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最近一直都是低气压,顾轻舟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没有多问。
高三高考结束之后,他们正式步入高三,成为新一届的高三生。晚自习的时间被调到了十点二十。他们需要多上一节晚自习。
历届高三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怕他们嚷嚷着不习惯,最终还是习惯了这个作息。
年级部安排的早操也结束了。
六月中旬,高一会考。他们收拾好东西,给高一让考场。
苏念趁着两人一同回公寓的时候,询问她:“最近怎么了?”
桑柔一脸茫然:“啊?没,没怎么啊。”
苏念说:“你从高考结束回来开始,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眼神属于放空状态。”
因为看出来了,顾轻舟都不敢到她面前放肆。
桑柔一愣,“有那么明显吗?”
苏念说:“有,你经常看着窗外发呆。”
桑柔顿了顿,她只说:“家里出了点事情。”
苏念能想到的就是生老病死和资金链出问题,她顿了顿,又问:“现在没事吧?”
桑柔说:“没事了。”
苏念点了点头。
*
2023.6.16,晚。
叶映给桑柔发了一条消息,大概的内容是,桑书珉病危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问桑柔要不要去看看。
桑柔想到那个儒雅随和的桑书珉,说:“好。”
最近两个月,病房里陆陆续续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看望桑书珉。祁烁和祁宛漪轮番守着。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祁烁也不愿意低头和解。不过,桑书珉除了工作之外,会想尽办法跟他搭话,他也不再冷言冷语相对。
桑柔到的时候,她看到病房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军服的男人,英姿飒爽,但是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倦,看上去像是匆匆赶回来的。
桑书珉和蔼地跟她说:“桑桑,你来了啊。”
桑柔点了点,她看向病床上的桑书珉,他清瘦了很多,但笑容依旧儒雅随和,风骨不变。
桑书珉热情地跟她介绍:“这是我大儿子,你大哥,刚从部队里回来的。”
“这是桑桑,你小叔叔的女儿。”
桑臣远看着桑柔,微微颔首:“我叫桑臣远,你可以随阿烁喊我大哥,或者哥哥也行。”
桑柔顿了顿,低声喊了一声:“大哥。”
桑书珉和祁烁同时愣住。
桑书珉是看出来桑柔是不太想认他们的。而祁烁经过上次,也知道桑柔大概心里不认可他们。
桑臣远嗯了一声,顿了片刻,他觉得自己过于冷漠,又开口问:“几年级了?”
桑柔说:“今年升高三。”
桑臣远一顿,下意识看向祁烁。
他好像记得祁烁今年也高三了。
桑臣远又问:“在哪读的?”
桑柔说:“南城一中,在一班,跟祁……嗯,跟烁哥是一个班的。”
让她叫祁烁哥哥,这实在拗口。
桑臣远说:“我也是一中毕业的。”
桑柔半慢拍:“是吗?”
桑臣远说:“嗯,我是16届的学生。”
桑柔嗯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感到有些尴尬。
祁烁忽然站起来,说:“哥,你在这里先呆着,我带桑桑出去吃点东西。”
桑臣远说:“好。”
桑柔没反驳,跟在祁烁身后。
出了那道门,桑柔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受秦丽去世的刺激,她忽然就同意来这里了。来之前也没思考过自己会不会尴尬。
祁烁问:“你饿吗?”
桑柔没听清他的话:“啊?”她顿了顿,又说,“我没听见你在说什么。”
祁大少爷显然耐心很足,又问:“饿吗?”
桑柔摇了摇头。
祁烁指着旁边的座位,说:“坐哪吧。”
祁烁率先坐下,桑柔愣了愣,问他:“你不是想吃东西吗?”
祁烁说:“借口而已。”
桑柔沉默两秒,坐到他旁边。良久,她忽然说:“对不起。”
祁烁愣住:“什么?”
桑柔垂着脑袋,声音很低:“上个月你不是跟轻舟他们说,我是你妹妹的事情吗,后来你给我发了消息,我看到了,但我不想回你消息。”
祁烁倒是无所谓,不过,他看着桑柔难过的样子,解释了一番:“没事。我那会太高兴了,忘记询问你的意见了。”
桑柔说:“太突然了。我从小跟着妈妈生活,我没听说过我爸爸那边的事情。”
“婶母没跟你提过?”
桑柔说:“提过一点。”
虽然只是单纯提了一嘴:爸爸殉职了。
祁烁说:“不想认亲也没关系,你以后在学校见了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认亲,多个哥哥不好吗?但她不想认,他也没办法。
桑柔语塞:“我……”她顿了顿,又说,“我以后就叫你哥,行不行?”
祁烁没有犹豫,说:“行啊。对了,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几个朋友,没有大面积散播,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桑柔说:“谢谢。”
祁烁浅浅笑了一下,说:“那有什么,我是你哥。有事找哥哥就行了。”
*
桑柔第二天来的时候。
桑书珉交给她一颗弹壳。桑柔惶恐地看着他,拒绝:“这,我不能收。”
桑书珉说:“这是你爸爸的东西。”
桑柔一愣。
桑书珉说:“你爸爸是十八岁入伍的,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颗弹壳,说是他第一次打枪的弹壳。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就当是物归原主。”
桑柔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接过。
桑臣远换了一身便装,很高,很俊的一个小伙子,剪着寸头。他看着桑柔,桑柔目不转睛盯着那颗弹壳,顿了顿,问她:“喜欢?”
桑柔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他。
桑臣远说:“我那也有弹壳。”
祁烁诧异地看着桑臣远,说:“哥,你多宝贝你那个弹壳啊,我连碰一下都不给,这就送人了?”
桑臣远不理他,跟着桑柔说:“你要是喜欢,改天我给你带过来。”
桑柔连忙摆手拒绝:“不用,我拿这个干嘛。”
桑臣远见她没有那个心思,没再多说,他看着那个弹壳,说:“这个弹壳过不了安检,你只能留在家里过过眼了。”
桑柔说:“好。”
接下来,只要桑柔有空,她都会来医院一趟。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但她就是想来,图一个问心无愧。
病房里每天都会来人,有看望桑书珉的,也有工作上的事情要他处理。而桑书珉工作的时候,他们就会躲避。
桑书珉有空的时候就跟她聊起父亲的幼时和少年时的事情。
这让她对那个模糊的印象有了一点幻影。
她想,她的父亲应该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人。
*
桑臣远和祁烁守了桑书珉一段时间,两人被祁宛漪勒令回家休息。
桑臣远刚走到家里,让祁烁在沙发上坐等着,他去地下室拿酒。
桑臣远拎了两瓶酒从地下室出来。
两兄弟围着饭桌喝酒。
祁烁喝了两口酒就感觉到不对劲,他从桑臣远手上拿过酒瓶,一看,他呆住了。
祁烁诧异说:“这不是爷爷留下来给爸的酒,你怎么开了?”
桑臣远说:“爸估计喝不了了,我们两兄弟替他喝了。”
祁烁忽然沉默了。
桑臣远给自己倒了一杯,感叹说:“我们兄弟俩很久没坐在一起好好谈过了。”
祁烁保持沉默。
桑臣远继续说:“你呢,总是固执地认为我是高考失利被爸扔进军校的。”
“难道不对吗?”
“不是,”桑臣远顿了顿,说,“你对小叔应该没有印象,但我记得他。小叔是当兵的,我从小就很敬佩他,后来他去边境殉职了,我就跟爸妈说,我以后也要去当兵,但妈妈不同意,妈妈担心我出事。我往后就没再提过。但爸一直清楚,他允许我去。”
在桑书珉看来,男儿就该志在四方,一心为祖国争光。知道他一直想去当兵,桑书珉相当赞同他的想法。他不知道后来桑书珉怎么劝的祁宛漪,反正最后的结局是,他去了军校。
桑臣远继续说:“这些年,每次打电话回来,只要谈到这件事情,你就开始翻脸不人,挂断电话。我的假期不多,哪怕回来了,只要一谈及父亲,你就直接走开,去舅舅家。”
祁烁哑口无言。
这几年,他相当厌恶桑书珉,自然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他的好话。
但如今,误会解除……
桑臣远继续说:“阿烁,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他算不上称职。可是,他是一个好榜样。”
祁烁当然知道。
哪怕他再怎么厌恶自己的父亲,但他从来不否认,桑书珉对南城市的奉献。桑书珉热爱着南城市,也热爱他的工作。
这个年代谈无私奉献,简直就像个笑话。
当今社会,人心惶惶,水深不见底,埋头干活的人不善言辞,八面玲珑的人内心不纯粹。有多少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只空留一个虚名?
然而,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缝缝补补。有人一心敛财,有人为国为民。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
“阿烁,阿远,快来!医生给你爸下病危通知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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