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前排的几个人兴奋的把车窗摁了下来，扒着窗的边沿吹风。
裴述朝风里喊了两声，觉得不过瘾，又拉着沈逾枫跟他一起喊。
沈逾枫做不来这么中二的事，但被裴述缠得实在没办法，就勉为其难地学着裴述喊了几声。
裴述喊完扭过头，兴冲冲地问后排的两个人：“叶小宁，许添，你们两个要不要试试？”
看着远处的雪山呢，突然被点到名，叶宁有点懵：“什么？”
裴述立马给叶小宁示范了一下。
叶宁沉默了会儿，干笑两声说：“……我拒绝。”
许添捻了下指腹，低头玩手机：“不要。”
听出许添不太一样的语气，叶宁看向许添，有些怀疑道：“你别跟我说你想喊。”
许添眼皮动了一下，说：“没。”
“真的？”叶宁挑眉，没再看他，他摸出手机摁亮，手指在屏幕上摁了几下。
几秒后，叶宁放下手机，继续看着车窗外。
与此同时，许添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他垂下眸，划开了屏幕。
叶小宁：【你要是想，我可以陪你】
许添抿了抿唇角，偏过头低低笑了一声。
他刚才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给了叶小宁这样一种……他想喊的错觉。
“不是我说，你俩也太没意思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裴述轻啧，坐回去拍拍沈逾枫的大腿，“来来不管他们了，我俩继续。”
“谁要跟你继续，还有，别拍我大腿！”沈逾枫咬牙，“拍一次还不够吗？！”
裴述没理沈逾枫的控诉，冲着窗外，迎着风大声喊：“真的秋天了——”
傅文祈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笑笑说：“你们小心晚上回去就感冒。”
他话音刚落，裴述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忍不住猛地咳嗽了一声，把正看美景看得出神的叶宁都给吓了一跳。
裴述：“……”
傅文祈耸耸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吧。”
裴述不动声色地把窗户关上：“……瞎说什么呢，你才会感冒。”
车后排，叶宁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书包递给许添，别过头说：“你……打开看看。”
他的语气有些别扭，许添挑了下眉，上一次见叶小宁这样，已经是今年过年那会儿的事了。
那天早上，他出门丢垃圾，迎面撞上了站在门外的叶小宁，他问怎么不进去，叶小宁也是像今天一样，别过头，红着脖子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递他。
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一条他亲自缝的围巾。
因为许添也曾送给过叶宁一样的东西，叶宁没亲手做过什么，但又很想给许添补上一件。
当时许添翻监控，才知道叶小宁在他家门外站了二十多分钟。
很冷的天，却站了这么久。
许添把他领进家，把他像裹粽子似的裹得严严实实，叶宁吸了吸鼻子，慢吞吞跟许添说了实话。
那是叶宁第一次送许添他自己做的东西，也没那么好看，很多地方可能还没缝好，他不知道许添会不会嫌弃。
所以才在门外犹豫，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
许添听了后有点无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叶宁跟他扯旧事：“你不总说我笨手笨脚的吗？”
“我有这么说过？”许添思索了会儿说。
“你没有吗？”叶宁没好气地说，“你说我笨手笨脚的，连盐都能放成糖。”
许添觉得以前的自己说得挺对的：“那确实挺笨。”
叶宁立马把被子掀了，作势要去掐许添：“许添，你大爷的把围巾还给我！”
想到这里，许添扯了下唇。
所以这会儿许添也大概能猜到叶宁书包里会是什么。
许添把东西从书包里拿了出来，这个重量——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他拆开收纳包，里面是一台相机和一个镜头。
安静片刻，许添看着他，轻声问：“送给我的么？”
“那不然我送给谁？”叶宁小声嘀咕，“这还是我用上学期期末第一的成绩换来的。”
“你就偷着乐吧。”说完他又更小声地补充了句。
这话叶宁其实说得很轻，但车内空间本来就小，许添便听得一清二楚。
难怪会这么不好意思，脖子也红了，原来是用成绩换来的。
许添眸光微动，他“嗯”了声，打开相机，平移了一下，将镜头对着叶宁：“那我是该偷着乐。”
叶宁：“……”
什么耳朵，这么好使。
许添从相机后探出一只眼，问：“能拍么？”
叶宁往后靠下，慢条斯理道：“一张五万。”
许添应了一声，垂眸拿着手机摁了几下。
下一秒，一道字正腔圆的机械女声倏地响起——
“支付宝到账，五十万元。”
什么玩意儿？
叶宁下意识摁住手机，感觉这样就能把这句话摁回去似的。
前排聊得起劲的几个人同时扭头，除了傅文祈，裴述和沈逾枫两脸懵逼又诧异：“？？？”
“剩下四十五万预付一下，一张照片应该不够。”许添解释说。
叶宁：“……”
裴述表**言又止。
有钱人你们这又是在玩什么play？？？
钱多给我也转点呗？？
叶宁自然没收这些钱，他也不缺这点，给许添转回去后，又打开微信往上面敲了几个，他点了发送，便把手机丢一旁，继续盯着窗外看。
许添半垂下眸，看到了消息。
叶小宁：【我呢还是很大度的，钱就算了，之后记得拿别的补上】
赛里木湖：【你想让我拿什么补偿？】
叶宁盯着窗外没别的动作，似乎也没注意到手机的消息，许添偏头移开目光，摁熄了屏幕。
过了很久，许添的手机才在手心里震动了下，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叶小宁：【这我得好好想想】
叶小宁：【怎么说也不能亏了自己。】
叶小宁：【你该庆幸你是男的，不然按照电视剧的剧情发展，你该对我以身相许了。】
赛里木湖：【男的也行。】
叶小宁：【？？？】
叶小宁：【不行。】
赛里木湖：【好吧:-(】
叶宁关掉手机，余光却忍不住往许添那儿瞄。
他突然有点搞不懂了，许添真是直男么？
-
赛里木湖很大，环湖要花的时间太长，他们打算今晚在这边住一宿，要是下午天气不变，他们说不定还能赶上一次日落。
司机师傅一路带他们过了月亮湾，三台草原，最后他们停在十里长堤吃了顿饭。
叶宁拿着相机拍了很多，那台佳能本来是买来送给许添的，结果拍着拍着，这台相机又落到了他手里。
不过他对相机上那些按键一窍不通，也不会调，只会狂摁快门，咔咔一顿拍了就算完事。
晚上快十点，赛里木湖已经被染成了橘黄色，夕阳落在湖里，远处的云也是，叶宁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了。
他们五个人沿着湖边一直跑一直跑，像在追逐着即将坠落的夕阳。
最后跑累了，索性就在碎石子上躺了下来，不知道是这会儿心情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大家躺在这上面也不觉得硌。
“我们来合个影吧？”沈逾枫看着天边的云提议。
“嗯。”许添起身，把相机拿了出来，他把支架架在碎石子后边的草地上，顺便调整了一下。
“你们往右边移两步。”
他们就互相挤着移了两步。
“别挤我啊。”
“谁挤你了。”
“再挪一下，快点。”
“……”
确认好位置，许添摁了下定时摄影，就赶快跑过去站到了叶宁身旁。
计算着倒计时的时间，许添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眼叶宁，最后才将目光看向镜头，他脑袋往叶宁那儿靠了一下：“三、二、一。”
“咔”地一声，画面定格。
叶宁最先跑到相机前，他翻了翻，刚才一连拍了很多张。
“让我也看看，我也看看！”裴述也跟着凑了过来。
他们几人站在橘黄色的余晖里，勾着肩的，搭着背的，还有紧紧贴着彼此的，什么样的表情都有，但都是笑着的。
在这张照片里，有两个夕阳，湖里的，天边的，就落在他们身旁。
傅文祈抬了下他的墨镜，慢悠悠走过来：“我肯定是最帅的。”
裴述忍不住评价：“不要脸。”
“嫉妒本大少了？”傅文祈靠上他。
裴述肘击他：“滚。”
傅文祈吃痛，捂着肚子跑到了叶宁那边。
还没走过去，衣领就被许添拎住，丢到了另一边。
“怎么样？”许添微微弯了下腰，问。
叶宁弯了弯眼睛，转过头来说：“挺美的。”
他瞳孔底下映着晚霞，看过来的时候很亮很亮。
傅文祈在一旁骂了声，隔空对着许添的后脑勺就是一顿挥拳。
几人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没赶上日出。
他们继续沿着路环湖，最后在克勒涌珠停了下来。
今天天很蓝，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还有很多天鹅。
几人下去拍了几张照，顺便和小天鹅们玩了玩。
要临走的时候，叶宁拉住许添说：“许添，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对啊你俩拍一张吧，”裴述看热闹，“你们看那边还有拍婚纱照的，你俩也赶紧拍一张。”
拍婚纱照关他什么事？
他和许添又不用拍这个，好兄弟之间拍两张照怎么了，莫名其妙。
“相机给我吧，我帮你俩拍。”裴述挺主动。
叶宁正准备把他手里那台佳能递给裴述，就听许添说：“用这台吧。”
他把手里已经用了快两年的那台旧相机扔给了裴述。
“你就这么稀罕叶小宁送你的相机？”裴述接了过来，意味不明的挑挑眉，“碰都不让人碰一下。”
许添“嗯”了声，算是回答。
叶宁心情顿时有些微妙，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他很享受这种，在许添那儿，独属于他一份的偏心。
裴述举着相机，指挥道：“你俩往左边挪一下。”
两人挨得很近，调整位置的时候，指尖不经意触碰，留下一点温度，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叶宁手指蜷了下，没来由的，他突然还想要触及那点温度。
“好了好了。”裴述提醒说。
镜头里，叶宁和许添的身后慢悠悠地游来两只天鹅，它们面对着彼此，像是久别重逢后的一场寒暄，画面很安静。过了会儿，它们弯起脖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一颗跳动的心，裴述迅速按下快门——
咔的一声，照片拍好了。
车里，叶宁看着那张照片，他很轻地眨了下眼。
他有点没法描述现在的心情，但他实在没法忽视跳动得这么快的心脏。
可能是天气太凉，而许添的手总是很暖。
刚才和许添站在一起拍照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牵他的手。
-
之后的几天，他们又沿着之前做好的路线去了好几个地方。
一圈下来大家都累了。
机场候机的时候，叶宁还有点舍不得这里。而且很多地方他们还没来得及去。
叶宁靠着椅子盯着头顶上的灯，直到视线开始模糊，灯光散成了两半，他才慢慢开了口，喊他的名字：“许添。”
许添看过来：“嗯？”
“等过年了，我们一起来禾木滑雪吧。”
“好。”
“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许添顿了下，片刻后，叶宁听见旁边的人，喉咙里泄出来一点不明意味的笑音：“嗯，只有我们。”
叶宁满意了，靠在许添身上继续补觉。
-
八天假期转眼就溜走了，回学校上晚自习那天，大家还没从假期里走出来，一个个懒得不像话。
看书做题都跟要散架了一样。
陈俐看得头疼，想着这假期最后一个晚上给他们放一部电影看看算了。
“你们想看什么电影？”
一听要放电影，大家一下就清醒了。
“鬼片鬼片！”
“老师！我们要看鬼片！”
底下一堆人跟着附和说要看鬼片。
裴述颤颤巍巍：“不要吧……”
陈俐依了他们：“你们要看什么自己上来找。”
裴述绝望的回过头，他扒住许添的桌沿，弱弱地说：“你能看吗？”
许添觉得他莫名其妙：“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不是……”
“开始了。”许添打断他。
裴述只能认命地转了回去。
他就不信，许添能淡定看完。
最后不知道是谁上去放了个“闪灵”，中途一度吓得大家一身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晚自习刚下课，教室突然啪的一声，黑了下来，伴着同学们的一阵阵惊呼。
“卧槽，怎么停电了，吓死我了。”
月光从窗户泻进来，落在桌角、地面一隅，加上刚看完恐怖片，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
备用电至少还要等一个小时。
意味着他们从教室回宿舍这一段路都没路灯。
手机更不能拿出来，不然值周老师一抓一个准。
裴述想快点回宿舍，提议走小道，快一些。
结果走上去他就后悔了。
小道上几乎没人，这里几乎被香樟树环绕，连月光都很难落下来，有些寂静阴森。
香樟树的枝桠在风里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厉鬼在啃噬骨头，也有点像刚才电影里时不时发出的诡异声响，让人脊背都跟着发凉。
“靠，为什么这里也有监控。”裴述想哭哭不出来。
学校为了防止有学生早恋，来这条小道上做些别的事，就在这里安装了几个监控，这里的监控除了连接学校的监控室，还连接附近的派出所。
学校停电了，但派出所的电是不可能停的。
所以监控还亮着，他们就没法把手机拿出来。
突然，一声猫叫尖锐地划过——
裴述惶恐：“我靠，别上演什么校灵啊……我是真怕鬼啊！”
叶宁走在前面，面无表情道：“一声猫叫就吓成这样，哪里有什么鬼，你不唯物主义者吗，还怕鬼？”
“我是无神论者，不是无鬼论者，真的叶小宁你听这动静。”裴述使劲抓着叶宁的手臂不敢放松，快要哭了。
许添借着浅淡的月光瞥了裴述一眼，两人挨得极近，裴述整个人看着随时都要扒叶宁身上去。
叶宁拿他没办法，只能安慰道：“你先别怕，一会儿就到了。”
裴述颤抖着道：“这是说不怕就能不怕的吗？”
“你去那边，”许添走过来，把裴述扯开，“那边没鬼。”
裴述一下有点茫然，连害怕都忘了：“……啊？”
许添扯住叶宁衣袖，沉默几秒，拧起眉说：“我也有点怕。”
叶宁转头：“你逗我开心呢许添？”
怕鬼还来他这边？不是说那边没鬼么？刚才看鬼片不也看得挺认真的吗？
许添还真的怕鬼。
这点叶宁可能不知道，但裴述却很清楚。
大概小学的时候吧，许添和叶宁去他家玩，叶宁晚上很早就睡了，裴述想要壮胆子，便拉着许添和他一起看鬼片。
结果胆子没壮成，裴述差点把电视掀了。
心惊胆战的看完，两人那晚上谁都没睡着。
许添抱着枕头，他抱着娃娃，靠在床的最里边，害怕的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俩都是恍惚的。
“那是什么？”沈逾枫指着前方，突然问。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路口，依稀站着个人，光线太暗，怎么看都看不太清，人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着，但下一刻，人影晃了下，忽然消失。
叶宁感觉到自己袖口上，许添的手逐渐在握紧。
但面上的表情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叶宁后知后觉许添可能是真的怕鬼，只是一直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在教室里那么淡定，大概是吓傻了。
裴述没忍住在后边大叫了一声，一下贴在了沈逾枫身上。
沈逾枫笑话他：“不是说天不怕地不怕吗？”
“我是天不怕地不怕啊，”裴述反驳，“这不是怕鬼吗。”
沈逾枫无语地拍开他：“神经。”
裴述管不了那么多了，心说受处分就受处分吧，被吓死和受处分哪个更严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他抖着手摸出了手机，立马打开了手电筒。
拖裴述的福，几人还算顺利的回了宿舍。
快熄灯了才知道，之前在楼下看到诡异的人影其实是有人在那儿晒的给冬天准备的连体衣。
收衣服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把谁吓到，刚才听见他们回来路上说的话才知道把人给吓着了。
男生抱歉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裴述笑着拍拍他的肩：“没吓到，怎么可能会把我们吓到。”
“别往心里去，真没吓到，你回宿舍吧。”
男生又说了句抱歉，然后离开了。
等人走了，裴述才发现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不出意外，他今晚大概是没法睡了。
第二天到了教室，叶宁出门接了杯水，回来路过许添课桌，发现许添有些不太对劲。
他放下杯子，探了下许添额头，没发烧。
“你怎么了许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叶宁有点慌。
许添嘴唇动了动，过了片刻，他才说：“没。”
叶宁没好气地说：“你这幅样子说‘没’，你觉得我信吗？”
许添趴桌子上，眉心拧着，他下意识抓住叶宁的手，往他手背上靠了过去：“我……想睡会儿。”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他问。
“嗯。”
许添声音很低，看来是真没睡。
裴述挂着两个黑眼圈扭过头来，把叶宁吓了一跳。
“你熬夜抢劫去了？”他脱口道。
“抢鸡蛋，”裴述困得要死，说完，他有气无力地对着许添笑了，“不是说能看吗？”
死要面子。
叶宁任由许添靠着他的手，他另只拉开椅子坐下。
下一秒，许添忽然松开他的手，叶宁手背一凉，眼前忽然被阴影遮挡了一两秒，许添整个人朝他扑了过来——
他紧紧抱着叶宁，脑袋埋在叶宁怀里，大概是姿势不太舒服，许添还往里蹭了蹭。
叶宁整个人一僵：“！”
裴述眨眼，觉一下没了。
“我靠……许添你……叶宁你们……”
可能是动静太大，周围同学的视线全都看了过来。
紧接着，同学们瞪大了眼。
这他爹的……不愧是年级第一……
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搞基，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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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赛里木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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