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发大,窗外的枝丫被打得吱呀乱叫,全然没了平时那番淡然恬适,只可惜夜不思情,雨也不惜春,只是冷漠无情地击打着大地,也不知会有谁能获得它一丝怜惜,不过我想是没有的,毕竟蚁斗蜗争,皆为蜉蝣。
雷雨之夜,注定是没有人能宁静。单祈平时大大咧咧,呼朋引伴,但一旦没了外人,就不太想说话。单奚一如既往地话少,却不爱单独待一处,又不爱搭理外人,于是总是和单祈待在一起。
儿时,单祈单奚总是形影不离,大人总觉得是单祈喜欢跟着哥哥,毕竟单祈软软糯糯爱撒娇,而单奚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单祈坐在窗边,手上捻着一枚棋子,却迟迟没落下,他面前是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不过对面却没有人。单奚靠在门旁,用着手中的白布轻轻地擦拭着自来到苏州就迫藏于鞘中,不曾出世的刀。
书房灯火通明,仆人也不敢歇息,静静地守在门外,仿若早已与这潮湿的夜融为一体,管家疾步赶到书房,也不在意,轻轻地叩响了门。
屋内没出声,只是听见收鞘的声音,管家便推门而入了。他没有任何废话,快速拜了拜两位主人,便说明来意:“城内巡防多了近一倍,还有一部分不太清楚,看打扮像是州府的人,见其形态似乎是在搜查,快要到我们府邸了。”
单祈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奁,“这季知府倒是势力卓越,一声令下,全城风声鹤唳。”推开窗,“避免暴露我们的人,下去吧。”单奚还是没吭声,只是将收好的刀稳稳地放在刀架上,侧身靠在一旁的柱,右手一点一点地轻点着刀鞘。
来人连敲门的步骤都省略了,直接推门而入。由于单祈和单奚初到苏州仅仅置办一所宅子,随后一直奔波于打点商会各处,才勉强有一席之地,到现在为止都还未购买家仆,当然需不需要,方不方便就是另一回事。
因而府内只有七八位随单祈和单奚一同下苏州的护卫,除了平时执行一些主人安排的任务之外,皆作府内小厮负责一切杂务。在来人推门而入之前,管家已经通告过主人的命令要隐藏身份,所以众人皆是仅仅两三人作一团站在一起,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不等这等无礼之人有何动作,管家如变戏法一般从柱后走出,面朝大门,却未把视线落在这些人身上:“来者何人,擅闯我府?”
领头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只是平平淡淡地开口:“奉使君之命,捉拿盗贼。”
管家气笑了:“你是怀疑我们私藏贼人?”
“贼人一番逃逸,经调查这是其出现的最后之地。”也不等管家回话,单手作势,领头带来的追兵皆作分散,向府中各个角落疾步探去。
府内除书房灯火通明,其余地方皆未点灯,那些未点电灯的屋子被其直接破门而入,倒是书房稍有顾虑,敲了敲门,门内未有动作,倒是管家主动上前推开房门。
屋内没有死角,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全貌,领头不语,拱手作辑,就要带人离开。
单祈终于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收回视线:“哦,我这府中找出贼人了吗?”
领头握紧手中剑,片刻又放松:“打扰单郎。”
单祈似笑非笑,不再开口。管家适时关上房门,隔绝两方。领头转身就走,大步走出单府。一人不懂到底为什么要给一个小小的商户面子,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领头停下步伐,侧身撇了一眼开口之人,继续前进,只是减慢了步伐:“这单郎虽不似那梁郎那般得沈防御使亲近,但这单郎自长安而来,在长安有些关系,因而就这两月不到的时间就打点好了这淮行商会上下。我等皆是身份低下之人,得罪不起这等大人物。”
“那上头让我们搜查······”那人又开口,却不敢说了。
“我们都是棋子。”领头仿佛嗤笑一身,声音越来越小。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李去束早早地离了榻,但一直碍于雨大,杨毅一直不准他出门,他只得略带着急地坐在窗边,口里嘀嘀咕咕:“怎么还不停?”
杨毅一直待在李去束身边,片刻也不敢离开,他家主人可是敢做出偷偷摸摸冒着雨出门的人,要是以前他定不会阻拦,甚至可能还会一起行动,但是自从那次以后,李去束的身体健康水平一落千丈,一场风就得害其病倒。
现在雨小了,李去束完全等不住了,只得略带请求地看着杨毅,若非要保持一个君子气度,他可能已经上手拽杨毅的衣角。杨毅微微叹口气,只得屈服:“郎君,现在正好趁着雨势减小,去别庄看看情况。”
李去束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赶紧起身,但由于坐了太久,一个踉跄,还好杨毅离他近,紧急一个大跨步,扶住了李去束,顿时火气上头,刚想说说李去束,李去束先发制人:“杨叔,坐久了,腿麻。”最终还是上手拽了拽杨毅衣角。
杨毅无言,只得默默将吩咐下人准备好马车。
当李去束与杨毅乘坐着马车到达外城别庄的时候,医师已经紧急为王运进行诊治,但是王运经受半月折磨,身上添满各种伤痕,由于一直不得救治,全然靠着毅力撑着,这时终于得救,心里那条紧绷的弦一下子缓了下来,顿时一切伤病席卷而来。
医师在内室待了一个晚上,来到前厅,李榷和李寻摇早早地坐在前厅,并不说话,看到医师,才有所改变,将医师围住,医师只得停下脚步,抢在两人开口之前解锁道:“能做的都做了,现如今只能看奇迹了。”
李寻摇得到答案就侧开了,李榷却不死心:“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即使是神医也是这个结果。”医师又气又怜,气他不信自己尽力,怜他也只能听天由命,趁着他顿住,快步往外走去,顺便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学徒,“现在去厨房,我不放心他们熬药,你去盯着。”也不等学徒回复,自己接过医盒,往侧厅走去。
李去束刚入别庄就遇见往偏厅走的医师,医师嘀嘀咕咕地走着,完全没看见来人,李去束没有打断大夫的思路,和杨毅侧到一旁让了路,待大夫通过才继续往内走去。
李榷有些走神,倒是李寻摇立刻就看见了李去束,他不顾依旧下着的雨水,上前接过杨毅手中的油纸伞,又环住李去束的肩,严严实实地将李去束带到檐下。到了檐下,李寻摇随手将伞扔到一旁,却为放开环住李去束的臂膀,反而抓住李去束的手,唤来侍女:“去,给阿去拿个手炉来。”
“没事,不需要。”李去束有些无奈,却无济于事,他身边这些人一直担忧自己的身体,甚至有些夸张,但他没有办法,自他差点死在李寻摇面前,以至身体落下病根,更无法阻止他们了。
侍女动作很快,也许是早有人知道他要来,吩咐侍女早早准备好了,李去束接过手炉,就要往内室走,被李寻摇拦住,李去束望向他,他转头不说话。李去束立刻心神意会:“没事,若非我计划出现偏差,王运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我应当探看。”
王运并非什么身份高贵的人,而是李去束父亲的手下,因其才能,被李去束父亲举荐参军,在军中立下不少功劳。这次潜伏异常重要与凶险,经历几年不间断的刺杀,李去束手下几乎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王运听闻噩耗之后四处寻找,这才找到小主人。
王运自请参与计划,本抱着必死无疑的心,但他相信小主人必定想方设法地解救自己,自己没必要抱着赴死的心,糟蹋小主人的仁心。更别况若是自己自作主张反而破坏小主人的大计,自己才是罪该万死,这才靠着一番毅力撑到州府看守松懈,小主人派人成功混入从自己搅乱之后固若金汤的州府,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逃亡才获得解救。
“当时就不该同意王运单独完成这段潜伏的请求。”李榷看着两个小辈靠在一起的样子,心中越发苦涩,虽几乎无人可用,但也不至于不能再派一个接应的人。
但是季桦一个草根出身,不仅拜为韩式子弟,还在长安水深火热的时候及时外放,还在这吃人的官商勾结的大网中占了主导,必定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若是重要物件被偷,还有人接应,必定会暴露出这苏州多了一番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长时间潜伏,并在恰当的机会将一起偷窃化作意外。但即使是意外,季桦依旧充满疑心,将王运关入地牢并不停地拷问。
王运从一开始没骨气,在后续的拷打中不仅胡乱招供,还糗样百出,渐渐季桦才相信这只是个有点贼心但没贼胆的小偷,将其扔到地牢任其自生自灭。也是要感谢被拉入地牢,若非如此,季桦定要当场要了王运的命,只是即便季桦如此精明,也避免不了自大的缺点。
当长安的人终于被他们招来,李去束不再需要掩饰,甚至需要引蛇出洞,终于在一个雨夜传信给和王运同时潜伏却一直未暴露的李寻摇去救王运。
李去束无法接话,毕竟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李寻摇反手敲了一下身旁的柱子,李榷立刻意识到发言不当,闭了嘴。
李去束推门而进的时候,晕了一夜的王运奇迹般地醒来了,看到李去束来看他,赶紧想要起身,却被李去束制止,他也不执着,到是看到李去束那番自责的眼神,抢先开口:“小主人,幸不辱命。”
李去束不再说话,退后一步,作辑行礼,不等王运开口阻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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