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浔一愣,闻声抬头看去,只见江向忱弯腰蹲在他身旁,手上撑的还是早上那把伞。
他没有开口,眼神直愣愣的。
反倒是江向忱有些不自在,伸手弹了一下宁浔的脑门,“傻愣着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那倒没有,”宁浔手捂着额头,以防再被偷袭,说话慢吞吞,“你今天很好看。”
江向忱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他顿然想起,因为早上化妆间那人,他没有卸妆就出来了,清冷的面庞添上了几份艳色的彩妆。
“油嘴滑舌。” 他抬手取下品牌方的耳饰塞到兜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可怜劲儿,被吓到了?”
被江向忱这么一打岔,再伤感的心思也没了,他揉了揉眼睛,“还好,你怎么在这儿?”宁浔说话时不得已仰着头,天色白茫茫的,刺得眼睛睁不开。
只是从江向忱的视角看,他窝成一小团蹲在地上,眼睛红红的,刚哭过一样,手上衣服上都脏兮兮的,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
他难得没开毒口,“这次是真路过。”
“看轮胎痕迹,他应该是打滑,加上车速快造成了车祸,跟你个路人没什么关系。”
江向忱话说到一半 就见宁浔嘴成“O”型,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眼角抽了抽,弯腿用膝盖顶了顶宁浔,嫌弃道:“还要蹲到什么时候?”
宁浔没把持住平衡,手指摁倒地上,又利索地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撇嘴嘟囔着:“还想夸你聪明来着。”
江向忱揪起宁浔衣服自带的帽子给他盖在头上,语气嘲讽,“放心,智商比你是绰绰有余了。”
宁浔顺着他,“最聪明的江向忱,车祸那个人……伤还好吗?”
“能眨眼能呼吸,”江向忱顿了一下回忆道:“还能走几步路,目测精神状态比你乐观。”
宁浔无力反驳,淡淡哦一声,抬步要走,“你先回家吧,我要去上班了。”
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被勒制住了命运的喉咙,他难得硬气一次愤愤回头看着罪魁祸首。
江向忱拉着他的帽子没松手,面色不变,“先去医院。”
他在宁浔开口前,抢先说:“去处理一下你的手,还有,你不是想去看看那人的伤势吗?”
被猜中了心思,宁浔也不再无谓挣扎,竖起食指指了指路口,“我还是要和张叔请个假。”
知道宁浔这人道德感强,江向忱也不阻挠,不由分说地把伞塞到他手里,扬了扬下巴,“快去快回。”
两人兜兜转转一整天,到家时已经夜幕低垂。
宁浔坐在江向忱的后座,一路上脸都被吹僵了,他吸着鼻子,掂着热水壶打算烧个热茶暖暖身子。
房间里收拾得干净又简洁,宁浔路过客厅时,又见江向忱四脚朝天的躺在沙发上,脸被一沓摊开的纸张盖着。
房间里只有烧水呼呼的声音,宁浔就站在旁边,静静等着,独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去了趟里屋,出来时怀里抱着个大棉被。
他踮着脚,自认小心翼翼的给江向忱盖上,哪只被子刚摊上,揪着被角的手腕被猛地抓住。
宁浔被惊的一激灵,下意识朝后退,哪知小腿刚好撞到桌角,没忍住龇牙吸气:“嘶......”
宁浔腿一软,控制不住得倒趴在沙发上,这下轮到江向忱闷哼一声。
江向忱扒下脸上没看完的合同书,咬牙切齿道:“艹了,宁浔,你是想压死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宁浔用胳膊抽撑起上半身,两只手都甩出了残影。
“光说对不起,你倒是起来。”江向忱眉头紧皱,垂眸看着横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宁浔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面色愈发为难,“你等我一下,我现在有点腿抽筋。”
江向忱翻了个白眼:“......”
宁浔的被子是实打实的棉被,盖在身上厚实实的,又加上一个成年男子趴在胸腹,呼吸都困难了。
江向忱艰难从被褥里把手伸出来,穿过宁浔的胳膊,从里架着他的上臂,把人给撑起来。
宁浔只觉得自己的上半身腾空,被人轻易的挪到一旁,然后支撑着他的手一松,他就呈自由落体状态,跪坐到地上。
江向忱下手没轻没重,宁浔揉了揉被捏疼的肉,试图以解释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我看你睡在客厅,想帮你盖一下被子来着。”
江向忱把被子掀开到一边,坐起身,太阳穴一涨一涨的,思路逐渐回神,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布满五颜六色红花绿草的红色大棉被。
他要说的话卡在喉咙,滚了一圈,冷漠吐出,“丑。”
宁浔:“......”
“还土。”
宁浔:“......”
他转头看着宁浔,视线里花开富贵的茶几存在感极强,两眼一黑。
宁浔也是真厉害,能搜罗到这么多土到掉渣的东西。
他抓了抓头发,捞起桌子上的凉茶就一口闷,看着还坐在地上的人,“站不起来了?”
宁浔晃了晃脚踝,抿了下干涩的嘴唇,“应该可以。”
说着,慢吞吞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按着茶几就站了起来,抖抖腿没什么感觉,还蹦哒两下。
“咔”,一声细微的声音。
宁浔一听,踩着棉拖嘟囔着快步走,“差点忘了,水烧开了。”
江向忱看着他的背影,视线定格在他的小腿上,那里红了一小片,是刚刚撞到的。
土到掉渣的茶几方方正正的放置在沙发前,中间的空隙刚好只够一个人走过。江向忱拧了拧眉心,伸两脚给茶几踢远了些。
迟早给宁浔扔了。
宁浔倒了两杯水后,又把水壶接满了插回去,待会儿还能倒盆里泡个脚。
大冬天热水器的水都只是温温的,宁浔试过把头放水龙头下面,凉的头皮发麻。也只有江向忱这种年轻气盛的不头疼不脱发,宁浔给他烧水用盆洗头还不乐意。
“医生给你开的药抹了吗?”
宁浔一愣,“还没。”
江向忱无情吐槽:“现在不抹,你打算睡着了做梦再抹吗?”
在屋里来来回回的周旋,屁股还没碰到沙发的宁浔又折回到卧室把药膏拿出来。
再回来时,看到江向忱正揪着棉被的一角摸索研究,看到他时松开手,被子自然滑落到他大腿上。
宁浔放轻着步子朝他走去,越看越觉得这副画面莫名奇怪,一身黑衣一脸帅气一副矜贵的少年,大腿上搭了个大红色的被褥。
宁浔脑海里回忆着压到江向忱身上的情景,视线自上往下,又自下往上扫视着他,最后定格在中间某部位。
越发不确定,难道......莫非......他压到了?不会给人压坏了吧?
江向忱这么爱面子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然后一个人默默忍着痛。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就来了。”宁浔接收到催促,压下心中的担忧,打算待会儿试探试探。
宁浔划伤的是右手,他躲开车趴倒的地方刚好有块石子,也恰好也个棱角。
就是有人能这么倒霉。
在医院医生给包了纱布,宁浔用左手别扭的拆解,没曾想像死解一样扯不开。
意识到靠自己真的难拆开,宁浔斜着眼瞟了江向忱一眼,又瞟了他一眼,那人却只是闲暇的刷着手机。
江向忱正看着百度,搜索栏那杠赫然是求医问药:【撞伤需不需要用消炎药?】,下面有各家医科主任回答,他大致翻看了一下,那宁浔这种轻微的应该还用不到。
猝然出现一只摊开的手在眼前,江向忱顺着回看他。
宁浔讪然一笑:“可能得麻烦你帮帮忙,我解不开。”
江向忱不咸不淡的开口:“长进了,学会求人了。”
宁浔整个人土里土气的,肤色确很白皙,被衣帽掩盖下的脸也是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离近时能很清晰看到黑长的眼睫,眉目乖顺的垂下,因为拆布的紧张,嘴唇抿的更紧了。
江向忱将注意力收回,手中的手指修长干净,只是手腕也细细的,他回温着握着时的触感,好像一掌就能捆住,还绰绰有余。
啧,瘦得跟竹竿一样,平时吃这么多,肉都长哪去了。
医生上药的时候江向忱在一旁看着,不算难,很快就取下了纱布,重新抹上药水,再裹上几成新纱布。
宁浔语气惊奇,“你连这个都会!”
江向忱给他系了个大蝴蝶结,把余下的纱布丢给他,“我会的多了。”说着,把丢在一旁的合同又拿出来看。
其实上面关于恋综的内容都没透露,只是字多得江向忱多看一秒都能睡过去。
放药回来的宁浔见他还是原先的动作,愈发觉得是撞到了不该撞的地方,不然江向忱困成这样,早就要回屋了。
宁浔开了电视,顶着江向忱疑惑的目光做到他身旁,诚恳邀请,“要、要看电视吗?”
江向忱眼角一抽,漠声道:“宁浔,你半夜发什么神经?”
电视被快速的翻换频道,宁浔握紧遥控器,心一横直截了当的道歉:“非常抱歉!”
“刚刚压到了你,如果......你有难言之隐的话,我会负责的!”
江向忱起初不懂他跳脱的思维,直至注意到宁浔炽热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某个部位......
江向忱咬了咬牙,忍无可忍,手伸向前揪住宁浔的脸颊,“真想把你脑袋撬开,看看都装的什么废料!”
“疼疼疼疼疼......”宁浔双手扯着江向忱的手腕,委屈求饶,“我再也不说了。”
他捂着被虐待的脸颊,喃喃讲理,“我只是关心一下你,”又叹口气,“毕竟,我也懂你的脆弱。”
江向忱脸黑成碳:“你踏马再瞎说,把你扔出去!”
窗户外面的天黑漆漆的,隐隐还能听到风呼呼吹,宁浔缩了一下脖子,找补着换个话题:“我、我说过的,你今天真的尤其好看!”
顶着这么帅一张脸,就算半身不遂,应该也能找到老婆。
他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怕江向忱真把他拎起来直接从阳台甩到楼下。
江向忱开始后悔了,他当时怎么想的,怎么跟个又话唠又呆蠢的人合租?
他刚准备说话,就被电视的声音打断。
【你疯了,不怕被你老公发现吗?】
接着是一个娇转九绝的女声:【哼,空有一副皮囊有什么用,他那方面不行,哪里比得上你~】
“......”
“......”
这次宁浔学聪明了,眼疾手快关掉了电视,眨巴眨巴眼睛,“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信吗?”
江向忱被气笑了,“之前倒没看出来,你这么关注我。”
“忘记我和你说的了吗?酒吧卖艺这行也不容易,空有皮囊确实不太行。”
他凑向前,直勾勾盯着宁浔,“你要验证一下吗?”
“不不不......”宁浔腾一下站起身,话都捋不利索了,“我、我要去洗漱了。”
说完,唰一下就没了影。
江向忱靠回椅背,憋着的一口气还没呼出,就见宁浔又探出个头,诚心给出建议,“如果你想换工作,老王家搬砖还缺个人。”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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