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繁星稀疏,凉风穿堂而过,枯枝摇曳,独留寂寥与清冷。
伴随秋夜寒风,再次穿过长廊,亦白却没有回自己院子,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兜兜转转间终还是去了地牢入口处,但亦白在外面踱来踱去却始终不曾进入。
忽然亦白身形一顿,腹中传来阵阵灼痛感,他才恍然惊觉在折腾珩叶的过程中,他二人皆未曾进过食水。
亦白转身就想去为珩叶备餐,胃中传来的绞痛却让其不由弯下腰来,手死死摁住正在痉挛的胃部。
“嗯呃……”一丝轻吟从少年发白的唇边溢出,自从年少被抓来关在那地牢十天十夜后,他的胃便不太好了,亦氿暴虐,禁食禁水对他来说算的上是家常便饭,导致现在更是娇贵的很。
汗水逐渐打湿了额前的黑发,亦白弓起身来,倚靠着墙边缓缓滑落在地,疼痛让他感到眼前仿佛蒙了层黑雾,他改主意了,不打算给珩叶送饭了,他现在胃里难受的紧,吃不下东西去,也不准备让珩叶吃了。
他要让珩叶陪他一起尝尝挨饿的滋味,亦白不由孩子心性的想。
锐痛稍缓,亦白朦胧间想起了珩叶,不曾留意过的点滴在脑海中浮现,唇边微带的笑意将隽秀清雅的人儿脸上的苍白掩饰的很好,格外清瘦的身影,寒光凌冽的针板在他眼中好像不过寻常之物,这……都隐约透露着可笑的荒谬……
还有,究竟是什么?能让堂堂珩家少主纡尊降贵,受他这胡编乱造的可笑酷刑?他知道珩叶明明看的清楚,那个仿佛充斥着割裂感的清瘦人影…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虚假的恨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将一切的罪责扭曲强加给了珩叶,他不愿去相信这十九年的经历都是虚构而成,所谓的血海深仇,所谓的日夜筹谋,不过都是他人笑料,看他步步迈入深渊,何其荒唐!!!
幼时的无忧无虑,冲天而起的血气,自认为的复仇,轻易的夺位,太假了,都太假了,“呵呵…呵……”亦白怒极反笑,师父啊师父,您怎么还不出来呢,我陪您演的这十九年的戏,可还好看?我是否该谢谢您尚还愿意赏我一段安宁岁月?
若我不曾体会过美好,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痛了……
哈……算透了自己不会去动那具尸体吗?不过,动不动又有何区别呢……你…也不过是得知珩家来人便仓皇而逃的败犬罢了,回想起那些隐隐透露着什么的文件,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嘲讽,是的他是在逃避现实,那位便宜哥哥是很好的宣泄口不是吗?
怪不得我的,哥哥……对,是的不怪我的,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原谅你这个黑心肝的弟弟,呵,什么回家,不过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罢了,身不由己,何其可悲。
“噗”
悲极攻心之下,亦白只觉胸中一股气血翻腾,猛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如同凄绝的悲鸣,溅落在地,染红了周遭的一切。
亦白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抬起手,随手一抹,鲜血渗透了黑色的袖口,然而,这瞬间的动作便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亦白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身体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最终落入尘埃。
……
终于想明白了吗?夫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兄弟相残吗?珩叶眼帘半掩,于他而言听取牢外的动静轻而易举。
智多近妖如珩叶,夫人想做的事情他一向完成的很完美,珩叶也一直清楚的明白,夫人是不想他好过的,所以他便乖乖的去做个傻哥哥,乖乖去受自己弟弟的打。
但……珩叶骨子里是桀骜不驯的,是肆意妄为的,那么局势不可控般发生点意外不过分的吧?
黑暗里墨色的眸中闪烁着愉悦的气息,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透露出些许癫狂。
就算回去是一场难熬的刑罚,但,那又如何?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有趣,他很乐意为此付出那么一点小小的,更是早已习惯的代价……
珩叶向来是懒得多管闲事的,早年间他便知晓了关于亦白的一切,看他被上位者所戏弄,但…这与他何干呢,况且这还给他带来了不少乐子,即有人亲自下场,他又何必扫兴?
不过,亦氿既然妄想拖他下水,那便不要怪他将这水搅浑了。
缓缓从污水中走出,既然亦白已经晕过去了,估计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那他倒也不必在个鬼地方继续呆下去了。
珩叶随意震干身上的衣服,拿出一枚澄清的口笛,以内力为牵引使其微震,唯有身怀另一枚口笛的人方可感知。
缓步走出地牢,此处不过一废弃地牢,无人看守,到也省事儿,抬眼看了看无知无觉,于寒风中身体不自觉微颤的亦白,不由哂笑,我的好弟弟啊,你是太信任我呢还是太过天真呢?
未管亦白,珩叶抬脚离开此处,身如鬼魅般的陌辰跪在身前。
“少主。”
陌辰抬头仰望珩叶,见珩叶浑身染血,眼眸微缩,划过丝哀伤。
“呀,可别这么看我,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小陌辰?”珩叶见陌辰如此,不由调笑道。
“走吧。”
“是。”陌辰低声应答,强忍下心中酸涩,带珩叶去早已寻好的院落。
此处虽为混乱之地核心,但今日刚刚易主,更是有亦氿那老家伙有意放纵,于昔日防备森严,眼下却松散的紧的地方找个落脚院子并不难,况且这里的荒废小院也并不少。
跨过肆意横生的杂草,珩叶和陌辰落脚于一处偏僻的院落,冷风划过枯黄的枝叶,带起萧肃荒凉,一口陈旧的井坐落在不远处,井口边缘的石头已经磨损得凹凸不平,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痕,孤独的伫立着。
挥挥手令陌辰离开,他不能在这呆太久,只要陌辰还在堂口处等待,竹随等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珩叶漫不经心的走到井边,虽然破旧,但还好,尚可以用,将陌辰方才给他的糕点放在一旁,随后握住粗糙的井绳,将磨损的不成样,已经露出参差不齐木茬的木桶慢悠悠地放下去,很快幽幽的井水便被打了上来。
伸手沾了沾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上延,珩叶微微皱了皱眉,抬手运功将井水隔桶加热了一番。
而后便抬起木桶顺头洒下,清澈的井水冲开了血污,翻手间水雾从珩叶身上蒸腾而起,使周身变得干燥起来,珩叶方觉得舒服点。
未曾理会因频繁活动而不断撕裂流血的伤处,拿起一旁的糕点,珩叶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桂花香在舌尖弥漫开,令珩叶不由开心的眯了眯眸子。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珩叶是尽量不会亏待自己的,幼时待在夫人那里,夫人不喜他,府里便克扣他的膳食,夫人知道,却不会管,偶尔夫人高兴了,也会赏他几个馒头,但对于年幼的孩童来说,恰逢长身体的年纪,况且珩叶还需习武,这哪里够?
饿了会肚子痛,小小的珩叶很是聪慧,明白若是饿坏了大概会伤及内里,该是难治的,所以他宁愿多受点皮肉之伤,也会给自己尽量吃饱饭。
那时珩叶虽年幼,但武学天资极高的他,凭借幼小灵活的身手,轻轻松松就可以从膳房顺走点吃的,虽说最后都免不了一顿打,但好歹吃饱了呀。
夫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不会管的,在她看来这是珩叶自己在讨打,她很高兴能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夫人好像格外喜欢他流血的样子……小珩叶总结到。
倒也不是没有好心的下人会心疼他会给他点吃的,但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久而久之府里便没人会靠近他了,不然就是来欺负他的,因为这会让夫人开心,运气好的或许还会得到夫人的青睐和赞赏。
现在看来这真的很值得不是吗?瞧瞧他弟弟那可怜样儿,珩叶不由心生感慨。
吃完糕点的珩叶喝了几口井水,而后随意洗漱了一番,便进屋去了。
屋里透露着一股子阴凉之气,布置很简陋但很整洁,唯有一个小木桌和一个木板床,床显得很破旧,底下的稻草从轻薄洗的发白的褥子下伸出,上面还隐隐有些洗不掉的干涸血迹。
珩叶不禁有些茫然,陌辰你这是公报私仇对吧?不就是让你在堂口守一夜?不过,这该不会是自己那个傻弟弟的住处吧?没想到亦氿你还挺小气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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