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觉得许添现在不太对劲。
他任由许添趴在他怀里，也没太在意周围其他同学的目光。
但有几个同学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了。
毕竟前两个学期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更夸张的都见过，今天这次也就抱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有同学好奇：“更夸张的？怎么个夸张法？”
程嘉逸和前后几个同学窃窃私语，招手示意他们靠过来点：“听说啊，我只是听说，你们也别出去乱说，更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他们使劲点头，表示绝对不乱说。
程嘉逸神秘兮兮地说：“我那个朋友跟我说，有天下午他回宿舍，走的香樟树林那边的小路，结果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什么？”爱听八卦的周小然凑近了点。
“看到叶宁许添他俩接吻，接吻啊。”程嘉逸表情浮夸道。
“……”
“切。”几人顿觉没劲，立马就散了，还以为多夸张呢，结果就是接个吻而已。
周小然都快走回自己位置了，又倒回来，忍不住道：“这年头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早就支持自由恋爱了，同性间接个吻而已，亲一下又不能说明什么，我跟我闺蜜也亲过，我俩也没见发生别的。”
直男程嘉逸不理解，张着嘴巴震惊的看着周小然。
“……什，什么？”他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门后似乎还有大门。
怎……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程嘉逸试着想了一下他跟自己发小接吻的画面，还没亲上去，一股反胃涌上来，他转头就朝旁边吐了。
他同桌见状，立马扶住他，声音有点急：“小逸，怎么了？”
程嘉逸咳嗽着抬头，看见了自己刚才脑子画面里差点亲上的人。
他两眼一黑，弯腰吐得更厉害了。
“徐洹知，你他爹离我远点……”
-
教室靠窗这边没那么吵，只是今天的风似乎有点凉。
叶宁一只手扶许添背上，另一只去关窗。
“许添？”叶宁捏了两下许添的后颈，喊他。
许添的声音很闷，从底下传来：“……嗯。”
就算他一晚没睡，也不应该是这种状态，许添也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抱着他，更何况还是在教室里。
“许添，你生病了。”叶宁得出结论。
许添缓缓抬头，教室窗外落进来的阳光，照得他面色更白了几分。
脸色怎么会这么差？叶宁心头突地一跳。
他盯着叶宁看了一会儿，说：“没有生病。”
跟生病的人没道理可讲，叶宁重新把手背贴在许添额头上，就这么贴着感受了几秒，并没有很烫。
但以前每次都是许添用这样的方式来探他的体温，所以叶宁也拿不准自己的判断有没有问题。
“我去找陈老师拿体温计，”叶宁放下手，对上许添的眼睛，跟他说，“等我回来，好吗？”
许添一时没吭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宁，过了好一会儿，一旁的裴述都要跟着急了，他才慢慢说了声“好”：“等你回来。”
许添松开抓着叶宁的手，困倦又昏沉地趴回了课桌上。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趴着的时候，校服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可能是生着病的人总是虚弱的，那件校服外套穿在他身上，看上去比平日还要单薄。
叶宁从座位走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外套脱了下来搭许添背上，然后匆匆跑出了教室。
他跑到陈俐办公室门口，喘着粗气抬手敲门：“报告。”
陈俐还在备课，听见有人敲门，她看过去：“进来。”
叶宁踏进办公室，说得有点急：“陈老师，你这里有温度计么？”
“有，”陈俐似乎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个，她愣了片刻，赶紧问，“叶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去医务室？”她边问边从抽屉里拿出用盒子装着的体温计，递给他。
“不是我陈老师，”叶宁接过体温计，转身要走，“是许添。”
“我去看看。”
陈俐丢下红笔，跟着叶宁去了教室。
早自习的时间越来越近，教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王昭在教室门口拐了个弯进来，扒门框上喊：“陈老师来了！”
“开什么玩笑，陈老师从来不提前来教室。”底下有人说。
“爱信不信。”王昭说着，飞快溜回自己座位，从桌肚里乱摸了本书出来，摆桌上就开始念，装得比三好学生还好学。
叶宁比陈俐快几步到教室，他拿着体温计回到座位，见人回来，裴述立马朝许添支了支下巴，无声地跟叶宁说：“他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
叶宁瞥到他搭课桌桌沿上的手腕，手指曲着，衣袖被褶了点上去，露出半截手腕，腕骨格外突出。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叶宁握住他的手，想叫醒他，但还没出声，叶宁就被手心的温度刺了下。
怎么突然这么烫？刚才去办公室前明明还没这么严重。
叶宁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许添。”
大概是太熟悉这声音，许添手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叶宁听见他“嗯”了声。
他声音很小，那声应答混在别的嘈杂声里，很轻很轻。
与其说这是一声应答，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下意识的低语。
叶宁想看他是装睡还是真睡，毕竟真睡着了怎么会应他的话。
但他这会儿只能看到许添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睡着后的许添眉间蹙着，显然他睡得并不踏实。
下一秒，高跟鞋噔一声踩进教室。
一听这声，原本热闹着的教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逃似的，四下窜回自己座位。
“还没上课，不用这么安静。”陈俐路过讲台，扫了底下坐直的一圈。
“还有王昭，”陈俐突然扫到他座位，“你拿着本字帖看什么？”
王昭疑惑地“啊”了声，什么字帖？他低头看向刚才拿出来的“书”。
行楷一本通。
王昭：“……”
“不过你那字确实该练一下，”陈俐精准打击，“太别致了也不行。”
全班立马笑作了一团。
王昭抽了两下，抱着同桌就开始哭：“我太他爹丢脸了呜呜呜呜。”
陈俐今天也是踩的高跟，但明显能听出来她今天脚步格外轻。
她走到许添身侧，见他露了点额头出来，便干脆的伸手去试了下许添额头的温度，过了片刻，她确定许添是发烧了。
“温度给他量了么？”她收回手问叶宁。
叶宁看了眼许添：“还没有。”
陈俐拿出手机说：“没量就先别量了，直接带他去医务室吧。”
这么严重？还要去医务室？
听见动静的同学都连忙看过来。
“他应该是发烧了，”陈俐在屏幕上摁了几下，对叶宁说，“我跟校医说了，你带他过去。”
体温计被他搁在一边，他立马应了声“好”：“我这就带他过去。”
裴述赶紧说：“我也去吧。”
沈逾枫也特仗义地撸了把袖子：“我也来搭把手。”
再来一个人都可以把许添抬着去医务室了，正好两人抬脚两人抬手。
叶宁想象了一下，觉得那场面有病又好笑。
他咳了声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等会儿还要上早自习，我一个人带他去就行。”
叶宁把许添的手搭在他肩上，扶着他站了起来，他觉得裴述沈逾枫这两人是在小瞧他力气，忍不住睨了这两人一眼。
许添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他身上，叶宁感受了下，其实许添没多重，至少，没看起来那么重。
沈逾枫不知道想到什么，指了下许添说：“许添还挺重的……”
这话可能对许添的打击有点大，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许添突然抬起了手。
叶宁感受到他的动作，转向他：“许添？”
几秒后，他们看见，刚才还不省人事的许添同学，对沈逾枫缓缓伸出了……中指。
看见的同学们：“……”
叶宁：“……”他服了。
这人可真是。
沈逾枫和裴述捂着肚子差点笑死。
陈俐简直头疼，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们再耗下去他病都该好了，”她偏头闭上眼，指着教室后门，“快送他去医务室。”
叶宁“噢”了声，扶着许添就往后门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医务室在哪儿。
叶宁转过头，看着讲台上的陈俐，干笑了两下，问：“陈老师，我能问一下，医务室在哪儿吗？”
陈俐朝他瞥过来，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叶宁觉得陈俐想拍他。
最后，陈俐叹了口气说：“在志德楼，最左边那个楼梯对面就是医务室。”
“谢谢陈老师。”说完，叶宁扶着许添赶紧溜了。
医务室只有一个校医，他用体温枪对着许添额头摁了下。
39.5度。
“怎么烧这么高？”校医拧了下眉头。
许添摁了下眉心，声音微哑：“熬夜。”
校医一脸“我听你扯”的表情：“我还没见过熬夜熬到发高烧的。”
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直觉告诉叶宁，这条消息他必须要看一下。
毕竟他认识的人里不会有人在上课期间给他发无聊的消息，叶宁瞄了眼校医，他在跟许添说话，应该不会注意到他。
他溜到一边，借着药柜的遮挡，拿出手机快速扫了眼。
裴述：【叶小宁我忘了跟你说，昨晚许添他除了一晚没睡，还去宿舍阳台上待了好大半天。】
那边校医还在问许添到底怎么搞的，叶宁已经收起了手机，他走过去跟校医说：“他昨晚吹了风。”
“怪不得，”校医从柜子里拿了些药出来，有点不明白好好的去吹什么风，“昨晚温度那么低，你跑去吹风，不发烧那才是怪了。”
叶宁一时也没明白许添不睡觉，跑去阳台吹风是做什么。
“喏，这些是药，三天的，”校医把药递过去，叮嘱道，“一天三次，别忘了。”
许添伸手，但是还没抬起来，就已经被叶宁接了过去：“谢谢。”
他仰头看着叶宁，叶宁眸子垂下来。
两人目光对上，叶宁有点想骂他，好好的去吹什么风。
“能走么？”叶宁问。
许添低下头，薄唇动了动：“可以。”
话是这么说，但最后他还是被叶宁抬着回的宿舍。
他觉得许添比以前体虚了很多，就算熬夜又发烧，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这也太虚了吧，叶宁心想。
是不是该买点补药给许添补补？
叶宁盯着他吃完药，在床上躺下睡着后，才重新回了教室。
叶宁靠着窗写完最后一道数学小问，停笔的瞬间，他好像有些明白，许添为什么会一晚没睡，还去阳台上吹了这么久的风。
他忍不住想到昨晚许添的反应和他的猜测。
许添应该是怕鬼的，昨晚看了恐怖片，又搞了停电那一出，尽管他没表现出来，但就整晚没睡这事，已经是很好的证明了。
去阳台吹风，大概也只是想让自己脑子清醒点。
好在许添这场高烧只持续了一天，晚上熄灯前体温也差不多恢复到了正常温度。
-
国庆过后，气温降得很快，大家穿的衣服也没再那么单薄。
周四中午吃完饭，裴述无意间从隔壁班的人那儿听说学校月底要举办秋季运动会。
“保真吗？”他问。
那个同学使劲点头：“绝对保真，我去教导主任那里交检讨书的时候听到的。”
“行，你走吧，我知道了。”
月底要举行秋季运动会？
今天十五号，已经过了半，也没多少天了。
裴述溜回教室，但里边没几个人，叶小宁去开会了，许添也因为摄影部有事不在教室里。
裴述回来都找不到能一块聊这些八卦的人，仅有的几个都趴在桌上睡午觉。
顿觉没意思，啪一下，一巴掌拍醒睡得正熟的沈逾枫，说：“走，上体育课去。”
结果被有起床气的沈逾枫一脚踹飞，去操场的路上一瘸一拐，被人当风景似的看了一路。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这会儿太阳突然晒了起来，热身运动结束后，大家已经出了一身汗。
老师见状，就没再安排别的，原地解散让他们自由活动。
“到底是谁上了高中还喜欢体育课啊？”裴述靠着树给自己扇风。
王昭在一旁老老实实地说：“我啊，你们不觉得一到体育课就浑身有劲吗？”
“你动力小子啊？”裴述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我宁愿在教室上师姐的英语。”沈逾枫艰难道。
“师姐是谁？”叶宁愣了下，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我们英语老师不是梦姐么？”
他说着看向许添：“我没记错吧许添。”
“没有。”许添说。
裴述逗他:“你猜啊。”
叶宁才懒得理他：“爱说不说。”
“还不是因为那群高一的，要吹么？”周小然拿着个小风扇走过来，问叶宁和许添需不需要这个。
叶宁对她笑了笑，说不用，许添也说了声谢谢，没有要。
裴述拖着嗓子：“小然你偏心，怎么不问问我们呢？”
“帅哥特权，懂吧？”周小然拍拍裴述的肩。
裴述撇嘴：“我明明也是标准帅哥一个……”
她翻白眼鄙夷了一下，吹着小风扇继续跟叶宁说：“咱们梦姐不是叫司梦么，那群高一的呢，他们喜欢叫梦姐‘小司姐’，结果大家方言说惯了，平翘舌不分，‘小司姐小司姐’的，喊着喊着就成了‘小师姐’。”
“……”
难怪前两周看到他们梦姐往朋友圈里发了条【建议普通话考试纳入一外20届期末考核［微笑］】
周五放学前，陈俐来教室说了运动会的事，学校出通知说下周一就可以开始报名，大家可以趁周末两天时间考虑一下。
陈俐话音刚落，底下的讨论声立马激烈起来。
整个教室嗡嗡嗡的，像围了大堆苍蝇。
“这次运动会有篮球赛和羽毛球赛！”
“高一那次没有吧。”
“这个赛制是什么赛制啊？”
“没看懂……”
叶宁只听了个大概。
听见有羽毛球和篮球两个项目的时候，他转头想问问许添打不打算参加，偏过头，却看见许添单肩背着包站在课桌边，垂眼划动着手机。
他站的位置恰好挡住前门走廊外泻进来的光，影子落了些在课桌上。
叶宁抬头去看黑板顶上的时钟，才发现下课都已经有两分钟了。
他没再去想这些，迅速收拾好书包提手上，另一只揽上许添的肩，边说边和他一块往外走。
周六许添一大早就不在家，叶宁找不到事干，吃完许添给他留的早餐后便发消息问裴述和沈逾枫他们要不要出来打球。
裴述：【咱上哪儿打去？】
沈逾枫：【去学校？】
叶大宁：【行】
叶大宁：【下午一点吧】
裴述：【许添呢？】
叶大宁：【被干妈叫去公司了。】
裴述：【不愧是许氏继承人［大拇指］［大拇指］】
许添：【……】
许添：【有病就去治】
沈逾枫：【［大拇指］［大拇指］】
裴述：【哎呦喂，许总这么闲？】
许添：【……】
许添：【哥屋恩】
隔着屏幕，叶宁都能想象到许添在那边的表情有多无语，他抱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做题。
许添放下手机，抬头，他斜对面是间会议室，许易驰和梁欣就在里面。
会议开了大概快两小时，许添低头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
今早刚煮好面条，还没来得及叫醒叶宁，一通电话急匆匆打过来，说让他去公司一趟。
结果到了公司，他爸妈一个人也没见到。
快中午了，许添才见到他爸妈。
最后得知，是让他陪他们去参加个晚宴。
许添无语了片刻：“那你们这么早把我叫来。”
“啊？”梁欣翻文件的手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她喝了口咖啡，从杯沿处看向自己儿子，“儿子你刚才说什么，你老妈我没听到啊。”
许添：“……您别装了。”
梁欣放下杯子，叹气道：“你妈我年纪大了，真没听到。”
“是是是，”许添顺着她的话道，“您没听到。”
梁欣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许添：“……”
-
叶宁和裴述他们打完球回家已经下午六点。
许添还没回来。
他换好鞋，大少爷似的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等躺够了，他摸过茶几上的手机，点进王者打了一局。
结果又是4.2。
破游戏。
他退了出来，又切到别人的旅行vlog看了半天，最后看来看去，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和许添的聊天框。
他给许添的微信备注已经换成了【阿勒泰】。
叶宁有一个小习惯——给许添的备注，是他打算下一次和许添一起去的地方。
但很少有人知道，包括许添。
离开伊宁那天，和许添约定好了，过年会和他一起来新疆阿勒泰的禾木滑雪。
所以他给许添的备注，从“赛里木湖”，悄悄变成了现在的“阿勒泰”。
叶小宁：【在吗？】
阿勒泰：【嗯，怎么了？】
他想问许添在干嘛，在哪里。
但最后又删掉了那些字，一句想问的都没发出去。
叶小宁：【没什么。】
叶宁晚上随便吃了点，洗漱完又跑去隔壁看了眼，没人。
所以许添到底去干嘛了？
他还是很好奇。
他回到自己卧室做了会儿题，很快做完一套后，他又继续百无聊赖地趴桌上给许添发消息。
叶小宁：【许添，你还在吗？】
阿勒泰：【还在。】
叶小宁：【南滨路的银杏黄了】
叶小宁：【［图片］［图片］】
阿勒泰：【想去看？】
叶小宁：【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小宁：【我好无聊啊●∧●】
许添回复得很快。
阿勒泰：【等我回来。】
叶宁刚想问他要等多久，聊天框里再次出现新消息。
阿勒泰：【不用等了。】
什么？
叶宁还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等了？
今晚不回家了？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后，手机在手里震了震，叶宁眨了下眼，重新看向屏幕。
阿勒泰：【不用等了，我已经在门外了。】
久等啦
接吻的事是假的哈，不信谣不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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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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