“千秋尔,与我说话。”
她仍旧沉默。
“汪!”他委屈屈叫了声,睫毛氤氲潮湿水汽,“我输了,好了好了,说话说话!”
千秋尔睁眼,打个哈欠:“晚饭有肘子吗?”
“...啊?”
千秋尔手捂肚子,滚圆的猫眼很是认真:“我饿了,想吃肘子。”
“哦,行,走吧。”桃伯桃颔首,踏出水面,从岸边小榻上取了干净沐巾,回头递给她。
突然,脑中一个激灵。
小爷是风流倜傥一男鬼啊,而这家伙可是女妖!
这般想着,就见千秋尔若无其事踏上岸,取走他手中沐巾,兀自擦拭起来。
桃伯桃挠挠脸,疑惑问:“诶,你不是有心上人吗?”
“你又要干嘛?”千秋尔警惕又厌烦地瞥去。
“什么干嘛?”桃伯桃瞪大天真的眼睛,“小爷是男的!你以为跟姐妹同浴呢!搞得那么自然!”
言罢,食指卷起肩上湿发,绕了两三圈,不知跟谁闹别扭地侧过脸。
千秋尔冷睨他一眼,呵呵冷笑:“我管你女的男的,今晚餐桌上必须得有肘子!”
桃伯桃轻哼,吐字清脆娇俏:“有心上人怎还能让男的见你身体!除非你将心上人换做我!”
“我没让你看!”千秋尔戳他手肘,义正言辞道,“我只让你晚饭加个肘子!”
桃伯桃皮肤娇嫩,肘臂很快泛出片胭脂红,他小媳妇似的缩着脖颈,收回手,娇滴滴道:“知道了嘛,别凶人家,肘子肘子,肘走走去吃。”
“你怎么大舌头了?”千秋尔愣了下,笑道。
桃伯桃正在擦身体,闻言侧额看她,下颌贴向肩膀,狐狸眼怯怯低垂:“还不是你小心眼,一言不合就弄疼人家。”
千秋尔立刻背过身,不再理他。
桃伯桃噗嗤一笑,狐狸眼弯弯。
两人穿好衣裳一同往外走,桃伯桃左肘压上她肩膀,打着哈欠,眼角冒出星点泪光:“你要快点吃哦,我困了,想睡觉。”
“嗯。”千秋尔嘴角微翘,侧脸显出乖觉的纯净,雀跃的悸动。
桃伯桃打眼一瞧就知,这模样该是在想她那肘子了。
她呀,跟他真是同种人。
桃伯桃如此作想,再瞧去时,不由笑嘻嘻揉她发顶。
-
烛火摇曳,室内明亮。
桃伯桃双手交叠趴在桌上,水亮亮的眼眸凝望对面之人。她左右开弓,指尖掐着色泽诱人的猪肘,吃得嘴角流油。
全程沉浸,没瞧他一眼。
“你今日怎么没被百鼠洞吓到啊?”桃伯桃问。
他语调轻柔,口吻有丝孩童闲聊的随意。
“我是灵猫,区区鼠辈,我怕甚么。”千秋尔哼了声,牙齿咬上猪肘,忽然顿住,猫眼睁圆望他,轻轻问,“我没被吓到,你莫不会拿其他法子继续吓我吧?”
烛光下,他粉面桃腮,狐狸眼晕了层暖意,笑得沉静,吐字甜腻乖巧:“不啦,我报复完啦。”
千秋尔长舒口气。
桃伯桃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罗汉床,歪身倒下。
千秋尔看过去:“既然报复完了,何时放我走?”
桃伯桃支着头,缠枝花纹的衣袖垂落,露出皓腕雪肤,“为何放你走?”他叼起一截长发,挑眼望来,笑容轻悠,“我要你在我身边。”
千秋尔垂眼啃猪肘,状似无意:“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挺像,我乐意你在身边。”
“我跟你?”千秋尔瞧着侧卧的他,那衣襟松散敞开的风流样,“有时的你,倒跟我认识的一人挺像。”
“谁啊?”他翻身趴下,好奇地歪头,桃色眼眸有丝纯洁的困惑。
这一下,又完全不像了。
——司命那人再怎么笑呵呵,骨子里都是冷的。
千秋尔颔首,猪肘横过齿间,狠狠一咬,“有时,你们又完全不像。”
这都说的甚啊,好在桃伯桃也不是真对那人感兴趣。他哼唧一声,微微蜷身,脸颊压上掌心,如只小狗窝着,眼巴巴看她:“你快点吃哦,我真要休憩了,明日还得起早。”
“那你自去睡啊...”
“来人,撤——”
“啊啊啊,知道了,我吃快点就是了!”
眼看他要喊人撤桌,千秋尔发愤图强,埋头苦吃。桃伯桃叼着发丝,颤抖着肩膀咯咯笑。
只是暗处,那双含笑的狐狸眼寒芒闪过,甜腻的声线隐约有种蛰伏的幽冷,“小冤家真是对谁都没良心啊,这两日你从不苦着自己吃喝,胃口这般好,却毫不过问那小子一句。”
千秋尔打个饱嗝,抬手道:“莫跟我说话,嘴巴没空。”
桃伯桃瞧她这样,笑得愈发欢快,尖尖的下巴抵着肩膀,妩媚又俏皮。
片刻后,千秋尔满意地摸摸肚皮。
桃伯桃见状款款下了榻,取来帕子擦净千秋尔的嘴,便牵过她的手走向里间,命人撤走残羹。
他掀开床帐,自己先坐下,去扯她,却扯不动。
千秋尔站定床前,掌心搭在肚上:“吃得太撑,不想躺着。”
桃伯桃嗔怪看她:“你还想作甚?”
“我在床边走走消食。”
桃伯桃瘪瘪嘴,却也松开手,自己脱衣爬上床,白皙的身子在空中晃过两息,便被他扯了锦被盖住。
他露出脑袋,卷发洋洋洒落,青丝如流垂过脸颊,愈显五官过分精致,如个脆瓷娃娃,简直不真实。
他眼皮半阖,还特意将脑袋磕向床沿,离她近点,懒洋洋的困倦声:“那你快点。”
已是困得不行的模样了。
千秋尔点点头,在床边来回走动,余光瞥去。
桃伯桃已紧闭双眼,美艳的脸贴在床边,素白匀称的手搭在脸庞,睡得恬静,天真,毫无防备,几乎像个无暇的婴儿。
千秋尔踮起脚,悄悄溜去门边。
嘭!
指尖才触上门板,便被弹飞半米远。
“啊呀你...”桃伯桃揉揉眼坐起身,趿拉鞋子走来,“这里到处有结界,你干嘛不老实?”
他扶起摔懵了的千秋尔,拍拍她衣裳的灰尘,将人牵回床边。
千秋尔恹恹垂头。
桃伯桃坐到她身边,替她解开腰带,盘扣,脱去外衣。
瞧她没精打采,他开口,声线是没睡醒的低哑,透着松软的无辜感:“好啦,明日就带你出门。”
千秋尔随他动作抬起手臂,待他指尖又摸上中单,她摇头:“我不裸.睡。”
“噢。”桃伯桃打个哈欠,眼皮半阖躺倒,掀开被衾,拍拍身侧床面,“快来,歇息了。”
千秋尔才躺下,他便倾身过来替她盖好被子,顺势也就不收手臂,直接搂住她颈项,额头贴她下颌,轻蹭两下,彻底闭上了眼。
漆黑中,千秋尔凝视朦胧的床顶,轻唤:“桃伯桃。”
“嗯?”他几乎从鼻尖哼出缥缈残音,困倦的声音从她耳畔清晰响起。
“你是不是怕一个人睡?”
“怕。”他没迟疑,脸颊更贴紧她,鼻音糯糯,“从前跟师兄们一同睡,后来长大,他们就嫌弃我了。”
他又打个哈欠,眼尾渗出生理性泪水,因为不想撤回搂她的手,便抬抬脸,将眼泪蹭过她脸颊。
随后,他手掌有规律地轻拍她肩膀,软声软调:“睡吧、睡吧。”
...
次日天际蒙蒙亮,睡梦中的千秋尔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声,猛地坐起身,循声望去。
这一转头,便看见个秀丽可爱的孩童脸。
裴怜月双手负后站在床边,阴沉沉凝望床上拥眠的两人。在他身后,数十个被捆绑的人族哭喊不休。
“三哥?”桃伯桃揉眼醒来,从后将脸磕向千秋尔肩膀,一脸娇困模样,“一大早的,我还没睡够呢。”
“不到一炷香便要启程!”裴怜月喝道,孩童的稚嫩声音干净脆亮,小手往后一指,语出惊人,“出发前,把他们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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