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学话音刚落，余湘衡后脚便走了进教室。
刹那间，原本喧嚣的教室，噤若寒蝉。
学生们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余湘衡身上，余湘衡抬眼用冷冽地眼神淡淡地扫过，底下的学生顿感一股寒意袭来，忙不迭地低下头，谁也不敢再多吭一声。
余湘衡战术性地咳嗽几声，随后拿起粉笔开始上课。
课上，程黎贺正襟危坐着，他只感如坐针毡。
大概是昨晚太累了，哪怕是心中有事，也禁不住身体上的疲劳。
程黎贺困意上头，刚打完一个哈欠，就听得身旁的几位同学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聊着什么。
耳尖听到余湘衡的字眼。
他瞬间来了兴致，眼睛亮了几分，轻手轻脚地换了个座位，猫着腰慢慢凑近几人，耳朵也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感觉今天的余老师有点儿不一样。”
那位学生目光炯炯地看着另一位学生，“不一样？”
“就是有种……”那人语凝，卖了个关子。
另一位急不可耐，“快说，别卖关子。”
“怎么个不一样法？”坐在一旁的程黎贺忍不住轻声搭话。
身旁几位同学正脑袋挨着脑袋，压着嗓子悄咪咪的交流，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问，先是吓了一跳。
随后才缓过神来，其中一个刚要开口，又警惕地看了眼讲桌，确定没有“惊动”到余湘衡后，才用更小的声音回道：“就是……看着比平常更严肃，气场更强了，你们不觉得吗？”
程黎贺听后，微微摇了摇头，刚要开口，旁边的同学连忙摆手抢着说道：“不不不，难道你们没有看出来吗？
那位同学稍微卖个关子。
说着，她一脸笃定地朝着几人扬了扬下巴，“我反倒觉得余老师多了点可爱，他这一连几天穿的几乎都是黑白色的衣服。”
“今天倒是有点反常……”
听着她说的话时，程黎贺抬眼望去。
只见余湘衡穿了件简约的蓝色卫衣，卫衣上还用细腻的白色线条巧妙地勾勒出动物的图案轮廓。
平常冷峻的脸庞里透露出点亲和随性。
这衣服……
不对劲。
程黎贺愣了一下。
他低头瞧准他身上的衣服，再抬眼看余湘衡。
这样一低一抬来回了好几次，他终于确定了——
他他他！
和余湘衡穿错了衣服！
“我跟你们说，要是别人穿这卫衣，我只觉得那人傻里傻气，可余老师有点不一样，可能这就是反差萌吧。”
程黎贺：“……”
听到这话时，程黎贺的心情稍微有些低落，他垂着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失落地靠在白墙旁，望着那黑色袖口，暗暗失神。
讲桌前的余湘衡的目光微微一转，不经意间落到程黎贺身上。
一眼对上男生清澈中透着点点迷茫的眼眸，让他不禁想起，今早在餐桌上发现的便条。
清晨时，余湘衡悠悠转醒，只觉全身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般，酸痛无力蔓延至身体每一寸肌理。
他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之处，地面光可鉴人，整洁得没有一丝尘埃。
大脑还混沌着，有那么一瞬间，余湘衡恍惚认为昨夜那场一夜情不过一场荒诞的梦境。
然而，目光游移时，瞥见屋内很是陌生的陈设，最终定格在程黎贺的专属物件上时，他这才如遭雷击般，清醒过来。
昨夜的种种，竟是真实的。
余湘衡强忍着周身的酸痛，缓缓起身，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每一次抬手、弯腰的动作，都牵扯到他的肌肉，疼得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整理妥当后，他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迈向洗手间。
站在洗手台前，余湘衡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哗”涌出，溅起晶莹的水花，他掬起一捧水，泼洒在脸上，清凉的爽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余湘衡直起身子，目光投向镜子，镜子中的自己略显苍白。
不经意间，余湘衡扫向身上刚换的衣服，低声自语，“这是他的衣服……”
他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抚过衣料，思绪也随之飘远，脑海中不自觉浮出余湘衡的身影……
余湘衡头疼欲裂，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掬起一捧凉水泼向脸，凉意袭来，人也清醒了些。
余湘衡咬咬牙，决定不再想程黎贺，至少此刻，先让自己喘气。
清醒过后，余湘衡拖着还有些虚浮的脚步，缓缓走向餐桌。
刚一靠近，他的目光就被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虾粥牢牢吸引，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带着丝丝缕缕的诱人香气。
他的目光又落在瓷碗下方压着的一角便条。
余湘衡细细打量这便条，好奇心上来，他把瓷碗挪向一旁，径直拾起便条。
余湘衡轻轻展开那张便条来看。目光刚一触及纸面，熟悉的字迹印在他的心底。
余湘衡拿稳便条，“字迹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样的丑。”
便条右下角，程黎贺那歪七八扭，跟个蚂蚁乱爬似的署名醒目而立，仿若带着些主人的温度。
再看向中间，几行细小的字迹映入眼帘，看笔触和用笔力度，显然是花了很久的时间。
上面的内容则是：“给你熬了碗粥，放在桌上，记得趁热喝。”
寥寥数语，却如同冬日里唯一的那束暖阳，直直照进余湘衡的内心深处，让他一时怔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余湘衡嘴角微微上扬，“还是和以前一样……”
-
余湘衡猛地回过神，睫羽轻颤，目光从回忆中抽离，重新落定在程黎贺身上。
短暂地沉默过后，他微微抬起手，手指屈起，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几声清脆的“笃笃”声。
紧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轻声说道：“这位同学……”
程黎贺听到余湘衡的声音时，他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缓，缓缓抬起头，目光恰好对上余湘衡的眼神。
余湘衡什么时候站在他桌前了？
他居然没发现。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顿时慌乱起来。
眼神仿若受惊的小鹿，不受控制地四处躲闪。
程黎贺是嘴唇嗫嚅了几下，才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字，“那个……不好意思……”
说话间，红晕悄然爬上脸颊，泄露了他的内心的紧张和无措。
余湘衡将程黎贺的局促尽收眼底，心下微微一动，面色却不动声色，他温和开口为他寻了个台阶，“看你状态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
程黎贺微微颤抖，轻点下头，试图隐藏眼底中的羞怯和紧张。
“嗯。”余湘衡点头，“你先趴着休息。”
程黎贺又忙不迭地摇头晃脑，“不用了，我感觉我好很多了。”
他抓耳挠腮，尴尬地笑着。
余湘衡清了清嗓子，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授课，“犬易患肠胃炎，又吐又泻，多因食变质物或染病毒，诊断得综合考量。肠道寄生虫会捣乱，治疗用药有门道。猫的肠胃娇贵，换粮、误食就易出问题……”
程黎贺正襟危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老师。
时间仿佛被定格，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好不容易熬过来两三个小时，直到下课铃清脆响起。
程黎贺得到释放，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
他又掐了眼表，又看了眼课程表，下午并没有什么很重要的课程，刚好可以去做兼职。
虽然他并不喜欢毛茸茸的宠物，但毛茸茸的宠物也不喜欢他。
这样想着，程黎贺心情也是愉悦不少。
程黎贺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
刚走到校门外，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前方，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程黎贺微微一怔，随即快速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
确认那熟悉的背影是余湘衡时，脚下像是生了风，大步流星却又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劲儿，带起的风是青春的味道。
大摇大摆地跑到余湘衡身边，还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个……”还是雏鸟的程黎贺脸颊微红，“谢谢你。”
“嗯。”余湘衡淡淡地回了一声，“还人情罢了，粥的粥情。”
余湘衡重重地强调后四个字。
他又补充，“盐加多了，齁咸。”
余湘衡微微抬眸，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用余光瞥向程黎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多加盐。
程黎贺解释:“听网络上的营销号说，多吃盐能够促进肌肉！”
说着，程黎贺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一个劲儿地炫耀他那强壮的肌肉，有力的肱二头肌。
余湘衡扶额，营销号可真害人。
紧接着，余湘衡神色平静，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缓缓抬起手臂，径直将其递到了程黎贺的跟前。
余湘衡微微启唇，语气淡淡地吐出两字，“你摸。”
程黎贺似懂非懂，但还是照着余湘衡的指示去做。
程黎贺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余湘衡的手臂，缓缓摩挲，起初还有些小心翼翼，随着手掌贴合得愈发紧密。
那紧实且富有弹性的肌肉触感真切地传来时，一瞬之间，程黎贺的眼睛陡然瞪大，眼眸深处仿若有星星闪烁，眼里直冒着光亮。
程黎贺下意识地垂眸，瞧了瞧余湘衡有力的臂膀，又瞅瞅自己的那细胳膊小短腿的，嘴角一耷拉，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精气神，肩膀都微微垮下来，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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