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臻看到人群中间的余情时,他整个人感觉呼吸都停止了。
“……余情!”
季臻费力地拨开围观的人群,“让开谢谢!”
余情还跪在楼梯上,实在是太危险,季臻没有顾虑太多,直接上去抱住了他,毫不费力地就把他整个人笼在了怀里。
余情还是少年身形,清瘦单薄,羽绒外套里都是空气。
他把余情抱得很紧,不让余情的脸暴露出来。感受到余情在自己的怀里颤栗、发抖,像是自己的灵魂都被揪紧。
余情对外界没有过多反应,慌乱和痛苦之中他揪紧着自己的衣服左侧,感觉到了额前不再是冰凉的地砖,而是一道温柔的触感。
他正被人按在肩膀上,眼角与这人的衣服亲密接触,柔软的布料让他感觉舒适。
他全程都很安静地发着抖,冒出细细的冷汗。
季臻觉得自己的心又像是被浸在了海里。
他沉着眉头,余光看到面前正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拿出手机在拍视频。
他顿时声音沉了下来,抬起自己的脸对上镜头,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敢拍他,你试试。”
那人马上收起了手机溜了。
季臻把余情拢在怀里,轻轻地捏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不停的低声道:
“余情?余情?”
“是哪里不舒服吗?身体哪里痛吗?”
“……”
他一直重复着说话,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闹闹哄哄看着余情的笑话,跟着也处在人群中心的季臻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的眼里只有余情,发着抖的余情,像是一只被淋湿感到寒冷而发抖的小猫。
“余情……余情?”
余情仿佛溺水,耳朵开始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一片模糊。
只是,他隐隐约约听到水上面有谁正在叫他的名字。
然后是一道有力的拥抱。
不知道是谁抱住了他,怀抱很温暖,力道很大。
力道大到,让他足以感受到他自己的存在。感受到他此刻正在活着。
“……谢谢。”
慢慢地,余情冷静了下来。
季臻听到怀里的人的声音,微微一震,然而他却没有放开余情,反而是更加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脸按回了自己的肩膀上。
余情被他以这个姿势慢慢扶了起来,那人似乎对周围的视线和议论声毫不在意,带着他往人群外面走。
那天,班主任和余情母亲赶到学校时,余情已经跟着一个陌生的男生一起离开了。
……
余情一直低着头,被对方牵着。
对方比自己高,他的手也比自己大了一圈。
不知道旁边的人是谁。
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哪儿。
但是随便吧。余情想。
他们路过一家店面,余情闻到了很香的烧牛肉的味道,一晃神,脚下错过了一个拍子。
原本牵着他手的人也跟着错了一拍。
在走出几步之后,旁边的人突然停下,问他:“想吃吗?”
烧牛肉的味道来自于一家面馆。
热汤热油一滚,一碗牛肉面条端到余情面前,余情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鲜活”感。
然而余情没有动筷。
看到余情这样,对方也不勉强他,直接不客气地把那碗放在中间牛肉面端到自己这边,自顾自地拿起一边的竹筷,掰开,搅拌了几下,就开始吃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对方吃得很香,硬生生地把余情看饿了。
但是余情不好意思说。
就眼巴巴盯着。
很快对方就察觉到了余情的眼神,笑了一下,问:“要不要辣?”
余情小声道:“……要。”
“葱姜蒜有忌口的吗?”
“没有,”余情声音更小了,抬眸看了一眼对方,又飞快收回了视线,“但是不要鸡精不要味精。也想吃牛肉的。”
他听着对方传来了一声笑声,带着善意的,这让他脸开始变得有些窘迫地红。
很快,符合余情要求的一碗牛肉面就端上来了。
余情慢慢地撇开竹筷,也学着他搅和了一下面条,开始吃起来。
“你吃面是一根一根吃的么?”
余情小声嘀咕,“……也能两根两根地吃。”
对方又传来笑声。
余情耳朵更红了,笑什么?
但是这面还挺好吃的。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的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心情是会影响胃口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能单纯吃顿饭的心情了。
余情吃东西真的很慢,对面坐着的人几下就吃完了,余情还只吃了一半。
对面的人也不催他,就安静地坐在原处玩手机,也不管他,倒是让余情自在了很多。
只是余情长时间没好好吃饭,现在再吃了几口也吃不下了,干脆放下了筷子。
对方等了几分钟后,才问:“吃好了吗?”
吃得差不多了之后,余情这才抬头看向自己对面坐着的人。
这人,有着很帅气的长相——这是余情的第一感觉。
人都是视觉动物,余情更是。
五官立体深邃,鼻梁挺拔,此刻正眼神沉沉地注视着他,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偏浓颜的长相。
不说话的时候身上会有强烈的疏离感,绝对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这很容易理解,因为他一看就是家境不一般的人。
但是意外的,哪怕只相处了这么几分钟,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温柔。
因为店里开了暖气的原因,大冬天的,他竟然脱掉了羽绒外套——只剩里面一件白色短T,把他的宽阔肩背和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地突显出来。
两人对视着,余情专注地看着他,眼神如有胶质,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对方挺直的鼻梁,略带薄意的双唇,往下,不再看他。
余情突然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对方却突然前倾,靠近他,小声道:“你平时都是这样看人吗?”
余情愣了一下,“什么?”
对方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带了一丝邪气,“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
很好看。
无论是看谁,都像是要吸引别人去追随他、爱上他。
余情、余情,人如其名,那双眼睛真是——忧郁又多情。
“我叫季臻,”余情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跟你一个学校,理科一班。”
“季节的季,真实的真?”余情问。
“不。”对面说:“是臻,一个‘至’,一个‘秦’。”
季臻。
余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哦?什么样的人?”
电话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失真,但其中的相似度让余情愣了一下。
余情说:“……你们声音也挺像的。”
电话对面的季臻“啪嗒”、“啪嗒”地玩着打火机,故意沉了下嗓音,“是吗。”
余情语气带了几分狐疑,说:“又感觉不像了。”
“所以,你今天碰到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余情说:“一个很好的人。跟你一样。”
“谢谢夸奖。”轻轻的笑声。
余情站在阳台,感受着夜晚的风,微微眯眼,“你现在在做什么?”
“和你聊天。”
“噢,”余情说,“那聊点什么?”
“都行。”季臻回答。
“我今天在学校……又干了不好的事。”
“嗯。”
“是他帮了我。”余情慢慢地说,“然后,今天是我情绪最大的一天。”
“很久以来,我没有太多情绪,别人有的焦虑、绝望、开心、惊讶,我都没有,大多数时候,我的情绪就像是一面湖水,而我只能看着它慢慢地被太阳一点点蒸发掉。”
“但是今天,”余情细细地、认真地回想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想哭。”
“当然,我最后没有哭,我是不会在别人面前哭的。”
余情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程都很平静。
季臻安静地听着。
电话里没了声音,余情猜对面可能是在想要怎么安慰自己。
其实不用安慰,他能听自己讲这些,余情就已经很感激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愿意停下来听他讲话的人,也只有他了。
或许还有今天认识的……那个叫季臻的人。
对了,还没问对面的人叫什么。
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余情的眼睛里闪着点水光,被月色照耀,水光在黑暗中跳跃。余情靠在阳台护栏上,看着远方。
两个人都没说话,然而只是这样打着电话,余情都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听上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良久,对面说。
“对。”余情低低地回应。
同一片夜空下,同一个时间。
季臻趴在窗边,俯瞰着江边的霓虹,远方似乎还有游轮在江上继续行驶,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好像会说话。夜深了,整个城市非常安静。
啪嗒、啪嗒。
打火机在黑夜中弹出火舌,又很快收回。
“你哭了吗?”季臻问。
啪嗒、啪嗒。
火舌再次亮起,似乎要烧掉黑夜。
“……没有。”对面说。
季臻笑了下,轻声说:“哭吧。”
几秒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道不明显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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