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给找活做吗?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乌漆麻黑的地方?]
[我不想死,该死的是明月楼那些骗子!]
[娘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那些个狗东西把我娘子带哪儿去了!]
“……”
徐千宁在无尽的黑暗中搜寻有用的线索,大概串联出事情的始末。
明月楼是漠北县贩卖人口的据点,明面上施粥送馍介绍工作骗取信任,暗地里将青壮年男女搜罗发卖。依照丽娘的只言片语推测,稍有姿色的女子挑拣出来培训,抑或逼良为娼,抑或哄骗远嫁他乡。那些个优先条件,无非是阻断后路、逃避耳目的手段。漠北县的前任县令们更换如此频繁,其中不乏有查出片羽证据,因而惨遭毒手和陷害也未可知。
这里面涉及人员太多太杂,明月楼背后必定有更大的黑手……她一定要亲手将这些罪犯绳之以法,还漠北县民众公道。
“喂喂,狗东西们开饭了,吃完赶紧上路。”门口的守卫提着一桶粥和馍倒在铁栅栏下的食槽里,木棍敲击铁架发出震动声响。
里面的人依着门口星点亮光凑近,求守卫拿开嘴里的破布。那守卫张着大嘴哂笑,露出满口粗黄的烂牙,他站在铁栏前,挡在烛灯下,里面饿狠的人跪在食槽边朝他磕头,他饶其受用地挨个啐上一口再摘除他们嘴里的破布。嘴巴得到解放的人多了,有的人便用嘴替其他人咬下破布,并试图咬断身上捆绑的麻绳。
不多时铁栏里的民众们都互相摘除了破布,徐千宁身边的妇人刚替她松了口,她轻声将人留住,为了遮挡手中的动作。身旁的妇人看见徐千宁手里的刀片隐秘地递过来,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将其稳稳接下。女子手巧灵活,刀片磨损大半绳索便能将手腕从缝隙中扭出去,于是徐千宁那始终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的轻薄刀片悄然在民众中传递。
地牢里面人多嘴杂,不免有人看不惯守卫的行径破口大骂,也有人担惊受怕从中劝和吸引火力。
见此情景,那守卫恼羞成怒,拿门边的长木棍抵进铁栏里乱捅乱舞,混乱中打伤无数,“你们这些等着做奴隶的家伙,连猪狗吃的东西都不配。”随后一脚踢翻食槽和木桶。
那寡淡的粥顺着地面脏乱的杂草歪七扭八地流到徐千宁的脚下。
徐千宁后退几步,提醒道:“贴紧墙壁。”
飞舞的棍棒再长也有限度,铁门外的守卫一时竟成了被动方,他气急败坏地敲击铁架栏,脚踢门锁,嘴里骂着胡言秽语。
听到动静的两个守卫操刀靠近铁栏安抚:“等他们上了山,有的是苦受,轮不到你我插手。”
手持木棍的守卫充耳不闻,丢下木棍夺了刀,还试图争抢另一位守卫身上的钥匙。
“你别太冲动,听说最近缺人,上面指令不让随便杀。”
这时,徐千宁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扔了手上断掉的绳索,捡起半截掉在地上的长木棍,撑在铁架栏上的棍子如同杠杆,她对准满口粗黄烂牙的守卫将木棍用力下撑,直接打歪了那守卫的下巴,又趁拿刀的守卫震惊之余,迅速捅向他们的眼睛。
然后说:“拉住铁门别让他们进来。”
地牢里面已有好些汉子都解了麻绳,见徐千宁一位女子都如此勇猛,不甘居人后蜂拥扯在门口,其余女子也主动帮助剩下的民众解绑。
门外的三个守卫捂的捂眼,捧的捧下巴,意见迅速统一:“杀一个贱女人总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着急忙慌的把锁打开,还抽刀往里捅,但要对准铁门栏的空隙很是费时,瞄不准还容易被躲过,更怕的是刀被抢走,可拉门力气更不敌门内的众人,越是用力越是拉得紧。
倏地,在他们察觉到似乎中计,准备再将门上锁之时,徐千宁大喊:“放。”
拉门的民众迅速听令松开手,铁门受力不均直往外敞,几个守卫踉跄倒地,徐千宁拉着木棍翘在铁门上死死压住挣扎的守卫。
“快跑,分散开跑,去西南来阳县报官,说漠北县令遇害。”
没支撑多久,徐千宁就听见木棍断裂的声音,但看到四散的人群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捡起地上的断刀开始往外疯跑。
地面的守卫被踩踏得厉害,支撑了好几下才站起,跛着脚边追边吹哨笛摇人。
徐千宁顿时头大,命真难挣!回想捆来的路上好似路过一片风声很大的林区。
往山林里躲!能躲多久是多久!她下定决心,意志坚定。
可不远处已经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人的腿怎么可能跑过马的腿啊啊啊啊。
跑不过也要跑!不跑那才是死路一条。
马蹄声越来越近,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些好似被抓住的尖叫声,徐千宁的步子越来越重,她想她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她不故意惹恼守卫开门,至少不会有人因她而遇害。
“嗖——”
一支长箭破风而来。
徐千宁没来得及反应箭是射在她哪个部位,怎么没感觉到新的痛点,还是说已经痛麻木了感觉不到,又有两支箭羽连续飞来,穿肩而过。
身后顿时传出倒地的声音。
可徐千宁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脚步。
但她确认了一点,目标好像不是她!又能活了!
突然马蹄声止,她面前的路被挡住,光泽亮透的黑色马尾扫在她脸上,她抬头看去,马背上的男子身着玄色云锦长袍,剑眉星目,下颚线凛冽锋芒,拉直弓箭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流畅。
随后,只见他弯下劲腰,将一只手伸向她:
“上来。”
徐千宁鬼使神差地就扔下断刀,毫无防备伸手回握,他的手掌很大,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掌背青筋凸起,她不靠马镫就轻而易举地坐上马背。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骑马。
行动中的马毫无安全感可言,使她不得不抱上他的后腰。
裴厉秋手中的弓弦一紧,没想到这个女子行事如此乖张,箭羽前所未有地偏离了预想目标。
敌方前来的兵马逐渐汇集形成半包围式,他单枪匹马,背后还带着位毫无武功的伤患女子,如此形势下不可恋战。裴厉秋收拉缰绳,骏马嘶鸣高扬起前蹄,转身向林间奔驰。
马儿淌过飞舞的黄沙,甩掉追赶的兵马,再映入眼帘的景象变成高耸入云的林木草树,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凉气。
不再有人持刀追赶索命,徐千宁提着的心胆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她想开口问名道谢,却发现喉咙哑得生疼,微微扯动嘴角都使她直冒冷汗,马驰风动,豆大的冷汗从她的脸颊滑落。
裴厉秋驾马往林间深处的驻地赶去,却隐隐觉得腰上力量渐松,偏头一瞧,背后的女子脑袋倒在他的腰背,身子瘫软滑落至马脊尾,一个不留心,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摔下去。
他只好勒马停驻,将人抱下马背靠树放平,这才发现她的面庞已毫无血色,衣服上渗透着浓重的血渍。
她竟一声也没吭。
纵使常年游走江湖省县的裴厉秋也不得不对此女子感到赫然。
被放在树边的徐千宁气息渐平,正当裴厉秋以为她已经昏厥过去时,她猛然身起抓住他的衣襟,振振有词问:
“你叫什么名字?”
“裴厉秋。”他纵使不解仍回得迅速。
“裴厉秋,你现在肯定不会杀我。”
身旁只风摇叶响,没有听到心声,那便是真话。
“我叫徐千宁,漠北县县令,你一定要救我。”
说完便一头栽进眼前人的胸膛。
裴厉秋实在没见过如此不顾及男女之别的女人,下意识将徐千宁从身上推开,在她的脑袋快要撞上树桩时,又倏地抬手把她的头部护住,她的头很小颗,比一颗鞠球还要小,他一只手掌就能轻易捧住她的后脑勺。
裴厉秋思忖着,救死扶伤不分男女,况且她还说自己是漠北县县令。近日他方截获反动势力从京城带回的线报,要找寻刺杀漠北县新任县令女探花,并委派人代替就任掌控远北局势。
今日所遇敌方暗杀势力与他所查案件颇有关联,他不能让远北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需要有合理身份的人在台前稳定民众和关联牵线。
思及如此,他将人抱上马背束在腰间,她的脑袋顺势搭在他肩头,微弱的鼻息在他的耳后生风,裴厉秋只能梗着脖颈驾马疾驰奔向林间深处。
马蹄声止步于一幢依山而立的隐秘木屋外,匆忙的脚步破开推挡的木栏,屋内听到动静的双问凝撑在支摘窗前朝门外打趣:
“哟,裴大人,真是稀客。”
“此人伤重,急需疗治。”裴厉秋快步将人抱进屋内,面容郑重严肃。
双问凝神色稍正,撩开她怀中人的头发瞧了眼:“这女子谁啊?竟劳裴大人亲自前来。”
裴厉秋不理,径直穿过屏风将人放入纱帐床榻上,怎料刚俯身将人放下离开之时,徐千宁却死抓着他的衣襟,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哦,明白了,原来是小娘子。”
“切勿妄言,平故毁人清誉。”裴厉秋将衣襟上的指节抚平放在被褥边,起身背立在花鸟竹丝五扇屏风外,“此女子为漠北县新任县令,徐千宁。”
“那位女探花?”
“正是。”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双问凝言笑晏晏,将床榻上的人外衣剥了个干净。
徐千宁再睁眼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她拨开白色的纱帐将头探出,屋内明亮轩敞,四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床榻边隔着青色丝帛屏风,能若隐若现地瞧见门外的身形影动。
只见屋外那人手持长剑,仰天遥指,风声具破,影影绰绰,好不飘然。
她起身下榻,才发觉自己衣物皆换,浑身整洁清爽,没有丝毫不适。
这裴厉秋不仅武功高强,医术还如此了得?
徐千宁轻声慢步穿过屏风,立在门槛边欣赏更加清晰的剑舞。
可那人耳目却过分敏捷,瞬时发现了她的动静,裴厉秋盈身收了长剑:“徐县令,身体可好。”
这剑收得也太快了,徐千宁饶觉可惜,还没来得及回答,木栏外的双问凝已经替她发声:“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替她诊治的。”
虽说她不介意有人因救她性命扒她衣服,但那人是女子当然最好,毕竟前世今生都是母胎单身,若是男子不时想起还是会觉得多有尴尬。
“原是姑娘您啊!”徐千宁殷切地替双问凝接过草药篮,眉眼带喜,“真是赛过活神仙。”
双问凝听了这话颇为受用,扬起眉梢关心道:“徐县令您的身子骨还是太弱,要不然也不会区区鞭伤就昏睡两日之久。想当初裴大……”
“双神医,您的药煎好了吗?”裴厉秋忽地出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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