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攥着俞呈的腕子，一口气跑回了空无一人的教室，摔到后排的座位上，程瑜趴桌子、俞呈靠墙，俩人就这样此起彼伏地大喘气，偏头看对方涨红的脸，不免同时大笑起来，像两个傻孩子。
“待会儿老杜肯定要把我们抓去办公室‘审问’。”程瑜说。
“那咱们就说我站久了低血糖，你担心我晕倒把我送回教室。”俞呈说。
程瑜笑得更厉害：“谁低血糖还能一路跑上来，全校三千多人看着呢。”
俞呈也不好意思地笑，慢吞吞地吐字说：“那可怎么办呀？”
“等着挨骂吧。”
“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他俩长吁短叹着，程瑜的手往下挪，扣住了俞呈手掌。
两只手勾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你刚刚，好厉害。”俞呈小小声感叹，雾蒙蒙的眸子里泛着亮晶晶的光。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程瑜有点嘚瑟。
“主要还是小姨给的桃木剑厉害。”俞呈笑眯眯地补充。
程瑜不服气地捏了下俞呈手心，但心里也承认是桃木剑的功劳，想到这儿，他坐直身子，抬了抬右胳膊，将袖子稍稍滑上去，那桃花的印记便显露出来。
“看得见吗？”他把自己的右手腕递过去。
俞呈扫一眼，迟疑道：“一朵……桃花？”
“看来这印子是真实存在的，小姨的桃木剑被藏在里面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召唤它。”程瑜嘀嘀咕咕。
这时候空气里传来熟悉的女声：“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们遇到危险，它就能跑出来。”
“为了能帮到你们且不违反天道规定，我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法子。”
“我怀疑你是熬夜现想出来的。”程瑜吐槽，“要早想出来了，我们回外婆家那会儿，你就把剑给我了。”
而后，程瑜便被虚空敲了个脑瓜崩，“就你聪明，洞悉一切了是吧。”小姨哼哼唧唧。
“另外给你们提个醒，那黑袍人的拿手术法是撕裂空间，前两次都只是他的试探，我真身不到场就能制裁他。但你们如果被他带进另一空间，就需要你们自己控制桃木剑抵挡，我会视情况到场救援。”
小姨的声音严肃起来，程瑜和俞呈也收敛了他们面上的笑意。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程瑜问。
“当然是彻底把他的本体杀死的时候。”小姨说，“他和我一样，到场打斗没有用过真身，虽然他和我不是同个物种，但我们都遵循着一定的天道规则，即不可干涉人间因果。”
“我平常为你们做些好事儿都偷偷摸摸，他做坏事儿自然也是偷偷摸摸，俞呈你父亲和他做交易多年，都没有见过他的真身。”
俞呈蹙了眉：“说到底还是我父亲惹来的麻烦。”
程瑜又捏了下他手指，小姨也宽慰道：“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配合小瑜拔除转运之种，其他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俞呈也进步了不少，刚刚程瑜还以为他又会自怨自艾地道歉，但实际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应对老班以及如何打败黑袍人上。
“还有一件事，小姨，我们这样打打杀杀的，会影响到其他人吗？”程瑜追问。
“这倒不会，有我看着呢。”小姨回答。
*
程瑜浅浅地放下心来，结果小姨话音刚落，他牵着俞呈的手一滑，回眼看过去时，俞呈已经被压缩成手掌大小的玩偶，软趴趴地要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程瑜忙伸手一捞，将玩偶放进自己领口的衣袋，小小的俞呈就扒在他衣袋边缘，奶声奶气地喊：“小瑜，融化了！”
他指的是教室这个空间，课桌课椅、书本文具、讲台黑板，此刻像夏日里的冰淇淋和燃烧的蜡烛，软绵绵地从固体融化成液体，于地面流淌。
而铺上石砖的地面也没有了落脚的厚度，程瑜转身跑向教室后门，脚底一踩一滑，根本跑不稳。
到门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了教室，他来不及处理额前的碰伤，摸一摸胸前的衣袋，俞呈还能正常地哼唧。
程瑜松了一口气，再一抬手，桃木剑被召出，这融化的空间里下起了冰凉的黑雨，他从每一滴黑雨里看见黑袍人的森白獠牙。
桃木剑飞出手，将快淋到他身上的雨抵挡，但这万千的黑雨就是万千滴融化了的黑袍人，对于固体的砍杀招数，应对液体没有那么大作用。
程瑜还是被黑雨淋到了头，黑色的小蛇顺势从他发间盘旋到他脖颈，奶油质感的地面在往下陷，已经困住了他的小腿。
不过既然是分身的话，那也不会太厉害。
程瑜将左手挡在俞呈发顶，对着徒劳抵抗的桃木剑喊道：“发芽抽条！”
桃木剑果真听得懂他的话，飞到他的身前，垂下青红双色的剑穗，化为万千根须扎根于奶油的地面；与此同时剑身也生长成茁壮的树干、如伞一般打开了郁郁葱葱的树冠，将那黑雨挡在了外边。
程瑜腾出右手来，掐住绕颈黑蛇的头颅，他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感到惊讶，他一点都不惧怕黑蛇会窜起来要他一口。
它不敢。
可能与他打小都没遇到过蛇有关，哪怕进山都遇不到，小姨开玩笑说蛇都躲着他走。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蛇来招惹他？
程瑜浅浅一笑，手指微一用力，将蛇头捏出了骨裂的声响，与此同时因为桃树根系的生长，将他脚底奶油似的地砖固定住，使他稳稳站在了地面。
随即，颈间的黑蛇随着他的动作化为了飞灰，还好不是液体，不然流他一身。
再抬头，树叶织成的巨伞慢慢收拢，树干萦绕着青红的光芒，俞呈从他遮挡的手指间探出脑袋，痴痴地看着他侧脸：“小瑜好厉害。”
“哼哼，”程瑜领下称赞，“你看到了，这基本都是我的功劳。”
俞呈点头如捣蒜，扒着他手指，从衣袋里哼哧哼哧地爬到了他左手上。
等等！
“你还没变回来！”程瑜惊得破了音，伞树又变回青红两道光芒，收在了程瑜右手腕的印记里。
教室四周倒恢复了原状，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固体状态。
只有俞呈，还是个巴掌大的玩偶，坐在他手掌里眨巴眼，无辜地笑笑：“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
程瑜赶忙呼喊小姨，这次没有任何回音。
也就是说，他们还在黑袍人撕裂出来的空间里。
程瑜又把俞呈装兜放好，转头向教室外跑去，结果刚一出门，周遭环境骤然一黑，仿佛太阳是盏能被关上的灯。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程瑜停下脚步，镇定地适应黑暗后，隐隐能看清走廊的轮廓，以及从走廊尽头倏忽袭来的蝙蝠。
那翅膀扇动的声音仿若风中石棉瓦的房顶，桃木剑再次飞出，带着青红双色的光芒，一路迎着蝙蝠砍杀过去，程瑜也跟着桃木剑的指引，匆匆地跑下了楼。
“咚，咚，咚”，他刚一下楼，地面传来了有节奏的震感，像是鼓声，又像是……
月亮升起来了，琥珀色的、占据了半边天穹的月亮，霜色的月光照亮了地面每一寸土地，它像被裁减好的不合尺寸的贴画，临时被作为舞台道具，张贴在了这一个劣质的背景里。
而地面没有教学楼，没有花坛，更没有操场。
四周是忽然拔地而起的山峦，在硕大的月亮底下，它们散发着冷冷的银光，又像是卧躺着的巨型神明，将程瑜所在的这一方天地围困，围困成一个不知名的祭坛。
那如鼓声般的跳动从祭坛中心传来，是数十个黑袍白牙的神秘人，组合排布成奇异的阵型，在月光下跳着未知的舞步。
程瑜感受到这跳动在震慑他的心灵，似乎吸引着他往祭坛中间而去，但他只是冷眼旁观，桃木剑护在他身前。
俞呈又从他衣袋里探头，被他强制地按了下去：“不要看。”
他声音冷硬而陌生，让他自己都暗暗一惊。
程瑜也没心思细想，他紧紧地盯着祭坛中央那凸起来的圆台，黑袍人所有的阵型都是围绕圆台展开。
圆台状似一朵盛放的夜昙，而花朵中心却空无一物；黑袍人也只有跳动的舞步，却从头到尾没发出声音。
群山环绕的祭坛、跳着祭祀舞步的巫觋、被充当神明的圆月。
那么还缺少什么呢？
程瑜下意识地咬了后槽牙，潜意识里的记忆替他回答：“还缺一个命格合适的人类祭品。”
桃木剑瞬间飞出，似感知到了他心里燃起来的愤怒，如一道青红的闪电划开了黑袍祭祀的阵型，程瑜也拼着一口气狂奔过去，冲入了那阵型之中，桃木剑回到了他手里，而他的剑尖划向每一个黑袍的脖颈。
没人教过他剑术，他也只会一些自己摸索出来的拳法，但此时他犹如被神明附体，疾风斩枯草般将这数十黑袍统统斩于剑下。
他回过头去，在那空荡荡的昙花圆台，看到正常身高的俞呈亭亭立着，弯了眼睛冲他笑。
“我好像变回来了，小瑜。”
继续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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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兵荒马乱的大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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