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舜予在帮他捏腿,他突然问程舜予:“你是神仙吗?”
程舜予手上动作一顿,不过也就短短一秒钟的事,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捏腿:“神仙?是在夸我吗这句?”
贺希景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真不是一个人吗?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程舜予神情如常,似乎刚才贺希景的问题就是一个玩笑话而已。
但其实内心已经慌的一批。
贺希景能这么问,想必是已经发现一些端倪了。
现在他一定要沉住气,只要他一直不承认,贺希景也拿他没办法。
其实被发现了也就被发现了,他本来就是在追贺希景。
但是贺希景现在还处于被处分阶段,他不想增加贺希景的烦恼。
而且他一直这么想方设法跟着贺希景,怎么想都有一点莫名其妙,要是突然告诉他不被当成变态就不错了,还是等后面循序渐进再告诉他吧,这样自己被接受的可能性可能还会大一点。
之后的时间里,贺希景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试探。
程舜予在给他倒水的时候他突然问:“你说神仙一天都干些什么啊,是不是就手一挥光施法啊?”他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程舜予没有看他,干巴巴的回答:“可能吧。”
他心想,一天干啥活你还不清楚吗。
次日,程舜予在拉窗帘的时候,他又开始了思考:“你相不相信有神仙啊?”
“信啊,我一直是财神爷虔诚的信徒。”
贺希景:……
好吧,在他成为神仙之前他也是。
再次日,程舜予准备去洗碗的时候,贺希景又问:“所以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啊?”
程舜予放下碗:“明先生,你最近好像对神仙很感兴趣?不过我对这些实在不太了解,你实在想知道的话我一会儿出门去给你买两本书。”
贺希景尴尬的笑了笑:“哈哈……哈哈,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不用了……”
然后他选择拉起被子睡觉。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虽然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但是因为明朗已经是中期了,所以手术后依旧得进行化疗。
化疗不是一个好受的过程。
术后辅助化疗,基本以静脉注射为主,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化疗过程也因人而异,明朗正好不幸的就属于化疗后副作用比较大的人。
原本的腹痛伴随着皮肤骚扰等症状,让他觉得时间过的十分的漫长。
他才觉得得了癌症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出的。
世上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
从前他可能会同情身患癌症的人,现在,他敬畏生命。
术后可以吃的东西很受限制,但好在有程舜予在。
他会每天变着花样给明朗做各种各样的营养餐,肯定是比不上正常的吃食,但贺希景觉得已经比大部分的营养餐好吃了。
所以他一次都没有浪费,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
几乎过几天就会有小朋友来找明朗,贺希景就和他们聊聊天,陪他们画画什么的。
程舜予偶尔也会做点小饼干给小朋友吃。
贺希景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也想吃。”
“您吃不了,而且这是给小朋友做的,你该不会要和孩子们抢吧。”
贺希景心想要沉稳,要沉稳,于是只能强行挤出一个笑:“好吧。”
天晴的时候程舜予也会扶着明朗出去转一转。
贺希景坐在长椅上,抬头,闭上了眼。
周围很安静,贺希景又忍不住去想,天庭给他的处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明白给他的到底是□□上的惩罚还是心理上的,但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不是惩罚,而是一堂课。
让他认识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又看着他们消逝,但自己还能将他们挽救,也确实让他对生命更加的小心翼翼。
“在想什么?”程舜予见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问他:“在担心自己病情吗,医生说了,没有太大问题,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能回去继续教孩子们了。”
贺希景只是摇了摇头。
程舜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在外面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落山了。
“吹风了,回去吧。”
“嗯……”
慢慢走着,程舜予突然说:“存在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明先生。”
贺希景一顿,点了点头。
贺希景每天在医院就是打针,吃药,和小朋友玩,医生暂时还没有说让他出院。
难受就算了,整天还没什么事可干,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也实在有点无聊。
无聊是其次的。
他已经知道了会必定会经历病情恶化这一关,等着时间,才是真的难熬。
程舜予看他整体心神不宁的样子:“你要回去看看孩子们吗?”他问。
“啊?我能出院了吗?”
程舜予摇头:“医生说你可以出去半天,只要你自己觉得没问题。”
贺希景立马点头答应:“我没问题!”
整天待在医院里实在是太闷了,而且他也很喜欢这些小孩,他们都特别听话,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特别的放松。
没有提前说他就回去了,孩子们看到他都一窝蜂的冲上来抱他。
程舜予就挡在他面前,温柔的说:“你们明朗老师肚子痛,咱们和老师说说话就好了好不好?”程舜予经常给孩子们做小零食,大部分孩子都已经认识他了,也都很听这个温柔大哥哥的话。
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看见明朗回来,一个个开心都挂在脸上,一会儿问什么时候教他们弹钢琴,一会儿说自己画的画被老师夸了,大大小小,都想告诉这个对他们好的人。
他们也只待了三个小时程舜予就催着他回医院了。
“再待一小会儿。”
“不行明先生,医院那边该催了。”
“就一会儿。”
“不行。”
看程舜予态度强硬,贺希景也就算了。
没办法,谁让这个护工太负责,啥都管。
之后的每一天还都是照常过,漫长的过。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复查。
这次没问题的话,明朗就可以出院了。
但贺希景并不抱有什么期望,他已经预料到结局了。
所有人都说他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让他不要担心。
但是怎么可能不担心。
做过检查后,等待检查结果又是另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
梦里梦到他的灵魂飞出来了,没回到明朗身上,明朗……
睁开眼,天还没亮。
他就这么凝视着天花板发呆。
早上八点钟,病房们被推开,他的主治医生带着好几个医生一起进来了。
神情严肃,他们不张嘴贺希景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像这样,明明早就知道“时日无多”,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很让人无奈呢。
“明朗先生,检查结果出来了,您……”
“没好是吧?”明朗自己说了答案。
“是……检查结果显示癌细胞扩散了,抱歉……”
“没事,我都猜到了。”
听到确切的答案之后,贺希景反而没有那么焦虑了。
毕竟之前的日子太像数着日子等死了。
“我们会尽快出后续的治疗方案的,您也不用太紧张。”
“好的,辛苦你们了。”
“那您先好好休息。”
程舜予一直站在门口,等到医生走了之后才进来。
他也没有问明朗的病情。
贺希景见他也有些沉闷,就开玩笑说:“看来你还要再多赚一段时间我的钱。”
“那谢谢您没有要换护工的打算。”
“我又不傻,离了你我从哪去找这么好的护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开始笑。
但这个钱程舜予最终也没有赚到。
还没两天,明朗的下一步治疗计划都还没出来,程舜予突然给他说自己不能照顾他了。
“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回家一趟,后面就不能陪你治疗了,我会找好接班的护工之后再走,抱歉。”
“没事,家里事也很重要,怎么样?棘手吗,需要帮忙吗?”
程舜予摇摇头:“没事,能解决……我……我一定尽快处理完。”
“没事。”
然后两人再没有说话,贺希景说没事只是借口。
心情有点复杂,他说不明白是种什么心情,说白了,可能有点舍不得吧。
虽然程舜予和明朗只是雇佣关系,但是贺希景不是,这么多次的偶然,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怎么样也能从陌生人相处成朋友了。
可是在程舜予那里,他们俩永远是第一次认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没有看见程舜予的身影,到了快吃早饭的时候,来了一位中年女性,说自己是来接程舜予的班的。
贺希景平时叫她“姐”。
她工作也干的也很好,仔细认真,把明朗照顾的很到位。
而且她每天给明朗做的饭和之前程舜予做的都差不多。
人各方面都很好,但是……程舜予更好。
虽然都是差不多的饭,他一个胃癌患者吃不了什么好的,也没什么胃口,但就是想念程舜予做的那一口。
不知道就此之后,还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吗,还有和程舜予见面的机会吗?
而他也不知道,程舜予走之前,塞给了新来护工一个小本子。
上面写着他的作息时间,什么时间段习惯干什么,喜欢吃什么,吃的东西怎么做,以及他喜欢什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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