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脖颈发麻，反应迟滞了一瞬，而后这黑影就被俞呈扯住兜帽，直接被攮到了另一边。
那影子却还站得端正，手里稳稳拿着那支白菊花，虽然面孔仍然辨不清楚五官，但却能让感到森冷的笑意。
“你是什么人？”程瑜把俞呈拦到自己身后，厉声逼问。
黑影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数数：“一，二，三。”
程瑜身后的俞呈应声倒地，程瑜忙转身搀扶，那黑影猛然跃起，犹如一片乌云压在二人眼前的天空，却只见一股金光掠过，灵活如游蛇般将那片乌云五花大绑，倏忽一下，将他结结实实地扯到一边，借力摔在了地面上。
程仙木就是在此时出现的，单腿踩在那影子嶙峋的背部，姿态轻巧如一只鹤，她还是寻常休闲的秋季长袖打扮，腕间却绕了几圈浮着金色铭文的绳索，绳索另一端则结实捆绑着黑影。
她身后还背着一把木剑，剑柄系着红绳青玉的穗子，黑影下意识挣扎，她便拔出木剑果决地刺在黑影脑袋上。
眨眼工夫，那黑影便如燃烧的纸钱，化为了飞灰。
程仙木稳稳落地，收回木剑与绳索，程瑜这才回过神，大喊：“小姨，救救俞呈！”
他跪坐在地，将俞呈脑袋放于自己大腿，手还一直掐着俞呈人中，但俞呈呼吸微弱，几乎都感觉不到气息了。
“没多大事儿，他脑子里的‘换运种子’已经没多大危害了，估计晕个一刻钟就好。”小姨不徐不疾地半蹲下.身，扫一眼俞呈青白的面容，轻松地回答道，“你如果担心，可以给他渡点儿气，虽然已经不是地仙了，但你小子还是很大补的。”
小姨这一串话程瑜就听得懂一句“渡气”，他捏着俞呈人中的手一抖，期期艾艾地问：“渡气？”
“嗯。”小姨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就是嘴对嘴，这个最近你们应该很熟练了吧。”
啊啊啊，怎么小姨什么都知道！
但俞呈还昏迷着，程瑜也顾不得那么多，卡住俞呈下巴，低头就是一口。
小姨就趁机絮絮叨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待会儿你带俞呈来外婆家吃午饭，正好你爸妈今天不管饭，吃完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程瑜一口气渡完，如溺水的人浮上岸边大口大口呼吸，怀里的俞呈面色鲜艳起来，他一边去试俞呈的呼吸，一边问小姨：“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小姨慢悠悠地起身，朝俞爷爷的碑前拜了两拜，顺手把滚落的橙子捡到了一堆，“因为你外婆还等着我去厨房打下手，我再不下楼，她老人家就要上楼了。”
“五、四、三……回见！”
便如同视频卡帧一般，程瑜那么个活生生的小姨就被卡得瞬间消失，程瑜还在没回过神地眨巴眼，怀里的人动了：“小瑜，你没……”
“没事。”程瑜把人搀扶起来，“中午我们去外婆家吃饭，不用下馆子了。”
俞呈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刚刚那个人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路上我慢慢告诉你。”程瑜学着小姨的语气哄人，“你身体没别的问题吧？”
俞呈懵懵地点头，程瑜松了口气，拉着人起身，朝俞爷爷的墓碑再拜了拜。
大抵是想起来，他方才在俞爷爷面前掐着人家孙子嘴对嘴吹气，心里不太好意思。
*
程瑜简要地讲述了小姨从天而降的英勇身姿。
俞呈沉默了好一阵子，低声告诉程瑜：“那个黑袍子、看不清脸的人，我似乎见过他。”
“他是……嘶！”话说到一半，却难受地被打断。
程瑜忙停了车，扭身去看俞呈的情况，俞呈扶着脑袋，这一会儿竟疼出了冷汗。
程瑜把人搀扶到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想起小姨那串莫名其妙的话，尝试着贴了俞呈的额头，他准备再亲俞呈一口，但俞呈抬手按住他的脸：“他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我在去省会的车上看见过他，但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你父亲不满意我吗？”程瑜愣愣地问。
“不是，”俞呈蹙了眉头，“他应该只是想让我死而已。”
“至于那个黑袍人……我不清楚他和我父亲的关系，以及他的来历。”
程瑜揽着俞呈的肩膀宽慰他：“没事，小姨什么都知道，我们去问小姨。
他们在路边坐着吹了会儿风，程瑜发消息给爸妈，说中午回外婆家，等俞呈说他好些后，二人才互相搀扶着起身。
程瑜边蹬车边感慨：“小姨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这自行车施个法，让咱们嗖地一下就能到外婆家。”
“因为我们神仙不能随便对凡人施法啊。”小姨的声音从风里传来，吓得程瑜差点没稳住车子。
小姨乐得直笑：“给你指条近路，骑车专心些，别走神。”
*
外婆对他俩的到来并没有太多意外，安安稳稳吃完一顿饭后，程瑜和俞呈坐在小姨起居室的软沙发上，看小姨从房间里抱出来一捆打了结的红线。
“你俩一边理线，一边听我说。”小姨和平常一样给他俩派活，“就跟理毛线一样，一圈一圈的啊。”
“期间不要插嘴，特别是程瑜小朋友。”
程瑜会意地给自己嘴上了个拉链。
小姨便拎了个豆袋，坐他俩对面，清一清嗓子起范道：“首先，我还是你们小姨，外婆在一天，我就在一天。其次，我是兴城本土的地仙，本体是村口的那棵百年桃树——实际上我不止一百岁，只是来兴城一百年了而已。”
“地仙说起来也是神仙，但我的法力还是受天道管控，不能随意使用，否则遭受天打雷劈，所以平时和你们相处，我就是个爱写小说的四十岁大龄女青年，和其他的四十岁中年女性没两样。”
觉察到程瑜眼中的疑惑，小姨停了停，解释道：“当然，小瑜会说，你见到的我明明才二十出头，和你的爸妈老师完全是两辈人。”
“但是小瑜，那只是你自己看到的，别人没法看见。因为你小子来历不一般，我平时伪装还得多费些心思，干扰一下你的记忆，不然你早就缠着你外婆和爸妈问，小姨为什么一点都没变化。”
“然后就是呈儿，你当年被俞老师带回兴城，其实已经被种过一次‘转运之种’，三魂中有一魂被‘转’了出去，小瑜应该也有印象，呈儿刚回来的那年，处在一个自我封闭的状态，谁都不搭理，这就是缺了一魂的表现。”
“身为本地的地仙，我对这片地界的事情无所不晓，但天道有规定，我不能与人产生因果，所以原本我没打算管你这件事，反正那会儿‘转运之种’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顶多就是傻一点，不会危及到性命。”
“不过你跟程家有因果，这是我管不了的事情，因为跟小瑜成天混一块，你缺失的灵魂渐渐补全了。灵魂这个东西，后天补全非人力所能及，可没办法，程瑜小朋友前世有仙缘，今生的福泽深重，匀一些给你补齐魂魄，他都还有剩的。”
“可惜没想到，俞老师去世后，你会被你父亲带走。我是地仙，这片土地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你和你父亲这种外乡人的秘密。”
*
程仙木停了停，给自己倒梨水润喉咙，眼看着俩小孩都没兴致整理线团，都直愣愣地盯着她，巴望她再多讲一些。
虽然讲出来也蛮残忍的，但俞呈是个聪明孩子，可能已经从程瑜零碎的讲述中发现了端倪。
程仙木放下杯子，定了定神，迎上那两道探究的目光：“俞呈，你脑子里的‘转运之种’是你父亲托黑袍人种下的，他这些年巨额的财富都是靠献祭妻儿的魂力得来的，据我所知，你的生母、第一任继母还有你第一个妹妹，都因此失魂丧命。”
“你没有死，也没有发疯变傻，这对他触动很大，他因此才完全相信了那黑袍人的说辞：你有文曲命，命格被天上文曲星庇佑。”
“所以他这次罕见地没有求财，而是拜托黑袍人，将你所谓的‘文曲星’命格，转移给你第二任继母所生的龙凤胎弟弟。如果这玩意儿真能转，那你应该没办法月考轻松考个七百二十分，而是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黑袍人骗了你父亲，他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钓到兴城本地的地仙，也就是你们小姨我。不过我使了个障眼法，让他误认为地仙是小瑜，我刚刚打跑的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分.身，所以接下来，你们俩估计会惹上麻烦事。”
“好啦，现在是提问时间。”
*
程瑜立马举手发问：“那呈儿脑子里那什么种子怎么取出来？”
小姨神情轻松：“你俩再坚持亲亲抱抱一个月，就能完全拔除了，届时你的‘花吐症’也能消失。我没法给呈儿施法，只能借你之手帮他驱邪，桃树自古就是作驱邪之用的，何况是附着了你福泽的桃枝桃花。”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花吐症’。”俞呈幽幽道。
小姨点头：“顺便说一句，呈儿，你有自杀的倾向，其实就是‘转运之种’在吸食你的魂力，拔除过程中会有些疼痛，你忍一忍，忍不住就多啃小瑜两口。”
这话说得俩小孩都闹了大红脸，程瑜不满地哼唧：“小姨，那你刚刚还说不能给我施法呢，怎么让我变桃花又可以了？”
“我可以对你施法啊。”小姨却给他玩了个文字游戏，“刚刚我说的是，不能对‘凡人’施法，仔细说来，你其实算不上‘凡人’。”
程瑜想到了俞呈昨晚上的梦，他和俞呈对视一眼，刚要说出解梦的请求，小姨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们得自己回想起来，我能说的不过就是小瑜前世有仙缘，而呈儿你也有仙缘，但这二者并不相同。”
“我前世是地仙？”程瑜脱口而出。
“啊，这个我没说过吧。”小姨装傻。
就是你说的！程瑜记性还不至于很糟糕。
“之后的麻烦事，我们也要自己面对，小姨你不能出手吗？”程瑜又问。
“理论上是不能，因为麻烦事的源头在呈儿这边，如果源头在你，我还能师出有名些，毕竟程家跟我有因果。天道就是很奇怪啦，我不能跟人有因果牵扯，但人可以跟我产生因果，然后我还得提供庇佑以还清这份因果。”小姨神思一顿，不知飘到了哪个远方，她很快补救地笑笑，“但只要没人告状，我偷摸出出手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到时候遇到麻烦，尽量拖时间，不能像今天这样莽撞地动手。”
俞呈低了头，程瑜拍了拍他的手：“小姨，你跟我们家有什么因果呢？”
“之后再讲吧，反正不是因为你小子。”小姨笑笑。
“因为外婆？”程瑜试探性地反问。
小姨没有否认。
*
轮到俞呈发问，他有些迟疑：“我去年偷跑回兴县，后面是黑袍人把我带回去了吗？”
“嗯，因为你父亲发现你不见了，但那时‘转运之种’还没完全把你的魂力转成你弟弟的智力，勒令黑袍人把你带走，不然按照黑袍人的想法，他是想把你留在兴城当鱼饵的。”小姨沉声回答，“以及现在，‘转运之种’都没有把你的魂魄转走，它除了放大你的悲观情绪、挑唆你自.杀以外，起不到太大作用，你新生的那一魂很稳固，把你其他的魂魄都加固了一遭。”
俞呈扭头，小声地对程瑜说：“谢谢。”
小姨笑，随即正色道：“我当时能够救下你，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是就先袖手旁观了，害你多吃了大半年的苦头。”
俞呈无所谓地摇摇头：“我知道的，小姨，我也不能连累你们。”
“我想到一个法子，小姨。”程瑜忽然脑子里灵光闪得跟闪光灯一样，“我跟呈儿在一起，呈儿能不能算我们家的人？”
“呃，你这个想法很好。”小姨一愣，刚压住的嘴角又忍不住咧开，“但按照天道的规定，你们俩至少得明媒正娶才能算。”
“我们怎么明媒正娶？”程瑜急了，“我们还未成年呢！”
俞呈小小声补充：“而且我们性别相同，到法定婚龄了也没法结婚。”
“我想想啊，想想。”小姨乐得停不下来，抹了把脸正经下来，“其实你们只要得到父母的认可就行，也不用双方父母，可以骗天道说还没来得及告知，但已经有一方父母承认。”
“那我争取这个月跟我爸妈讲清楚。”程瑜燃起希望，狠狠握拳。
俞呈又惊又怕：“我们俩谈都没谈满一个月呢！”
“没事。”程瑜拍拍他肩膀，“我俩都十多年交情了，知根知底。”
“对了，还交待一个事儿。”小姨叫停他俩的发散，“现在对‘转运之种’的拔除进入了关键时期，小瑜你慢慢地问呈儿这一年的生活遭遇，呈儿你尽量都回答，头疼受不了就暂停，反正把这一年的委屈都倒出来，那玩意儿就能被剩下的桃花驱散干净了。”
“明白。”程瑜连连点头。
俞呈也迟疑地点点头：“知道了。”
*
俩人从外婆家出来都还有些恍惚，世界观一下子被颠覆，确实需要消化的时间。
“小瑜，你们之前说的‘花吐症’其实是骗我的？”俞呈忽然又揪上了这个问题。
程瑜心虚地蹬车：“是小姨忽悠了我们两个。”
“哦。”俞呈慢吞吞地回答，“那你其实一开始就喜欢我。”
“怎么得出了这个结论？”程瑜失笑。
“我第一次亲你，你没躲开。”俞呈说。
啊，能不能不要提这茬！程瑜觉得再来一次，他会表现得更好。
俞呈却揽紧了他的腰：“谢谢你喜欢那么糟糕的我。”
“你在我眼里本来就是最好的。”程瑜听得有些鼻酸，“是你父亲不好，我们不要他了。”
“可我给你和家里人添了很多麻烦，以前是，以后也是。”俞呈却还是愧疚得很，“如果不是我，小姨也不用冒风险干涉凡人的因果。”
“小姨不是说，没人告状就没事儿嘛。”程瑜宽慰他，“而且你很快就能加入我们家，小姨说了，管我们家的事就不算违规。”
“退一万步讲，我前世也是地仙呢，我们俩找回前世的记忆，兴许能领悟到降妖除魔的大招，到时候可能还不用小姨出手。”
这话总算把俞呈给逗笑了，“你总能把事情往好处想。”他说。
“你不喜欢吗？”程瑜故意问。
俞呈难得坦诚了一回：“特别喜欢。”
*
“小瑜，你腿不酸吗？”
“……我睡一觉就好了呀，你还不舒服吗？”
“我还有一点点酸，不过没太大问题。”
“我们现在就回家补个午觉！”
“那下周……还可以再来吗？平时行课日就不用了。”
“哼哼，呈儿，你上瘾了～”
“你其实心里想的也是这样，小瑜。”
“我就是感觉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
“……”
“你没感觉我吗？”
“感觉到了，我胸口现在都还有点麻。”
“对不起嘛，但你咬我可没轻点儿哦。”
“我也没咬你胸……”
“……你可以咬。”
……
“话说回来，呈儿，小姨似乎听得到我们说话。”
*
程仙木戴上自己的特质耳塞，这是身为一名优秀地仙的必需品，不然整个县几十万人的聊天甚至心声都会涌入她的脑海，每日每夜吵闹不休。
包括她两个出尝情.事的大外甥。
不过说起来，她是不是得问她的写手朋友要一套这方面的“教材”，再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转赠给她外甥们，不然以他俩这领悟速度，下半辈子都得停滞于亲亲摸摸抱抱。
另外就是，她的写手朋友又称写作搭子，曾一度邀请她写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奈何她写过无数男男女女的传奇，都没有一个属于爱情。
没办法，她还能游走于世间的年头，一般不招惹凡人，听到的见到的都是神仙妖怪的故事，那些个成百上千岁的老妖精老神仙能有个什么“爱情”？
杜浔这老小子一直试图向她证明，他对她有这种情愫，到了这一世都没有放弃，舀给他的孟婆汤是不是真掺水了？
不过，这些日子处理俩外甥的这档子事儿，程仙木也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上一个外甥。
根据写作搭子曾分享给她的小说漫画，那外甥的经历，应该能算一个传奇的爱情故事，要不要试着写一写呢？
反正现在也差不多能想起来了。
*
程瑜和俞呈回去，睡到下午四点钟才醒。
俩人昏昏沉沉地推开房门，准备洗漱出门吃晚饭，然后去学校上晚自习。
没想到妈爸参加完书法比赛回来了，爸在厨房弄小炒，妈就在厨房门边站着跟他聊天。
他俩都吓得一激灵，程女士扬手说：“不用出去吃了，在家吃完上学。”
怀揣着起床的糊涂与藏了事儿的忐忑，俩人洗漱完毕，坐回客厅的沙发，程女士给他俩一人塞了一个锦囊，打开锦囊，里面是两条同款式的琉璃手串。
“比赛结束后的纪念品，我本来不想拿的，我和你们爸都不爱戴着玩意儿，但你们爸说拿回来给你俩戴着玩儿。”
看着手串红红绿绿的珠子搭配，程瑜忽然想，用戴情侣手链这方式暗示爸妈可这够蠢的，爸妈肯定会理解为“兄弟手串”。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商量好的，在程瑜和俞呈面前没有再区分称呼，程瑜觉得这样很好，省得俞呈成天谢谢来谢谢去。
俞呈倒很给面子地把手串戴上，一半诚恳一半违心地说：“谢谢程老师，手串很好看。”
“红配绿也好看吗？”程瑜跟着戴上了，无力吐槽道。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在古代，这种配色很常见的。”程女士端起了她的老师架子。
程女士和外婆知不知道小姨是地仙呢？这念头一闪而过，程瑜没吱声，估计是不知道的。
如果程瑜和俞呈不是遇到了那个黑袍人，小姨应该也不会暴露真实的身份，虽然他会疑惑小姨为什么一直那么年轻，但也只是疑惑而已。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这是程瑜最大的心愿。
仙木其实就是桃树啦。
以及这章六千字，是两章合一，加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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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从天而降的神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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