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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知江月待何人(二)

父亲那日回府很晚,圣旨到时,我刚想出门去曲韵坊看看。

我不知从前母亲办私塾、医馆、曲韵坊时是何等艰难,如若皇上不是自小熟识的二哥哥,我此刻真不知道该作如何。难过之余,我作别顾姨,骑马行至君不见河边,人迹罕至,秋风瑟瑟。此岸柳树成林,对岸花灯照影。

我第一次孤身来此,从前每次来,汪纵总会出现,他很烦人,喋喋不休,我说他两句,他就立马傲娇起来,然后一句话都不说了。

我独自看着日落,暮色四合。小孩子吆喝着父亲,对岸的渔夫收网;渔火点点,炊烟袅袅。月上柳梢,风掠秋水,静谧更显寂寥。

我出神,望月,平生第一次共情书上的诗人为何望月思人。我想念娘亲。

“不知江月待何人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入耳。

我回首,是历德贤。远处的曹琛抱着剑站在马车旁看星星。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一开口我才发现有些鼻音,一个喷嚏随即响彻河岸。

“来找你的,找半天了,医馆曲韵坊都不在,顾姨让我来这儿看看。”历德贤走过来,站在我边上。

“听闻上次宫变,历大人替皇上挡了一剑,他现在如何了?”我扭头看他。

“无碍。父亲每日进宫,母亲都叮嘱他穿上特制的金属制衣,早年间,母亲与宋夫人在手工业合作社的时候似乎探讨过,类似盔甲,可内穿防刺。所幸,并无大碍。”

“平安就好。”我听他提起母亲,垂着头,自顾自地去择黏在裙角上的苍耳。

历德贤蹲下,用纤长的手指背面轻轻掸开我的手,帮我一颗一颗摘下。我看着月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昏暗之间,轮廓却清晰分明,我问他:“你吃药么?”

他忽然笑,眼睛弯弯的:“吃啊。不吃我会咳死的。”

“那你好好吃药。”我认真叮嘱道。

他摘完苍耳,对着我的眼睛说了个好,然后缓缓起身。不知曹琛何时跑到一边打水漂去了,历德贤见状,也拿起石头砸向水面,扑通一个大水花,我和曹琛隔着老远一起笑他。

“我会。”他乖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我的目光停在他手上,下一秒,看见他的石头在水面激起好几层浪。

“打个赌,谁弹的多谁赢。输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请求。”我蓄势待发。

“我没什么好请求的....”历德贤无辜说着,我已经投出了那枚石子,弹出了6个水花。

“我赢了。”他说着,扔出去那枚扁平的石头,不多不少正好5个。

“你故意的。”我笑,吊儿郎当地看着他笑,他忽然就像被调戏了似的,乖乖地低头说:“没有,我尽力了。”

跟汪纵真是不同。或许没什么可比性,如今的汪纵与从前也是极大不同。记忆中的汪纵,他只会压倒性地赢过我,只要打赌就会激发他无限的潜能,从未弹出6个水花的他,只要有赌约在就能一下子弹出10个来。然后冲我得意,把我惹毛之后他再来一句:“本殿下天下第一!”

好气又好笑。但那就是我们的相处之道。

可历德贤太乖了,乖的我不忍心拿从前那一套说给他听。“明日我就要进宫了,你帮我照看曲韵坊和丰禾社吧。医馆那边有徐大夫在。”

“哪个徐大夫?”历德贤纳闷。

“就是城东一个医迷,自小痴迷医术,来我们杏林春馆求学的。”我不想多提,他曾说让我帮他保守秘密,因早年仇家太多怕引来杀身之祸。

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仇家是我父亲。难怪这三年间,父亲从不知我医馆有这号人。这是在我奉旨入宫后,在太医院逮个正着时才发现的。

“杏林春馆,我宋莹的手下,徐大夫,竟然是堂堂景国太医院的太医令,徐志微,哦不是,徐怀棠大人是吧。还取个假名糊弄我,我生气了。”我说话时他小心谨慎地看着我。

“别不让我去....”

他话还没说完,我立马打断:“想什么呢?如今人手不足,我又被困在宫里。”我扶额无奈,转身继续小声说:“罚你三个月俸禄。”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徐若微这人真的存在。是他发妻。

我第一次见徐若微的时候,她与将军府小姐李肃卿到曲韵坊来。

李小姐喜爱听曲儿,徐若微是她姨母,两人如忘年交般友好。那日碰上曲韵坊的上官怡忽然晕倒,徐若微第一时间诊断、疏散人群、针灸。等我到曲韵坊时,上官怡已醒,楼上楼下的姐妹纷纷赞不绝口,徐若微的一举一动绝非是从医一朝一夕的神态。

在宫里待的时间久,我与李肃卿也渐渐熟络起来。她熟练地转换自己的性格,人前是端庄贤淑的将军府小姐,人后是恣意快活的李肃卿。她的心事是,自从中秋夜太后问话,历境延便再也不陪她听戏了。

“我的好姐姐,可别让他陪你听戏了。”我劝言。自是因为当红花旦是汪绍所扮。汪绍,景国当今圣上。

这天大的秘密只有我和汪纵知晓。皇上说,要是有第四个人知道,他就要了我俩的命。

“为什么?”汪纵我和异口同声地问过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犀利地扫过来,吓得我跟汪纵从此没再提过此事。

但是,后来他听说我搭了个戏班子,死乞白赖非要来,还要我帮他瞒天过海。我真的很难做。

百官不知我与皇上熟络至此,入宫为官的日子明里寸步难行,暗里如鱼得水。

我提议的“女工司”,百官纷纷上书反对。而正当年少的我庆幸父亲和皇上都会站在我这边的时候,他们都沉默了。

岭北地区长期干旱,庄稼收成无几,百姓苦不堪言。安邵英带领众人前往,一番检测后寄信提议,提出将南方丰水区的水资源调往北方,从而解决北方缺水的局面。

安邵英后来回京面圣,百官听闻她是丰禾社女工,交头接耳目瞪口呆。就连工部尚书杜元浩一向不支持女子手工业,在详细听完安邵英展图讲解南水北调工程的建设及具体操作后,都不禁感叹妙哉。甚至有几位大人提出疑惑,百官探讨、惊叹此工程之伟大,但亦有众人举荐工部侍郎负责此项目。

“微臣以为,此事由安邵英全权处理最为妥善。”杜元浩破天荒向皇上提议。

我父亲赞许地望向杜大人,在众人的非议中,立即大声道:“臣附议。”

后来安邵英奉命执行此事,丰禾社的姐妹们经不断试验探究出抗旱品种的农作物种子,虽任重道远,但丰禾社众人往矣。

安邵英,安府长女,杜元浩提亲未果的儿时知己。二人自杜大人成亲后再无往来,杜大人那日追出来,假装不经意闲聊关切道:“岭北之地十分苦寒,此去保重身体。”

“谢杜大人。”安邵英握着图纸走的很快,杜元浩跟上,“少仪和安提在国子监交情甚好,听闻安夫人多年来也为你寻了不少好夫婿,为何一直未成亲?”

安提是安邵英的亲弟弟。安府自安大人离世后逐渐没落,只空有些钱财。

“大人眼中的女子必须要寻个夫家么?倘若我偏不呢?”她转头看杜元浩,多年未见,杜元浩显得一下子沧桑不少,本没注意看,这下安邵英突然一阵心酸,心底五味杂陈,转眼烟消云散。

杜元浩看过去她,才发现她容貌与从前无二,只更加从容,眼神中透着平静。

“倘若你当时应了我.....”杜元浩压抑着,低声问她,却被她嗤笑着打断:“那我岂不是又像金丝雀似的被圈养在高墙大院里?就像杜夫人仪和,仪将军的小女儿,自小养在边塞,无拘无束,偏偏遇上你这个.....”安邵英回头打量他,话到嘴边又咽下,继续说:“如今在杜府竟做了个世人口中的贤夫人,相夫教子。杜大人面对数十年如一日的仪和落泪时刻,该作何想?是漠不关心还是略显烦躁呢?”

杜元浩暗自听着,不成想多年未见的老相好竟对自己的家事如此关心,只顾窃喜道:“夫人只知闺中事,眼前才是知心人。”

安邵英忽然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自己毒辣的眼光年轻时也会看走眼。“莫羡风吹陌上绿,心田沃处自成茵。岂问他人桃李事,唯将岁月写晨昏。”说罢,迅速离去。

后来,丰禾社的纺织部出了一位年轻的传奇绣娘——温城,不仅绣的物件栩栩如生,更是研制出新款大火的上等布料——云锦纱。

云锦纱是一种轻盈柔软、色彩绚丽的布料,其纤维细腻如云,织造工艺精湛,具有极高的美观性和实用性。这种布料不仅轻便且透气,适合制作高级服饰,还具备节省染料和纱线的特点,减少了织造过程中人力和物力的消耗。

很快,这款布料火遍京城、景国各地。太后大赞“天上云锦”,皇上决定将云锦纱作为朝廷的特产,赠送给周边国家,以展示大国风范、促进外交关系。

我私下去找汪绍,商议我希望随行使团前往安国,亲自介绍云锦纱的制作工艺和用途。汪绍自然明白我的用意,随意搪塞过去,不予多言。

我还在想怎么劝动他的时候,父亲突然向皇帝奏请,强调温城作为云锦纱的研制者,最能展示其价值和工艺,我与她一同前去,更利于建立两国友好关系。

或许是父亲向他求情的原因,汪绍同意了,下了令之后,令我速速离开,小心他反悔。众臣纷纷上书古往今来没有女子出使的先例时,我已经在去往安国的马车上了。

但那时我并不知道,求情的人还有将军府的李肃卿。尽管太后很不高兴,但是汪绍似乎没有什么不悦。只是李肃卿被李将军一气之下禁足在府内。

温城与我同龄,从边境落荒而来,被安邵英领回家照顾至今,未读过书,勤于纺织刺绣,模样清秀可人,奇怪的是,浑身透出一种超乎这个年龄的淡泊感。

“你怎么会想着试着去做新的布料呢?”基于我了解她花费多少心力劳力、日出而作,晚上顶着烛火继续钻研。

她忽然青涩地微微笑,说:“循规蹈矩不太有意义。”

“你读过书?”

“没有,我只喜欢刺绣。”她摇头道,面露难色,“只是见多了安姐姐做事的风格态度,自然近朱者赤了。我从前以为没什么抱负也行,安府人人都待我极好,我只是会说会笑便能安稳度过此生。可后来漫长无聊的日子里,我必须做出改变,我才能是原来的我自己。我自己不改变就会被他人按他们的意愿而改变。我不去创造,我的创造力就会消失。我不去挣扎,我就再也挣扎不动......门就在那里,只要我想走出去。”

但是很多你我都被人挡住了门的方向,穷尽一生,她也只能在痛苦中迷茫。

抵达安国的那日,距离我上次见到汪纵才过一个月。我们去赴晚宴的时候,温城与一旁热情似火的安国王子洛桑嘉措聊的十分投机,洛桑嘉措和汪纵学的景国语言算不上流利,但和温城聊起来开心至极。汪纵已经不是从前张扬明艳的少年了,他的情绪微微流转眼眸,隔着几人望过来,平静似水,嘴角隐约带着笑意。

“他也是安国王子么?”温城忽然指着汪纵问洛桑嘉措。

“他是景国人。”洛桑嘉措回。

我正认真听着,安国一位大臣金延扬言认识我父亲,与我说道了起来,我应和完,回头看见温城竟换位去了汪纵旁边,本是不合礼仪,但是洛桑嘉措却格外配合她。她神采飞扬地和汪纵谈论着什么,像一位安国本土的小公子似地举杯敬茶,轻轻碰了下汪纵的杯子。汪纵缓缓端杯品茶时,目光流转过我,并未停留片刻。

我正想上前去聊表关心,洛桑嘉措用他蹩脚的景国语言跟我唠嗑:“汪纵说最挂心的就是你。”

“为什么?”

“担心你在国子监受欺负。”他静静盯着我看,看得我不安,“我看倒不像受欺负的样子。”

我笑,摇头笑道:“看人真准,没人敢欺负我。”

我有个很厉害的爹,我一顿揍趴五个,甚至还能保护弱小的历德贤。

温城忽然凑上来问我:“宋莹,你和汪纵早就认识啊?”

我点头,笑看她,她眼睛一片晶莹,目光又缓缓转向身后,越过洛桑嘉措,看向端坐着的安安静静的汪纵。他与从前果真判若两人,连坐姿都那么陌生。

“那你可以给我讲讲他么?”然后没等我的“好”说出口,她又立马问洛桑嘉措:“你是不是和汪纵也很熟?”

“当然。”洛桑嘉措面前的酒菜并未动过,他目光随着人来往灵巧闪烁着。

“汪纵....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她小声问我。

“他是宣王殿下。”我说完,忽然间洛桑嘉措双手捂腹倒下,很快就没了反应,昏了过去。

众兵警卫,可汗冲下来看他最疼爱的儿子。在御医火速赶来之前,我把脉,脉象……没了?

我的心提上了嗓子眼,正大脑一片空白时,看见凑过来的汪纵摸着洛桑嘉措的双臂示意我。我方恍然记起,从前医书上说过,若在两侧腋下夹住土豆,脉搏会停止……

见我舒了口气,汪纵才安下心来,冲我比手势,拇指和食指捏成圆,另外三根手指分开来,我娘的书上有这个图案,释意为“好,可以,一切顺利”,但我不懂为何如此,正因为如此晦涩难懂,所以成了我和汪纵的秘密手势。

我以为他早就忘了呢,时隔这么多年的一页纸,他竟记忆至今。

我刚起身,诧然时,一旁的将军忽然施令将我几人拿下,可汗的眼泪憋在眼里,还不知这是心爱的儿子设计的一场闹剧,可怜而沧桑地起身,揪着那将军的衣领低声怒道:“本王尚在,安国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将军敢怒不敢言,瞥了眼大臣金延,然后行礼退让在一侧,我被士兵松开后,一阵熟悉的香气飘来,原来是汪纵悄悄站过来,轻声拍了拍我的肩。

温城被吓的不轻,一时哑口无言,呆呆望着地上躺着装死的洛桑嘉措,御医赶到后把脉,惊恐之间纷纷跪下请罪。

可汗含泪下令彻查。我不知所措地看向汪纵,他似乎与洛桑嘉措是同谋,我一头雾水,静静看戏。

汪纵撺掇我见机邀功,我遵从他的建议请命可汗,可医好王子。

可汗忽然泪眼含光,“快,给本王治好嘉措,重重有赏。”

洛桑嘉措似乎也没想到被汪纵将了一军,可汗自以为欠了我一个人情,事实上我什么作用都没有。此前洛桑嘉措自己服下的还魂散五个时辰便解毒。至于副作用嘛,不过是在半梦半醒时说些胡话。

他说的或许不是什么胡话,全是掏心窝子的话。可汗听不进去先行离开,温城和汪纵听着浅笑不语。

“我已经不想杀人了。”洛桑嘉措淡淡说道,汪纵笑,跟我说:“还魂散来劲了。”

“这平时是生肉都不敢摸的,说起胡话来可真够狠的。”

在床榻的右侧,冰蓝色玉桌上摆放着各种晶莹剔透的果实,我好奇地盯着那些不曾见过的白色的形态各异的果子。汪纵轻轻拉着我席地而坐,地面上的绸缎地毯厚度适中。他自然地取一块儿白色圆形的小果子,告诉我:“此果名唤离枝。”

“离枝...”我鼓囊着嘴跟着重复。

我抬头迎上了温城的目光,她温和地望着我们,坐过来笑说:“真后悔小时候不愿去国子监读书。”

我们聊起从前,温城听得认真,直到可汗谴人请走了汪纵。

温城字句不离汪纵,我自然感受出别样情愫。年少懵懂时我偏爱拙劣掩饰什么,说汪纵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并且重复回答她,说,只是朋友。

她安下心,说谢谢你了,宋莹。

我短暂而剧烈的痛苦转瞬即逝,尤其在汪纵被迫消失的那段时间。洛桑嘉措醒来的时候,任凭我如何询问,他只吩咐派人去查,并未透露给我任何实情。

我和温城终日窝在洛桑嘉措府邸,他大概是安国唯一一个也许愿意救汪纵的人。

三日之后的一个清晨,我被一阵敲门声扰醒。打开门,看见温城泪眼婆娑地站在门前:“宋莹,洛桑嘉措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何以见得?”我纳闷儿,昨天洛桑嘉措还在帮我们收集汪纵的踪迹。

她拉着我就往洛桑嘉措那儿跑,到了门口,门外的侍卫见到温城便行礼退后,我看见洛桑嘉措一脸冷漠地看着书卷,闻声只是问:“又来做甚?”

我已发觉奇怪。温城说道:“你说一定会帮我们找到汪纵,为何又下令尽快令我们返回景国,前两日查出的证据为何到了金大人手里?”

他淡笑,一反常态,起身,严肃道:“我首先是安国王子。”

直到我们平安离开安国,父亲和皇上收到我的信后派遣前来暗查的人正好入境。

初冬的风从北向南,卷起滔天黄沙,温城并未看见远在身后的城楼之上,送行的人里洛桑嘉措的身影。

我只是猜测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我不敢赌人性,所以我只是和温城说,或许这不是他本意。

长途跋涉,我走的不寻常的小路总能看见隐秘的山中有景国官兵偷偷往来,一路上见得多了,也不足为奇。

一月后,我返回到家中。父亲终日与皇上探讨国事,偶尔也与我分享,莫名地教导我治理之策,虽大多数时候不想听,但是听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汪纵一直杳无音信,温城日日来我府上询问,我自然也焦急,问父亲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但我知道他和汪绍都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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