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希景躺在病床上，方杰妈妈几乎是一路小跑又跑进病房。
“能坐起来吗？身上还疼不疼啊？”
贺希景尝试了一下坐起来，但只能手臂撑着身体靠起来一点点角度。
最终还是方杰妈妈把床的靠背升起来了一点，让方杰仰着才好。
一口水入口，贺希景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一点，不然总觉得嗓子里卡着一口气。
方杰妈妈问他:“还要平躺着吗？”
贺希景摇了摇头：“没事，就这样坐着吧。”
方杰妈妈也坐了下来。
她很小声地叹了口气，又把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用手轻轻拨开，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贺希景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病房里暂时只住了他一个人，空间还算大，很安静。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贺希景是因为暂时还没有力气说话。
而这时，细细的啜泣声就会变得格外的明显。
“妈……”
方杰妈妈侧过头去，迅速地抹掉了眼泪。
“妈妈对不起你……我也没出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钱赚不到几个就不说了，连最基本的保护你，妈都做不到……”
方杰打断了她：“妈，我已经成年了，我不需要你们再怎么保护我了，我自己就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不需要这些。”
方杰妈妈摇摇头：“你是我的孩子，连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我都保障不好，我真的太失败了。”
“妈，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方杰又坐起来了一些：“意外是无可避免的，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怪自己。”
“那你讨厌妈妈吗？”
方杰无奈地挤出一个笑：“你是我妈，我干嘛讨厌你，我还没叛逆到这个地步。”
空气中的气氛轻松了些，方杰妈妈也调整调整了坐姿，以一种更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她说：“你昏迷的时候妈也想了很久，妈其实也知道，在这个家里让你的心理负担很大，但是我和你爸，吵吵闹闹十几年了，也就这个样了，妈知道我这个性格也有问题，我四十多岁的人了，改的慢……只是让你在这个家里受委屈了。”
方杰有一阵没有说话，最后问：“我爸呢？”
“他去办住院手续去了。”
“妈……你要是想离婚就离婚吧，不要因为我，把自己困着了。”
方杰妈妈大概是没有想到方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话贺希景当然不会擅自替方杰说出来，他能读到方杰的内心，这句话方杰在心里埋了 许久，只是一直没有一个机会说出来。
在方杰的记忆中，从他还挺小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吵架，从前吵架的时候虽然避着方杰，但方杰的记忆里，两个人经常都在说“离婚”这个词。
方杰还知道，最严重的一次，两个人连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
但当还是小孩子的方杰挂着眼泪说不要他们两离婚时，方杰妈妈的心又软了下来，之后他的成长中，不管两个人吵的再厉害，似乎真的再也没有听见过两个人闹离婚。
但是后面长久的情况贺希景大概也都知道了。
没离婚，但两个人的生活一天也是水深火热的。
“我也这么大个人了，我都明白，以前你们不离婚是想让我过的好，但是现在我也想让你们过得好，大家都好。”
方杰妈妈也笑了：“妈妈知道了，你不用想这么多，爸妈会处理好的，以前是我们没有关注你的感受，但妈妈也在学习，我知道原生家庭对你的伤害或许是不可逆的，但是今天这一下，妈妈也明白了，你能开心就是最好的了，希望还来得及。”
“妈，你也开心最重要，别把自己搞的太累了。”
“妈知道了，你快点先休息吧，医生让你静养，多睡觉。”
“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我没什么事了。”
“你不管，睡觉。”
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一觉到天亮。
这一次睁眼，确确实实是在他自己的卧室了。
没有身体不适，精神状态也非常的健康，甚至可以说是神清气爽。
这应该就算是正式结束了吧。
这才第一次，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猜想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他抛掷脑后。
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将近半个月没回来，还有点不习惯。
看了一眼手机，除了工作群里和他没有关系的通知之外，也没有人给他发信息。
哎，无人在意。
算了，去食堂吃点饭吧，有点想念食堂的猪脚饭了。
他一个刚转正的，天庭里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还没和人混熟就下去受罚去了，这会儿连个吃饭的搭子都没有。
他自己找了个角落没人坐的桌子，准备边吃边翻一下群里有没有重要的信息。
食堂的猪脚饭真的好好好好吃！
“你好,这里没人吧？”
贺希景吃饭吃的正开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人了。
“你好？”
贺希景还是没理他。
被无视的人：……
于是他干脆直接坐了下来。
对面突然坐了个人，贺希景这才懵懵地抬起头，没啃完的猪蹄还在嘴边挂着。
两人眼神对视，对方还是礼貌地问：“这里没有人吧？”
贺希景迅速摇了摇头，然后把嘴里的肉咬断：“不好意思啊，你刚才也是在和我说话吧？因为也不认识其他人，我以为不会有人和我说话。”
“没有，是我突然出现有点冒昧，因为我也是一个人，刚好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所以就……你不会介意吧？”
贺希景摆摆手：“没事没事，一起吃吧……”
对方点点头：“不过我们之前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贺希景大脑飞速运转，这时候要是说不记得那尴尬死了。
不过好在他还是想起来了：“你是秘书部的那个……”
“对，秘书部的，我叫程舜予。”
贺希景其实对他印象还挺深刻的，他头发卷卷的，很容易让人记住，只不过最近当方杰当久了，总感觉思维和天庭有点脱节了。
不过……程舜予？他也叫程舜予？还是只是音一样字不一样啊，这也太巧合了吧。要不是两个人长的完全不一样，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天庭安排了人监督他的了。
“你好你好，我叫贺希景。”
“嗯，我知道。”
他知道？
哦，也对，那天处罚单上有他名字。
“你也吃的猪脚饭啊！我超级爱吃猪脚饭的。”贺希景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程舜予也吃的猪脚饭，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
程舜予也表示了肯定：“这家味道是不错。”
贺希景突然感觉这猪脚饭更好吃了：“我以前还没飞升的时候就特别爱吃猪脚饭，我高中学校附近有一家买猪脚饭的真的超级好吃，可惜现在也没有机会去吃了。”
“是很好吃。”
贺希景又懵了：“啊？”
“哦，我说我以前学校附近也有一家很好吃的猪脚饭。”
“哈哈……好巧啊。”
这人还挺怪的，明明是他先搭话的，贺希景本来以为他是个E人，结果是个i人啊，还这么难说话，明明主动找的他，结果这么冷淡。
亏得还和程舜予同名呢，两个人性格这天差地别，这下他不怀疑是天庭派人了。
说到这个，他还有点怀念程舜予做的小饼干了。
真的挺好吃的。
程舜予上次给方杰的他还没吃完，本来还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带上来呢，但是回来的有点太突然了，根本没机会带上来……而且好像也不太好，那毕竟是方杰的朋友给方杰的，他拿走了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看以后还有机会以贺希景的身份认识一下他不，他还挺喜欢那个装饼干的盒子的，有机会一定要一下链接。
话题冷下来之后两个人也没再搭话，各吃各的。
程舜予来的比贺希景晚吃的倒是比他快，他吃完准备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贺希景说：“明早要开大会，别忘记了。”
“哦好，谢谢你啊。”
“不用谢，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一步，有机会再见。”
“嗯，再见。”
幸好程舜予提醒他了，两周没回来，差点忘记了要开大会这回事。
等程舜予走远了他才小声嘟囔：“这人也太高冷了吧，本来还想找个饭搭子，结果连话都搭不上。
而另一边走远的程舜予，早在起身离开的一瞬间脸爆红。
他应该没有认出我吧……
他应该没有认出我吧……
是的没错，贺希景在天上地下遇到的程舜予都是他。
凡人认不出下凡历劫的贺希景，而正在人间历劫的贺希景也会认不出身上有法力的程舜予，就像是脸盲了一样，现在在他眼里，这两个程舜予的脸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他现在只能端着，以免贺希景通过性格把他给认出来了。
不过今天也算进步一大截了，至少搭上话了。
以后说话的机会肯定会越来越多的，再接再励。
然后他美滋滋的回去了。
然后突然又反应过来：坏了，太紧张了忘记要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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