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处还是坐在原来坐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抱着他的剑。
他默默地看着试霜刃,没有说话。
直到试霜刃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只是暂时脱身而已——在那场比试中一定会有最后的赢家,而他一定是最坏最心狠手辣武功最高的那个,而这样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个蠢人,他迟早会发现藏宝图是假的。”
“等到他真的追上来的时候……或许远远不止他一个人,你觉得我们还能去皇城么?”
他问得很含蓄,似乎是不想打击云归处和他自己的信心,他没有直说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这样直白**又打击士气的问题。
但云归处只是轻松地笑了一笑,似乎他永远都有办法。
看到他笑了后,试霜刃先是一怔,而后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道:“算了,就算对方不是个蠢人,但也一定没有你聪明。”
“真不知道我在担心甚么……还不如找个地方犒劳犒劳饥肠辘辘的肚子。”
云归处笑道:“难得听姜小公子夸奖我,可真是令我心花怒放呀。”
“其实姜小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毕竟藏宝图在我身上,而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到底该怎么看那张地图,他们想要得到秘籍的话,不要说杀我了,甚至还要低三下四地来求,我才肯考虑一下到底答不答应这件事情呢。”
试霜刃淡淡道:“你是有免死金牌在身上,我只怕要跟着你遭罪却讨不到半点好处。”
“毕竟我活着对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他们会不会一怒之把我杀了来泄气,也是件不好说的事情。”
云归处叹息道:“唉,这倒是个问题。”
“不过姜小公子且放宽心,既然我邀请了你来找秘籍,就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大不了他们要杀你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一起死好了。”
试霜刃心中一动。
“你不是很怕死的么?”
云归处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姜小公子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重要的人了,我自认为是个讲义气的人,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姜小公子因我而死,我做不到。”
他说这话时的神色虽是轻松自在,就好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将这样沉甸甸的话轻轻松松地给说了出来,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试霜刃忽然很宁愿相信——甚至是一厢情愿地相信。
云归处没有在骗他。
就好像,如果他会死的话,云归处也愿意跟着他一起去死那样。
他们两个人明明才认识了这样短的时间,却在这几天内长得好像过完了人的一辈子。
试霜刃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归处眨了眨眼:“姜小公子不信么?”
试霜刃轻哼一声,口是心非道:“我哪里肯信?像你这样轻浮又浪荡的男人,只有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才会相信你的满口胡言。”
“只怕到时候你不仅不肯陪我死,还要在我死后拍手称快,道是少了个总是跟你斗嘴吵架的人。”
云归处叹息道:“唉,其实我是真心的——只可惜我不能像比干那样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不然你也一定会被我的真诚所打动。”
试霜刃淡淡道:“我不想再跟你讲这些死不死的东西了,听着就感觉很晦气。”
“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出来找个秘籍就一定要死?”
云归处点点头:“姜小公子言之有理,毕竟古有‘口业’一说,有的事情本不会发生的,可一旦说多了,没准就真的发生了。”
“唉……这么看来,我还是该多说说自己能发财这件事比较好。”
试霜刃道:“发财有甚么难的……你武功这样高,会的本事又这样多。”
“你就算不想继承你师父的武林盟主之位,到时候出来当个镖师,也能赚不少钱。哪里还愁发财这种事?”
云归处却是苦笑道:“小公子说来简单,可你哪里知道,我这人最不爱的就是规规矩矩办事。”
“你让我每天坐在武林盟里批改那些大大小小的公文,我光是闭眼一想,就已觉得自己头疼得要晕过去了,更不要说每天还得不近酒色,在众人面前维持一个好盟主的形象。”
“又譬如去当镖师,按照我这样懒散的性子,只怕护镖护到一半,就忍不住被路过的美女勾了魂去,等再回来时,面前就只剩下了几个空空荡荡的箱子。到时候镖局不通缉我都算好的,哪里还能让我继续留在镖局干活?”
试霜刃略一思忖,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云归处的时候就是在酒楼。
像他这样被全江湖上下通缉的却还能光明正大地坐在酒楼里喝花酒的人,恐怕也仅此一位了。
这么一瞧,他倒是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知。
试霜刃道:“那你拿了秘籍以后打算怎么办?就天天这样混吃等死么?”
云归处道:“其实混吃等死也不是件坏事……更何况,不是还有姜小公子在么?”
试霜刃微微一怔:“你难道想我养你一辈子么?”
云归处理直气壮道:“毕竟姜家财大气粗,不要说养我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剑客了,就算是养活一个帮派的人,只怕也不是甚么问题。”
“更不要说我和姜小公子的交情这么好,想必小公子不会拒绝我的,对罢?”
云归处看着试霜刃,一副很真诚的样子。
试霜刃沉默半晌,才道:“我不要。”
“我养着你这样吊儿郎当的人做什么?你还老和我吵,害得我不高兴。我要是天天都见到你,只怕寿命都要短上半截。”
云归处却显得很无辜的模样:“姜小公子你可冤枉我了。不要看我平时好像只会打打杀杀的样子,其实我还会很多其他的——甚么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我统统都会,甚至写字作画都是一把好手。”
“姜小公子把我带回姜家,难道不是跟娶了一个贤惠的夫人回家一样好么?”
试霜刃嘴角一抽,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你……你脸皮还怪厚的,我从来没有听过男人这样比喻自己。”
云归处却始终微笑着:“唉,这都什么年代了?肾么分桃断袖、龙阳之好的,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么?”
“更何况,姜小公子不也对我很满意的吗?我都愿意自降身价跟你回姜府了,你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试霜刃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的好。
断袖很常见,可他又不是!
他什么时候说过对云归处很满意的这种话了?
还有什么叫做自降身价?他们姜府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么?
以及。
“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试霜刃轻声道,“而且,我才不相信你是这种妄自菲薄的人……”
云归处忽然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而似乎是为了展示自己精湛的生活技能,他居然主动站了起来坐到了试霜刃的旁边,说是要给他好好地按摩一下酸痛的肩膀。
试霜刃本想拒绝,但看着云归处跃跃欲试的样子,鬼迷心窍地就答应了。
都怪云归处莫名其妙地说什么愿意跟他去死的这种话,害得他总觉得老对这个人甩脸色不好,更何况对方的提议还是对他有好处的。
试霜刃低着脑袋,只觉得自己也疯得差不多了。
“姜小公子,不要把脑袋缩起来呀,你这样我怎么给你按摩?”说着,云归处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试霜刃的肩膀,“这个力度痛么?”
试霜刃低声道:“好像还好……有点酸,但是不痛。”
云归处点点头,说:“那就好。不过有点痛是正常的事情,要是太痛你就跟我说,我会放轻力气的。”
当云归处温和宽厚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抚上他的肩颈的时候,试霜刃觉得心里好像有点怪怪的。
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他的心好像跳得很快,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还以为云归处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幻觉而已。
云归处什么也没做,他就只是安安分分地,毫无邪念地按压着他酸痛的肌肉。
今天的天气很好,没有晒得几乎快让人融化的烈日,没有吹得人快要冷死的狂风,更没有湿湿嗒嗒又黏黏糊糊的暴雨。
所以外面很安静,安静到试霜刃好像听到了很多不该听到的声音。
但好在马车车轮骨碌碌的声音依旧在响。
这样近的声音,也许只有试霜刃自己能听到,而云归处毫无察觉。
他情难自禁地觉得庆幸起来。
直到云归处按了一下,试霜刃难以抑制地叫了出来。
不是痛,是一种酸酸胀胀的、奇妙的感觉。
云归处也愣了一下。
“你、你摸我的方式好奇怪,”试霜刃声音颤抖着说,“这样……是正常的吗?”
云归处微微一笑,安抚道:“当然是正常的,我哪里有骗你的必要?”
“姜小公子操劳过度,肩膀酸痛才是应该的,我给你揉一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啦。”
试霜刃本来想反驳,可是这样刻意的反抗,只会让自己的行为举止看上去更加奇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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