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老宅起初修建时钱家还是个人口不少的家庭,不说四世同堂,成员们其时起码有着旺盛的生育**。自打当年钱歌弦接替一众老男人成为新的当家主,身体力行妇女能顶半边天,小辈们才渐渐开始思考理想信念是否可以比壮大家族更重要。于是如今的姓钱的人数远小于其他两姓,这么个原先能容纳十几口人的宅子自然地空了下来。
算上平时一直打理房子的钱霜,钱之邈一家寄住这几天也才占了三间房间。钱霜见还有空房,在男人们商讨奉趋朝生日宴细节的间隙提议申大哥你们今晚可以留宿,你们的房子太久不住人了,这么晚回去打扫起来太麻烦。
申智洁觉得不错。奉趋朝九十岁生日就在三天后,此次返回银砂他们也没有逗留的打算,既然这么快就离开倒不如省点事。他自认申家是中立而不讨人厌的,钱霜绝对只是单纯客气一下,便转头看向大侄女。
申木迩接住了他的目光,悠然道:“我看行。”
钱之邈本就是场上的闲人,眼睁睁地看着钱霜将同样无所事事的申木迩领上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准确来说,他们并没有断联,不过是自篝火夜一别后再也没有互相过问彼此的近况。她爱在社交平台发手势舞赶时髦,他也默默当了很多年的观众,见证了她从高中时期的“买了否冷”跳到两天前的Nonsense。一切都看起来有条不紊,他们却在冥冥之中天各一方。
……他看申木迩的心是一片结冰的湖,他一直沿边走,永远没有机会听清湖底的心跳。解冻她的心脏与解冻止步不前的银砂三姓,究竟孰难孰易?
见旁人各有事做,钱之邈觉得自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去洗漱然后卧回床上。临睡前同学聚会的小群发来消息,道明明日聚会时间地点,要求收到回复,申木迩马上从中冒出来扣了个1。见她在线,他便想也不想地点开他们的聊天框。
-方便的话,我们明天一起去吧。
钱之邈又往下划了划,见两人上次对话是在二零一九年,一时失神。好在她立刻体面地答应了他,他这才安心合眼。明天是个可以短暂将三姓琐事抛诸脑后的机会,须得好好珍惜。
讲道理,这个世界即使有NPC,也绝不会是他们这几个各有来历的小孩子。可钱之邈就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循环过:两人并肩站在雪地中,荀锐在台阶上俯视他们。
事实上本次聚会的组织者是一班的班长,只是派荀锐出来接他们找包厢。不过就着这个机会,钱之邈敏锐地洞察到了他眼瞳中越发晦暗的情愫,其中包括三分愤怒三分哀伤与四分理智的克制。
荀锐轻笑道:“你们俩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钱之邈表面对这个多年未见的旧友尬笑,实则微微侧目观察申木迩的神色,未见波澜。
其实来的路上申木迩难得同他说句话,你之前不是说对这个班没什么归属感吗,怎么还来参加这么无聊的活动?那时他对这个打开两人对话的切入点有些惊讶,随口答道,你不也来了吗?随后便是相视无言,各怀心事地接着赶路。
包厢像个壁炉,还没进门就能感受到满溢的暖意。他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是原先在班里较为活跃者——除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文艺男。看见他脸时钱之邈还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来才发觉这种陌生的气质来源于何处。以前这人留着自然卷短发,结合漂亮的脸庞远看颇有几分洋娃娃那意思;现在其美貌依旧闪耀,而头发被打理成了富有层次的中短发,便开始朝着雌雄莫辨的方向进发。没错,这就是辛钰衫。
与他对视时申木迩显然也怔了一下,下一秒露出了膈应的表情,心说他可千万别以为我被他惊艳到了。
昔日同窗个个都改头换面了,聚会能一次性聚齐这么些天南海北远赴他乡的同学属实不容易。班长格外自然地坐上主座,在上菜之前说了通抒情的语句,我要谢谢我的i一班们……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庄重起来。钱之邈偷偷低头玩手机,紧接着就收到一条消息:
-我看见你玩手机了。
由于布局为男生一边女生一边,他和申木迩在上座时就分开了,但恰好是在面对面的位置。他遂下意识地挪了挪桌上的高脚杯想借折射率挡住自己的身体。
彼时班长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即叫服务员拿了几桶冰块上来。转为熟练的大人就在这短短几年间,她懂得抱一箱香槟用于抬高饭局的格局,并指挥得力班干部给大家一一倒上酒液。
钱之邈只希望赶紧跳过全体干杯的环节,大家都抓紧进食,他好不用为了敬酒想词。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人们都吃喝得脑子转不动了,各自开始与邻座私下聊天,他才觉放松下来。
“邈邈,你知道曼佳跟向旸在一起了不?”旁边是个以前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男生,因为他年纪小而爱喊他“邈邈”,“当时我们看着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结果现在和和美美的……话说你跟申木迩关系那么好,怎么没动静呢?”
“……我好久没见她了。”钱之邈心情有些不畅。他不想跟别人谈论他们之间的事。
那男生自觉无趣,只好抛出一些更有礼的话题。随后两人有来有回地对话,暂且别无话说。
辛钰衫被两拨把酒言欢的团体夹在中间,实觉无事可做,便起身去包厢外的洗手台旁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好不容易能睁开眼时,他猛地望见镜中还有另一个倒影,那是荀锐。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我今天没喝酒,可以送送你。”那人皮笑肉不笑道。
被这么惊悚地示好,他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嘴角微微抽搐道:“不用,我家里人来接我。”
“哦,家里人?”荀锐察觉到他的腔调中已经沾染了港普的令人生厌,不过仍然以一种守株待兔成功的愉快口吻接下去说道,“是宋写秋,还是奉终钧?”
辛钰衫仓促地低下头,以防被发现自己瞳孔骤缩……荀锐个啥也不是的货,竟然能知道这么多?
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回忆。当年他虽说用尽手段将奉终钧留在了身边,赴港上学却令意外有机可乘。当他在大学第一个长假返回银砂、一如既往地与奉终钧相约酒店时,等待他的是一具形如枯槁的躯干——奉终钧碰了毒/品,套房中央的地毯散落了一地针管,想想也知道凭三姓无孔不入的关系网搞到这些毒/品并非难事。
这是一种对他眼光与童贞的羞辱。但那已经是个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瘾君子,覆水难收,既然他们的关系走到死角,辛钰衫决定放弃一切。他只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人身边,哪怕是施虐**浓烈的宋写秋如今也没有条件天天上他。事过境迁,可以说他现在与荀锐所言二人关系淡薄如水,这两个名字突然落在他耳中,反而昭示着这场对峙扑朔迷离,更致命的是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辛钰衫选择缄口不语。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吗?”荀锐迅速地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将其硬生生按在墙壁,一敛先前的笑意,“说话,贱/人。”
辛钰衫本就体虚不已,又有手术史,无论如何都是挣脱不开荀锐那宛若伸自地狱之魔爪的。他气若游丝地往外吐字:“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我都不是背后的操纵者,你应该找他们去……”
禁锢住他呼吸的双手松开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袭击了他的腹部,将他掀倒在地。很快,荀锐单膝跪地伏在他耳边道:“你就是诱饵。要记住我们能在银砂再次聚齐是天时地利人和的良机,这仅仅是个开始。日后再找你下手的可不光我一个人了。”
言毕,他冰冷的手掌重重在他脸边拍了两下,而后神色如常地起身退回包厢。
辛钰衫支起身子,在原地止不住地发抖。现在该怎么办?还有谁能帮他?他一直寄希望于三姓内部不畏奉趋朝威望的成员能参与到这件事中、将宋写秋彻底击垮而挽救自己于暗无天日的强/奸。但自从宋写秋当时干掉邓修竹在电中站稳了脚跟、顺带偷走了一个学生的肾,她与奉趋朝的合作就已隐隐有破裂的趋势,如今更是联系都不联系;自己这边养父虽与奉趋朝宋写秋关系都如常,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该张口要求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对付合作伙伴。事到如今,竟然还杀出了荀锐这么个定时炸弹……现在该怎么办?还有谁能帮他?
他听见自己身侧大门打开的声音。
申木迩迈步走到他面前,辛钰衫下意识地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她在上位。她率先抛来了怜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已被验证的预言。
辛钰衫并不知道,曾经有这样的时刻:在看到目中无人的自己走进化学实验室的刹那,钱之邈与申木迩同时向彼此进行了猜忌。多年过去,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
callback一下第六章!
我写得好割裂,为什么卖感情线的部分这么呆傻,走剧情又这么跳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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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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