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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戊时入睡,寅卯起身,这是小野村人普遍的作息时间。但是今夜的小野村有些不同,大人们挤在外面,点着烛火聚在一起,脸上神色各异,有人焦急,有人怨声载道,也有人紧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刚到村口的蔓萝看见这副阵仗,忍不住瑟缩起来,下意识往餐霞身后躲了一下。

“别怕。”餐霞安抚地拍拍她,半拖着蔓萝走向人群。

见到二人到来,人群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哄闹的动静。

“你这死孩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村长到处在找你啊?”

“就是,怎么这么不省心,就你事情多。”

人群七嘴八舌,抱怨和责怪的话喷涌向蔓萝,大有非得用唾沫星子淹死她的气势,她委屈地咬着嘴唇,却无力反驳什么,只能紧紧抓着餐霞。

好在到底有人提高声音,暂时压制了骚动的人群,“先去找村长,他们夫妻俩怕是要急死了。”

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孩一听这话,拉着自家大人飞快跑了。

餐霞环住蔓萝,缓慢而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稳定蔓萝的情绪,她一边对着人群说:“她本意是想去找她叔婆,没想到在山里迷了路。她是好心,何必苛责她这么小的孩子?”

蔓萝别过脸去,沉默不语。

要是没有耳朵就好了,听不到这些声音该多好呢。

大约是,自从家里出的事后,蔓萝便意识到了这些人的怪异——是说,从前即使有摩擦,但终归是相亲友爱的邻里。蔓萝自问,自己的祖辈和父母辈都是好人,可是为什么从前善良的人们会因为一个流传的故事而忽视一切?眼前所见、真实所感到底是脆弱的吗?能够使一群人在一夜之间变成另一群人。

可是村长夫妇……

抓扯着餐霞衣物的手指微微松动了,蔓萝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真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得大家这么晚还要操心。”

村长夫妇从另外一边赶来了,远远看到之前的几个小孩在前面跑着,他们夫妻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

瞧见人群里的蔓萝,村长夫人顾不上那么多,冲向蔓萝,一把抱住她,嘴里一直念叨着都怪自己不好。

蔓萝心里酸酸的,双手环抱住她,缓慢而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肩膀。

村长慢一步赶来,先是上下打量蔓萝,见她只是头脸乱糟糟的,衣服有些破烂,没受到什么大伤,才放下心来对周围的村民拱了拱手,说:“辛苦各位了。”然后又对周围的村民简单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吃饭的时候我家老婆子还没回来,我们就出去找人了,没想到这孩子不认路。”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也没再说什么。

“没事就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簇拥的人群逐渐散去,小道两侧或敞或掩的大门纷纷闭合,只留下村长夫妇和蔓萝还站在原地。村长夫人把头搭载蔓萝肩膀上,紧紧环抱着她没有撒手,蔓萝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她的肩膀濡湿了一大片。

餐霞不知何时离开了,蔓萝本想和她道谢。

“先回家吧。”村长对她们说,“小萝身上还有伤。”

这些伤多数是灌木丛尖锐带刺的枝条刮蹭出来的,伤口不深,密密麻麻地蔓延在蔓萝身上。村长夫人给她涂上药酒时,她忍不住哭泣起来。

村长夫人心疼地给她涂上药的腿吹吹气,说:“都是我不好。我想着前几天六哥儿那边刚分家,过去看他们了,没想到你们爷俩在讲话,完全没看到我出去。”

六哥儿是他们的租户的幼子,分家的事情蔓萝有所耳闻。

蔓萝不想惹她愧疚,赶忙说:“也怪我不好,叔公让我在家等,结果我跑出去了,害得你们担心。”

“小萝也是关心则乱。”远远地传来村长敲烟袋的响声。

有一些典籍记载了对于梦和梦境的探讨,有人认为梦是天人感应的表现,有人认为梦具有预知的性质,还有人以为梦是某种玄妙感召的表现。蔓萝不怎么做梦,也可能是多数梦境没有特殊之处,被埋没在生活的洪流之下。

蔓萝是有一些直觉的,直觉做梦将要梦到铸河,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我会梦到些什么。她躺在床上,对今晚可能到来的梦境期待不已。

然而,当她今晚再次入梦时,她非但清楚自己正在梦中,而且确信自己正躺在一个从前的梦境里——即使双眼紧闭,视野被黑暗占据,她深信自己回到了那片黄色羽毛之上,温暖、安全。

要睁开眼睛吗?还是装作自己正在做梦呢?虽然这听起来荒谬到可笑,但她想要在梦中假装自己在做梦。那么在梦中做的是什么呢?她睁开双眼,浮游的光点一点一点进入她的视线,驱散了那片深重的漆黑。

像日光一样的色彩,柔软又细嫩的羽毛。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片羽毛似乎长大了一些。上一次她在这里左顾右盼,低头向下时——不要再想下去了——这个念头霎时间冒出,忽然却不突兀地牵引着她的思路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像日光一样的色彩,柔软又细嫩的羽毛。

“这片羽毛确实长大了一些。”蔓萝喃喃自语。

比起上一次的手足无措,这次卧在羽毛上的小蔓萝自在不少。她放开手脚,调整姿势,从侧身蜷缩改为盘腿而坐。不一会,她感觉双腿有点被压麻了,于是她展开一条腿想要放松筋骨,没想到这条腿突然没入羽毛之中。

她先是感到惊慌,很快又冷静下来。腿没有被吃掉,反而像是夏天到河边玩水,双脚泡进水中的凉爽舒适。她把另一条腿也放了进去,然后抬起双腿——确实还在。

蔓萝忍不住笑了起来,双腿晃悠着,好像重回往前的夏日时分。

那个时候,她常常顶着太阳去给父亲送饭。正午阳光毒,父亲在树荫下乘凉,大口喝着水。蔓萝打开小竹篮,依次拿出蒸饼和一大碗杂烩菜。

父亲的菜总是咸一点,蔓萝不爱那个味道,太阳晒得又毒,父亲便催促道:“你回去吧,晚上我把碗筷带回去。”

蔓萝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拐到河边玩水。几个洗完衣服的女人端着盆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到蔓萝,和她说:“小萝,河边挺晒的,早点回家去下午再来。”

蔓萝笑着打过招呼:“我很快回去。”

小河背靠山脚,水势平缓,清澈见底。岸边栽着一排树,蔓萝只认得出桑树,其他的则不清楚。她脱掉鞋子,脚底板感受到粗糙的沙砾,双脚踩进水里,清爽舒缓的水流一扫黏着在皮肤上的暑气。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现在。

这片羽毛所在的位置虽好,但是待久了总会觉得气闷。温暖泛光的浅黄色使她亲切、舒适,可是仅此一个颜色,看久了觉得灰雾蒙蒙,好像睡不醒时用力睁开困倦的双眼,所见之物皆尽索然无味。缺失的准确的空间和方位于她而言莫名其妙,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景色的变化。

没由来的,她想到铸河,那是一条有生命的河,她错觉地相信它奔涌在巍峨的高山之间。

羽毛的故事结束了,只是一个瞬间。蔓萝睁开双眼,怅然若失。还能再见吗?她推开窗户,外面是一轮晴朗的夜空。星星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亮闪闪挂在天上,环绕一弯月亮。

她好像看到一个挺立瘦削的背影,它似乎是刚刚清洗过头发,黑色长发披散在背后,远远渗透出湿润的气息。

——怎么不去找它呢?

于是,蔓萝翻下床,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了过去。她跑啊跑,好像跑了很久,却一直没能跑到它面前。那个背影仍旧挺立在那,一动不动,蔓萝张开嘴,喊道:“请等等我。”

天光从哪里来?我是说,天上的光线从哪里来?蔓萝没头没脑地想到这句话。她停下来喘气,好像今天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奔跑。

“我想,天光从天来。”

那个背影摇晃了一下,但它没有转身,自然也看不到它的样貌。这个声音听起来真神奇,雌雄莫辨,兼有一种哀叹的态度,这份情绪模糊了它的性别特质。蔓萝忍不住哭泣起来,回传到她的耳朵里,好像是一种喜悦的笑声。

“可是光线是什么啊!”

她再次奔跑起来,她怎么这样热爱奔跑——奔跑,一直跑啊跑啊,谁也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一直到某一天她也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奔跑的时候……跑啊跑啊,蔓萝,蔓萝……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

那个背影转动了,它瀑布般浓密的长发向后退去,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蔓萝说:“让我来看看你是谁!”她尖叫着抓了一把它的脖子,一切突然静止下来。

随后,蔓萝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一截断掉的蛛网挂在墙角,可能是她太矮了,所以扫不到那里的灰尘。她猛然坐起身,一股寒意顺着背脊四向蔓延。

她后怕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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