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回来后,林满和林鹿都陷入了忙碌的状态。
林满依旧忙着生意火爆的酒吧。
林鹿则忙着学业,有空余时间都在创作和画图赚钱,这也使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有粉丝团的地步了。
直到某个改变她和姐姐人生轨迹的邀请函送达。
某天,一封改变轨迹的邮件抵达了林鹿平凡的校园邮箱——“黎明”艺术基金会的青年艺术家孵化计划邀请函。
厚实的特种纸上印着冷冽而精确的术语:两年全额奖学金、艺术中心创作营、顶尖导师指导、全球巡展蓝图。
那一瞬间,如同直视了太阳核心。
纸张在她手中似乎微微发烫。她几乎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窗外铅灰色的阴云低压着树梢,她背脊挺直,唇线抿得异常直。震惊过后,一股冰冷的分析力随之而来:资源级别无可挑剔,时间长度……两年。
她关掉平板电脑屏幕,那片死寂的黑色映着她迅速恢复平静的脸。
心跳仍重,但眼神已从最初的炽热震荡沉淀为深海般的涌动。
她需要一个熟悉的气息,一个能让她重新校准情绪坐标的地方。她抓起手机,步子在空旷的校园里回响,节奏清晰,直奔“ Lumen Bar”。
推开酒吧的门,喧闹的声浪裹着温暖的酒香和食物气味扑面而来。
酒吧的音乐在空气里袅袅浮动,头顶的灯光如同融化的黄金,流淌在每一寸桌面。林鹿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吧台深处的那个身影。
林满正微微侧身,专注地擦拭一只晶亮的水晶杯。柔和的光线描摹着她低垂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静谧的阴影。她整个人沉静得像一幅画,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姐。”林鹿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背景噪音,清晰地落到林满耳畔。声音里的那一点点微不可察的紧绷,也只有她能捕捉。
林满抬起头,眼底那层沉静的神情瞬间被驱散,澄澈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林鹿脸上。她放下杯子,眉头在眉心极其短暂地拢了一下,随即展开。
“嗯?姐姐在呢。”
林鹿走近,没有扑,甚至没有特别急切的动作,只是将手机屏幕递过去,指尖稳定。“这个。”
林满沉默地接过去,目光落在邮件截图上。吧台的嘈杂仿佛在这一刻被完全抽离,空间里只剩下她和那片发光的屏幕。林鹿能看到她白皙颈项纤细的线条,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大约一分钟后,林满将手机轻轻放在吧台上,动作稳当。水晶杯搁在一旁,杯口朝下,像一枚沉默的句点。“黎明艺术基金会?”
她的声音如同浸过温水的丝绒,平和听不出波澜,目光却像探照灯,细细描摹着林鹿脸上每一寸细微的反应,“鹿鹿,机会难得。”
“嗯。”林鹿应了一声,声音很轻。
林满的手离开了杯子,覆上林鹿撑着吧台边缘、微微用力的手背。
那双手带着一丝薄茧和常年接触冰块、酒液的微凉,却有着磐石般安稳的力量。
“非常难得。”她再次肯定,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这扇门太难得了,要推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林鹿清晰看到林满说这话时,舌尖轻轻抵了一下下唇内侧,一个极其短暂的、只有她才知道对方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角落里几个喝得半酣的酒客压低的议论,断断续续地钻进林鹿耳中——
“……听说那地方出来,一副画都能换套房……”
“……林丫头心气高,不会就窝在这儿……”
“……林老板可算轻松了,家里出了个大艺术家……”
“……早该出去拼拼……”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火,炙烤着林鹿的内心。
林鹿脸上的平静面具毫无裂痕,但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却悄悄掐进了掌心。她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林满脸上。
林满依然在娴熟地为熟客添酒、找零,侧脸专注柔和,灯光勾勒的轮廓异常安静。
这近乎完美的平静像一层釉,冰冷地覆盖着底下汹涌的暗流。
她越完美,林鹿心口的空洞就越深,伴随着尖锐的理智回响:
她想让我走,用尽全力,不动声色地把我推向她认为最好的方向,即使她自己……
深夜的打烊时刻,酒吧沉入一种疲惫的宁静,像个终于阖上眼睑的巨人。
吧台只剩下她们。林鹿屈膝坐在高脚椅上,双臂环着小腿,下颌搁在膝盖上,是她们私下最放松的姿态之一。
林满终于收拾停当,拿起了那份打印好的、厚得像一块砧板的邀请函。
她的手指抚过光洁的纸页,力道均匀,指尖稳定。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仔细地沿着信纸原本就存在的折痕,将它工整地折好,纸页边缘被她用手指捻得很平直。
“带回家去。”她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温柔,“我们得好好看看,每一个细节都值得仔细权衡。”
林鹿抬起脸,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像两潭幽静的深水:“两年……” 这个词从她口中吐出来,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像测算着一条鸿沟的宽度,“很久。”
久。这个字落下,在她们之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撞碎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沉默是沉重的,带着酒渍和陈年木材的气息。只有吧台后面那个老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一种类似深长呼吸的嗡鸣,绵延不断。
林满低垂的眼睫抬起,唯一一盏还亮着的工作小射灯在她眼中投下两点专注的光芒,如同暗夜航标。
“时间是很长,但有些光,不亲自走到它面前,就永远无法真正看清它的模样。”她的声音轻柔如夜风拂过风铃,“去看看吧,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殿堂,那是该去的地方。”
“小艺术家,我等你回来。”
语气是坚定的建议。但林鹿的耳朵捕捉到那丝掩藏在温和平稳之下的干涩尾音,如同丝绸被粗糙的手指急速划过。那点干涩精准地命中了林鹿盔甲上最细微的接缝。
“姐姐”她开口,语调并未拔高,却因刻意放缓而显出格外的分量,像一字一句刻在空气里。
“我现在舍不得走。”她身体微微前倾,一种无声的靠近。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酒吧的每一处——温润的原木吧台,柜子里流光溢彩的玻璃阵列,还有天花板上那束已经微微有些褪色的塑料花朵、墙上还有林鹿亲手涂鸦制作的“小太阳”。
这目光充满了评估和确认,最后稳稳地落回到林满身上。
“这里有我的光。”她声音不高,近乎陈述事实,“你就在这里。”
林满的目光骤然一窒,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重物。
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无声地掀起了一场情绪的潮涌。她握着邀请函的手指陡然收紧,力量之大让厚实的纸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原本被她精心压平的折痕瞬间坍塌扭曲。
在暖黄灯光的掩护下,那皱褶像一道突然迸裂的、无法忽视的伤疤。
林满的呼吸停顿了半拍。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如同重新拼合崩落的堤岸。她快速移开视线,避开林鹿那种近乎剖析的眼神,迅速而轻柔地将那份失了体面的邀请函,准确无误地塞进了吧台下、林鹿那个亚麻色的旧帆布画箱深处。动作像在埋藏一颗滚烫的宝石。
“先收好。”她背对着林鹿说,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风穿过陈年的木缝,“……不急于一时。”
画箱卡扣清脆地“咔哒”一声合拢。
这声音像一枚柔软的钉子,瞬间固定了林鹿摇晃的内心天平。
那份过于沉重的诱惑,被妥善地、暂时地放入了最深的抽屉。一种混合着安心和微小刺痛的轻松感弥漫开来。这份安宁的代价,在此刻并非不能承受。
“好。”林鹿应声,利落地滑下高脚椅。脸上没有丝毫少年人的浮躁,只有决定后的坦然。她几步就绕过吧台末端,靠近林满身边。空气中传来清冽干净的水香、淡淡的木质调气息,以及一点点属于林满本身的温暖体息。
“打烊了姐姐。”她语气平静如常,带着一种自然的归属感,伸手越过林满的肩膀,目标是吧台侧面墙上那枚磨得锃亮的黄铜电闸总开关。
“我们回家。”
林鹿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开关。
哗——
黑暗如同巨大的羽翼收拢,瞬间吞没了所有的光与声。在突如其来的、墨汁般的黑暗里,人的听觉、触觉,以及那存在于两人之间无形的引力场,变得异常清晰。
“走了鹿鹿。”
林满的声音很低,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响起,仿佛只是黑暗本身在开口。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在浓稠的黑暗中无比精准、无比肯定地抓住了林满的手腕,带着不容置喙的牵引力量。
五指收拢的瞬间,林满感到指关节的轮廓清晰地印在自己的皮肤上,紧得像是确认,像是某种无声的契约,被浓稠的夜色严实密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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