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作为全市重点高中，师资力量雄厚，看卷子的速度不用多说，再加上是自己学校组织的一场考试，由任课教师批阅，在考完试之后的一天，除了最后考的一科来不及打分，其它科的卷子在上午基本上都发到了学生的手里。
顾安琛从楼下接了杯水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陆瞳又是在他身边大喊大叫起来，捧着一张薄薄的卷子，硬生生的止住了顾安琛喝水的念头。
“快看安琛！卷子发下来了！快看我的语文！我的诗词默写这里！居然只错了一道，只错了一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嘛！哈哈哈哈哈！我不用抄一遍全部的古诗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要把这张卷子裱起来挂在我宿舍的墙上，保佑我以后语文默写都这个水平！我还怕她语文老师！我直接在她面前翻跟斗！”
顾安琛听他兴奋完，这才缓缓吹了吹杯子里冒着的热气，抿上一口，“恭喜。”
陆瞳把这张卷子小心地铺在桌子上。
顾安琛扫了一眼，右上角数字100分占据了一个小角。
随后他又听到陆瞳的大嗓门在他耳边响起来，“这都多亏了你安琛，考语文之前你对我说这次我诗词默写肯定不会再抄写，就真的被你说中了！简直是我的救星！请你吃雪糕啊安琛！”
顾安琛浅笑，“这是你自己考的这么好，跟我没关系，不用谢我。”
他放下杯子，整着自己桌子上略微杂乱的几张卷子，语文卷子照例没有在自己手里，历史地理政治发挥的都是常规水平，英语分数略有一点上升，最后是数学。
八十五分。
比周老师预估的还高了五分，顾安琛一时不知道是先高兴多了五分，还是为这个没有及格的分数线伤心，最后把这张卷子折好放到了书本最下面，掩耳盗铃一下可怜的分数。
前桌张嘉璐抱着自己的考的稀碎的卷子，小声的骂骂咧咧，最后不甘心，转头问顾安琛道，“学霸学霸，你快告诉我，觉得这次地理难不难，是不是有点超范围了？”
张嘉璐表情太抑郁，顾安琛沉思一会儿，斟酌着语言，不想太过打击她，只能委婉地说着，“确实有一点难，不过还是在咱们复习资料里的，有些题目是刁钻了一些，需要想好几个弯才能选出来答案。”
张嘉璐：“那你地理多少分？”
顾安琛：“九十五。”
“多少？！……”
“算了，你别说了。”张嘉璐摆了摆手，生无可恋又愤恨自己多嘴，小巧的瓜子脸都要被自己皱成包子脸，又转回去唉声叹气，被季宁珀戳了戳肩膀。
张嘉璐忧郁的死鱼眼望过去，“干嘛？”
季宁珀一言不发，推过去一张地理卷子，分外平和，任由张嘉璐的表情由疑惑转向呆滞，又转为惊讶，继而整个人重新恢复了光彩，她叹口气拍了拍季宁珀的肩膀。
“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句话十分应景，还是语文默写里面的原句。
季宁珀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
打闹了没一会儿，上课铃一响，教语文的赵老师迈着步子走进来，赵老师本人还比较年轻，剪着短发，一身运动装，长得不高，声音却洪亮，从教室前到教室后，可以来回3D环绕。
因此在赵老师的课上，是不怎么容易犯困，赵老师本身也比较严厉，五班学生也就不去触那个霉头。
今天课上赵老师明显有些生气，把书本教案往讲台上一扔，吩咐课代表把投影仪打开，在这空隙里，对学生来回说道着，“就才过了一个暑假，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知识是都从脑子里飞走了吗，全都忘却了，就剩下一个空空的脑壳，装的都是浆糊！卷子你们做的啊，那是五花八门，什么答案都有，一点都不想给你们批改卷子，让人生气！”
顾安琛揉了揉脑袋，遮住自己的脸颊，忍不住想笑。
虽然他知道语文老师嘛，有时候说话会受到一些书面语的影响，显得腔调都是文绉绉的味道，可听了两年赵老师的“忘却”，仍旧没有脱敏，每次听到了都感觉怪怪的，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笑出声来，硬憋着笑意。
还是挺难受的。
尤其是这么严肃的场合下。
“……来，顾安琛你说，你这个暑假都在家里干什么了！为什么顾安琛语文依旧能考146，可是你们别人的成绩，没有提升就算了，还没有没有保持住以前的水平，更甚者有的人成绩居然还下降了！”
赵老师眼神往下扫视了一圈，“我就不指名道姓谁谁成绩下降了，你们看着卷子自己心里都清楚，都已经是高三生，马上就要高考了，都是一样在家里学习，为什么人家还能学习这么好，安琛你来说。”
顾安琛：“……”
他迎着赵老师的目光，沉默的接受着全班同学目光的洗礼，一边觉得自己不应该辜负赵老师的信任，一边不想违背良心说假话。
他在暑假干什么了。
不就是每天睡觉吃喝玩乐吗？
他语文天赋高，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根本没有担心过这科的成绩一说，他父母又极为开明，从来不过问他的学习，让他有一个宽松自在的环境。
他在赵老师眼里是一个好学生，是因为他的某些行为达到了赵老师的期盼，符合着一个好学生应该有的所作所为，甚至于某些可有可无的良好品质，也是赵老师的一厢情愿，就比如在她的想象里，自己一定是每天付出了大量的时间来学习，才能拥有如此优异的成绩，
可如果真的告诉她，真相不是如此。
可能会博得一室的哄笑，随后按照赵老师的性格只会更加生气，认为自己没有体会到赵老师的用心良苦，严重的说，那叫做目无尊长。
顾安琛尊敬老师，他不想那么做。
却又讨厌把自己编造成一个虚假的形象，落得一个勤奋好学的名声，获得老师同学的赞叹。
很烦。
顾安琛叹口气，“我……”
“老师！”
季宁珀举着手出声打断，“老师，想上厕所。”
这么一打岔，赵老师的视线转移，盯着季宁珀看了几眼，皱眉问道，“你是新来的那个学生是吧？”
“嗯，是。”
赵老师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在季宁珀没有离开前，说了一句，“以后记着，在我的课上，如果有想上厕所的自己悄悄的从后门走，再悄悄的回来就行，别打扰到别人上课，你刚来还不知道，这次就算了，其他人以后也记着，别犯类似的错误。”
投影仪已经打开，赵老师抬头看完钟表，把语文答案和顾安琛的答题卡一起摆到讲台上，“行，别耽误时间了，你们有想知道安琛怎么学语文的下课了自己去问去，再待下去我课讲不完了。”
“来，拿出你们的卷子，看第一题……”
季宁珀在厕所待了两分钟洗完手从后门回来的时候，赵老师正好在黑板上写着东西，他对着刚刚好从课桌上抬起头的顾安琛眨了下眼睛，瞧着那份掩藏在眉宇中的阴霾不见，笑了一下，坐回座位上。
下课后。
顾安琛去跟赵老师要回了语文卷子，走至季宁珀课桌旁，低头不经意看到一张惨不忍睹的试卷，见着他倏然睁大的双眼。
虽然被季宁珀很快的遮住了分数，许是羞愧难当，也耻于自己语文考的不好，他垂着脑袋，半点没有课上举手来的从容。
主要还是两个人语文分数上的差距，让季宁珀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顾安琛心底默念：语文九十七。
对一个文科班的学生来说，确实是有点太低了。
“季——宁珀？”
被叫住名字的人本就心口狂跳，这下更是直接小鹿乱撞，直接要撞到嗓子眼，惊的季宁珀慌里慌张地抬起头，入眼的就是一双平静无波的漆黑双瞳，他垂着眼帘，居高临下，面容都是清和。
季宁珀像是直接卡住了声带，被放大的美貌一下子闪的失了神，傻呆呆的要被人拐走都不带反应过来，却在顾安琛没有丝毫波澜的双眸中渐渐放平了呼吸，胸膛不正常的起伏也慢慢恢复。
仿佛顾安琛天生就有这样让人安稳心定下来的魔力。
正好趁这个时机，顾安琛问他道，“在课上，你上厕所，是在帮我，还是巧合？”
季宁珀微微睁大眼睛。
他没想到顾安琛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
他举手上厕所这件事是帮他还是巧合，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除非他季宁珀是脑子不好或者单纯傻，才会选择那样一个时机向老师提出来自己的要求。
更何况季宁珀回来之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看向顾安琛，稍微想想就能够明白过来。
不过顾安琛既然过来问他，需要的就不会是肯定的答案，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自己做那件事的动机的根本就是在他身上。
季宁珀装傻充愣，“当然是巧合了。”
顾安琛表情不变，“这样啊。”
他与所有同学划分界限，维持在一个不冷不淡的距离，可以偶尔与他人玩笑打闹，却不会让自己得到他人友善或顺手的馈赠，那样代表着建立感情的开始。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他这人却只会享受，不会将同样平等的感情付诸实践，索取无度，又惧怕付出，骨子里的血都不容易融化，更是不擅长与他人交际，不想拥有一个关系淡薄的联系。
如此只要没有帮助的开始，别人不会打扰他，他自然乐的清闲，就像从前那样，那是他认为最轻松的相处。
季宁珀伶牙俐齿反问，“当然了，不然能是故意帮你吗？”
明白自己来的意图，也知道自己言语中的内涵，并且能够毫无芥蒂的接受。
顾安琛挑了下眉，“嗯。”
教室内的同学该睡觉的睡觉，该看书的看书，该嬉笑的嬉笑，靠窗这边有着撒下来的清隽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亮晶晶的颜色，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顾安琛心情颇好，在看到季宁珀同样放松耐心的笑容，微微弯了弯腰，漂亮修长的手指放在他课桌上的语文卷子上，指尖打着旋，点在诗词默写那一道大题上。
“赵老师说，语文默写这块只要错了两个以上，就要把所有的必背诗词都抄写一遍。”
季宁珀：“？！”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加倍的转移到了顾安琛的脸颊上，欣赏了一会儿季宁珀瞬间垮掉的表情，整个人软绵绵的瘫软在椅子上，忧郁的盯着自己的试卷，这才回到座位。
过了一会儿，季宁珀才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巴巴的转身向顾安琛看过来，眼眸中重新盈满了笑意，弥漫在眉梢，喜色浓浓，“幸亏你告诉我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呢，多谢多谢！”
顾安琛：“……”
“不客气。”
他虽然有一点点戏弄了新同学的愧疚，毕竟季宁珀是新转来的，还不清楚赵老师定下的这个规则，他第一次赵老师也不会过多为难。可这毕竟是既定的事实，也还是顾安琛第一次这样好心的告诉别人，季宁珀也诚意十足，两两相抵，他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道谢。
*
晚上回家，顾安琛躺在客厅沙发上，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接到了何淡月的视频通话，他整了整自己的校服，把手机摆在支架上，按下“接通”键。
“琛琛宝贝呀！”
“妈妈。”
视频那头，何淡月应该是在酒店里面，容貌大气秀丽，气质温和端庄，笑起来之后眼尾一点细细的皱纹，岁月留下的魅力，增添几分高雅，举手投足之中都是一股子书卷气息的味道。
顾安琛很好的遗传了父母亲强大的容貌基因，笑起来与何淡月有几分相似，不笑的时候又像极了他的父亲。
何淡月不是传统相夫教子的女性，她担任着帝都B大地理专业老师的职务，在学术钻研方面造诣很深，开学期间没有陪在顾安琛身侧，还是因为她手底下的学生要参加地理实践活动，需要她前去组织，移不开身。
提及这个，何淡月仍旧愧疚，“说好了的要陪着我们琛琛，送我们琛琛高三第一天上学，结果耽搁了，过几天市里还有一次学术讨论会，又要有几天不能回去。”
顾安琛笑着摇摇头，“妈妈，你先做好你的事，忙完了再陪我就好，我这里有张姨每天照顾我，在学校有温玉，不用担心。”
何淡月：“啊！想起来了，温玉的妈妈，你许阿姨，昨天跟我说呢，要不要也给你买一箱面膜，牌子我忘了，说是温玉在用着呢，补水保湿的，用来给你们高三生最好了，不伤身体，要不然天天这么熬下去，皮肤就坏了。
琛琛啊，你需不需要，我看你现在脸色是有一点不好，要不要许阿姨给你买一箱，别怕男生敷面膜什么的，保护皮肤才是最重要的昂。”
顾安琛：“……”
便宜哥哥居然真敷面膜，他待会就去狠狠嘲笑一下温玉！
“不用了妈妈，帮我谢谢许阿姨。”
“好的。”何淡月点头，泛着流水潺潺的眼眸含笑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骄傲，“你们班主任在班级群里说了，这几天在考试，发下来了成绩单，我看到了，琛琛是第七名，很厉害。”
顾安琛的笑容淡了淡，没有说什么。
那头的何淡月见儿子这个反应，轻声细语的转移了话题，跟他聊了些活动里的琐事，嘱咐了几句照顾好自己的话，顾安琛始终眉眼温柔的聆听，在何淡月结束对话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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