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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余情发现,他开始有了情绪。

他的情绪不再像过往一样是一潭死去的湖水,相反,开始偶尔活跃、跳动,甚至几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看到了火山流动的岩浆和跳动的脉搏,在那之中,他脑子里闪过好几个零星片段。

这些零星片段催促着他动笔,像是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他打开电脑,对自己的编辑发了一条消息。

“我最近感觉不错。”

“是吗?”

“是的,我又开始重新写东西了。”

“那是件好事。”编辑问,“我可以知道,因为什么吗?”

余情说:“我现在也不知道。”

他接着补充:“等我有答案了,我再告诉你。”

写点东西,对于余情来说,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快乐到,他今天没有去学校,母亲看他心情好,也没有过多前来打扰,只是三餐准时叫他吃饭。

到了晚上的时候。

余情吃了晚饭,又坐回自己的房间,可是还没有写一会儿,他已经看了自己的手机不下十次。

他很少有这种心不在焉的时候,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一向是专注又认真。

最后他干脆放弃了手里的事,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他在等一个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始期待每天和对面打电话的这个时间段。

平时,这个时候就快来电话了。他们两个人聊天的时间很准时,如果对面没打来,那么余情就会拨过去。

待会电话接通了,他要给对面说这个好消息——他又能写出东西了。

可是等到电话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好消息时,对面却先他一步,突然问道:

“你知道Black dog吗?”

余情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你在试探我?”

“嗯?”对面问:“什么意思?”

“Black dog——‘心中的抑郁就像只黑狗,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

余情语气里探不出过多的情绪:“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有精神上的病症?”

电话对面的季臻也不辩解,只是沉默地默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要问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起那天,余情在校门口痛苦跪倒的模样,整个人发着抖,同时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

是情绪,也会让他产生身体上的痛苦吗?

这让他不得不担心。

这样的担心过了一天,越发强烈,让季臻不得不在今天接起这通电话的第一时间问出口。

余情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带着点失真。

“如果你是要问我这个,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

“我没有。”

余情道:“我没有任何精神病症。我很阴郁,很尖锐,很神经质,这是我生下来便有的东西,我丢不掉,也治不好。“

“毕竟,能治好的才能叫病,对吧。”

季臻在电话那边顿了许久:“……你生气了?”

余情说:“没有。”

季臻:“你生气了。”

余情没有说话。

季臻:“抱歉。”

余情:“你现在又是为什么对我道歉呢?”

余情说完,挂断了电话。

一次并不愉快的电话。

*

挂断电话,余情全身像卸掉了力气,一下子就倒回了床上。

为什么对面就一定觉得他是生了病?

他知道自己内心敏感、神经质……

所以,他也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吗?

几分钟后,他开始平静下来。

我刚才生气了。

余情想。

但是他不该生气。并且他生气的理由和原因实在是过于莫名其妙。

他一定会讨厌我的。他一定会因为这样对我感到厌烦的。

余情无法控制自己朝更坏的方向去想,他想,也许对方再也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了。

他盯着天花板,还有天花板上的繁杂图案的灯,发呆,感觉自己又要陷入昏睡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右手抓着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把他从模糊的睡梦中惊醒。

他不想去查看消息,可是在屏幕熄灭之后,余情还是举起了手机,解锁,查看信息。

是他。

“对不起”

简单三个字。

余情看着这条短信,没有说话。

所以,他到底是在为什么道歉呢?

余情面无表情看完,转了个身,把手机扔回了床上。

*

余情是被突然惊醒的。

他做了一个梦。

惊醒的下一秒,他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急忙拿起手机,打开那条短信——

“对不起”

他匆忙地回了一条:“对不起。”

是他错了。是他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刚才在梦里,他梦到自己和电话对面的这个人,也是自己三年的读者见面了。

然而对方一转过头来,却是一张熟悉的脸——是他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个叫“季臻”的人。

可是很快,无论是谁,都不理他了。

梦里,“季臻”对他说,“你很讨厌”。

对方生气了。

对方话音一落,余情急促喘息,惊醒。

道歉的信息发出去后,余情看着对方迟迟没有回复自己,内心非常忐忑。

很快,他开始想:

为什么不回我?平白无故生气是他错了,如果对方不接受他的道歉,那么他该做些什么来弥补比较好?

余情拿着手机,没有其他动作。

他不理我了。是我的错。我好笨,为什么我连好好的沟通都不会?

“都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余情无意识地说,不停地上下翻动着信息框,眼泪毫无征兆地掉到了屏幕上。

不管对方一开始多么友善亲切,对自己最终都会演变成不耐烦和厌恶。

所有人都这样。既然这样,那就一开始不要散布善意好了。

看着自己的回复,余情突然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黑夜就像一个扩音器,他的感官被放大数百倍,连他自己用力握着手机骨头发出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余情知道,一直知道,自己是个神经质的人。

敏感、尖锐,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

只有在写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也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可是一旦,当他无法再写出东西的时候。

他开始慌张,他向自己的母亲说:“妈妈,我感觉很难受。”

余情在她脸上看到了心疼。

母亲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写不下去就不写了,好吗?妈妈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可是……”

可是,他不写东西,又能干些什么呢?

他对父亲说:“我很难受。”

父亲不耐烦道:“难受什么?难受写不出来你那些什么小说了?写不出来了就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这是无数人实践出来的人生,你也得走这条路。”

“写不出来就是没天赋,就证明你还是不该吃这碗饭。”

“要成为一个‘正常人’,才能在这个社会上正常生活。”

“别为了写那什么狗屁东西,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说完也不管余情,离开客厅回到了房间。

可是深夜,余情经过他们的房间时。

分明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声。

“余情到底怎么了?”

“你生的孩子,你问我?!”

“我约了上海的一个精神病院中心,你说,我们要不要带他去看一看……”

“可是那小子偏说自己没病……我看他还是有点问题……”

“……”

“对了,你说,那种书院有没有用?”

“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不知道那种地方是干什么的?!”

……

他们也觉得,他有病。

余情冷静地想。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口,浑身僵直,冷汗涔涔,说不出一句话。

在那之后他发现自己开始无缘无故生气,又经常无缘无故感到沮丧。

余情时常觉得自己的心思很难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时候他忍耐力会很强,丢了什么东西,他会丝毫不在意,一点也不难过。就算考试考得再好让父亲高兴,他自己也丝毫感觉不到开心。

绝大多数时候,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也是后来他才后知后觉认识到,这样的他失去了对很多东西的感知力。

可是现在他却明显地站在自己情绪漩涡的中央。

回想着今天的一切,余情大脑空白。

为什么对方打电话过来,他要那样对对方说话?

……为什么对方不能接受这样的他,那当时他又为什么要散布善意,对他说“新年快乐”?!

为什么除了你以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听我说话?!

众多莫名其妙的负面情绪一时间把余情压得喘不过气,手甚至因为缺氧微微颤抖着。

他想再发点什么,可是手指发抖按错了好几个键,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

*

“今天怎么有兴致来了?”

一辆车身炫酷的重机停在季臻面前,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骑行服,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这跟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又或许,这才是季少爷最常见的模样。在黑夜的衬托下,他的脸部轮廓像是刀削般更加深邃,俱乐部门口闪着的重金属风招牌给他添了几分神秘感。

看到季臻没回他,朋友又道:“怎么来了一会儿又要走?今天你连我们这儿场地都没跑完!”

季臻看了一眼手机。

没有回复。

今天临时突发奇想来俱乐部本是为了散心,但是直到现在,他的“对不起”也没得到回复。

他不由得越来越烦躁,干脆准备提前离开了。

“说话啊!你今天好不对劲!”朋友在一边叫嚷着。

“没心情。”季臻淡淡地落下这三个字,戴上头盔,在朋友疑惑的目光下和重机摩托的引擎轰鸣下,扬长而去。

C市傍江,桥多,季臻回家要经过一条名为鹅园的大桥,这座桥连接了两个不同的区。这座门型双塔柱桥的悬索是漂亮的朱红色,下面就是奔流的江水。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放暗,江边的灯光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季臻身子前曲,带起冬日夜晚的风浪,在桥两侧的灯光下像风一样穿行。

到了桥头,他找了个地方停车。

然后摸出手机,那双沉沉的黑眸一亮。

有一条新短信。

季臻立马解锁屏幕,点开那条新短信。

“对不起”

也是简单的三个字,倒是和他发的内容一模一样。

季臻笑了一下,刚想回复,突然顿住。

一切都是直觉指引,他侧头,往桥上看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人。

因为天色有点暗、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可以看见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不知道是他的脸太小还是羽绒服太大,他大半张脸都被包在羽绒服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皮肤很白。他被桥上流光溢彩的灯光一照,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但是他的姿势很奇怪,双手握着护栏,身体全部重量也往前倾。鹅园的护栏不高不矮,正好到他胸口的位置。他垂着头,看着江面。

他想做什么?!

一瞬间季臻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他认出了那是余情,直接扔下头盔,跑了上去。

为了不吓到他,快走到他身边时,季臻放慢了速度,“……余情?”

眼前的人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背影一僵。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和季臻对上了视线。

……是余情。季臻没有认错。

“季臻。”黑夜中,在霓虹灯的照耀下,余情也认出了他。

“是我。”季臻边说,边朝他慢慢靠近,说,“你在干什么?很危险,我们先下来好不好?”

余情却转回了头,不再看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低着头。

夜风拂过江面,顺带着气流向上,吹拂着他的脸颊,和他的碎发。

季臻看着余情的背影,也看着余情的沉默,明明余情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他却感到害怕和胆颤。

他慢慢地靠近、慢慢地上前,然后轻轻地环住了余情的腰。

少年身形顿了一下,腰身在宽大的外套里,触及才能感觉到是那么的纤细。

余情看着自己眼下奔腾的江水,在霓虹彩灯的照耀下,江水波涛闪着黑色的光。

他感受着这个叫季臻的人有力的双臂环上自己的腰。

“你今天穿得很好看。”余情看着江面,说,“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季臻说:“我刚去了一趟朋友的机车俱乐部。”

哦。

他骑机车。

余情觉得自己对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同学又有了新的认识。

余情看着江面。

为什么它总是奔腾不息。

就像他的痛苦,总是源源不断。

没由来的,余情问:“你会放手吗?”

“放手?”季臻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道。

“嗯,放手。”混着江风,余情的声音闷闷的,“你叫季臻,是‘臻于完美’的‘臻’。我猜,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你一定是出身在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

“……嗯。”

“那既然如此,”余情的声音很冷静,“你就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

“……”

“总是很凑巧,我们总是很凑巧地会碰上。每次你都会帮我,可是……”

“像你这样生活幸福、家庭健全的人,拉住我的时候,你也会被我拽下去吧。”

“所以下次,你无论看见我在做什么事,都直接当没看见我这个人,好不好?”

余情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这个夜风好烈,吹得自己眼睛发痛,他说着,生理性眼泪顺着风流,他最后笃定道:“你会被我拖下去。”

“我不会放的。”季臻说。

余情听到这个回答,身体一僵。

季臻认真地重复着:“我不会放的。”

两个人在桥上像是展开了一场相持焦灼的战争,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

颇为怪诞的场面,季臻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不敢放松警惕。

最后,余情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是,我本来也没打算跳下去。”

季臻一愣,余情接着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季臻怀里。

季臻抱住了他,同时也没错过他脸上的泪珠和闪过的狡黠一笑——

那一瞬间,季臻想起了众多文学评论家对余情作品的评价:行为疯狂大胆、思想极端尖锐,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少年——但是大抵天才皆是如此。

季臻反应过来了。

这是一场对他的……考验?

季臻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牙有些痒。

既然如此,季臻也决定,小小地报复他。

余情还在低着头,小声地问:“我们只是同学,见过一次面的同学……”

季臻斤斤计较:“现在是两次了。”

余情觉得这样的杠精似曾相识,“……那,我们就是见过两次的同学……”

“嗯。”

余情抬起头,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为什么?

季臻心里浮现出一些邪恶的想法,他在余情的注视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一被打开,短信界面便弹了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条“对不起”的信息一左一右地呈现着,显得有些滑稽。

然后,季臻在余情震惊又恍然大悟的神情中,拨了一个电话——

余情的手机突然震动,手机铃声响起。

猜测坐实,余情猝然侧眸,对上眼前一脸温柔笑意的季臻。

也是三年以来,一直持续不断、坚持不懈,给他发邮件的那位读者。

然后,他还在跨年那一天,在天台上,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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