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可谓是惊心动魄,卜亦震惊到搓着的手指都停了。
他看看岁长枫,后者脸上没太大表情波动。
他又看向说这话的人。
不是吧?岁长枫这种暴力狂战斗狂徒也看得上?
他内心颇为震撼地想。
……果然是没亲身体会过岁长枫的恐怖,被他这张脸迷惑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而岁长枫在长久沉默后,终于开始仔细端详梅树下那剑客。
但很可惜,他只能看清那名剑客的大致轮廓和那清晰的眼睛。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所以对这名剑客的口出狂言没太大诧异,甚至觉得以一笑取得天前明月是个很划算的选择。
但说出这话的人令他诧异。
他能明显听出说这话的人是名男子。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说这种话,合适吗?他许久未下山,这世道变了?
而这名剑客若是用那种下流的眼神来看他,现在岁长枫的剑都已经捅入他的身体了。
可偏偏这人眼神里不含一丝杂质,满满的欣赏赞叹。
还有一丝笃定。
这人笃定什么?是笃定他一定会拒绝吗?
思来想去,
他决定答应这个买卖。
岁长枫视线一直没有挪开树下那人,他道:“好,我应下这个买卖。”
卜亦感觉自己见了鬼,但是动作不缓。
可他越算越奇怪,眉头死死拧着,于是他就没心思在意不远处两人的对话。
“不过,”岁长枫话音一转,“我并不需要其他的人身保护。我只在乎酒,这酒,你真的能做主吗?”
“当然。”那人笑着说。
大雪簌簌,渐渐的,雪粒覆上了他们的发丝。
梅花花瓣飘落在岁长枫和关易鹤身上。
岁长枫往前走几步,看清了这人的面容着装,罕见地顿了顿。
关易鹤在整颗梅树旁设了障眼法,这也是岁长枫为什么刚刚才看清他全部容貌的原因。
看清这人容貌后,岁长枫有些纳闷。
眼前这人长得剑眉星目,身姿也挺拔,明明是一副端正矜持模样,为什么能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出来。
作为剑修,他最关注的就是他的剑。可这人连剑都没有拿着,无法从姿势看出他对剑技是否娴熟。
这令他隐隐约约有些不理解。
剑修不好好拿剑,而是装模作样在这里喝酒,这是干嘛呢?还穿那么漂亮,不会是哪家的公子爷来玩弄人吧?
关易鹤见人毫无防备走进梅树阵法中,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还是太容易信任别人。
关易鹤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他把酒壶搁到了旁边的树枝上:“道友走近一看,更令我感觉道友的龙章凤姿,倜傥风流。”
关易鹤笑着,在放酒壶时悄然把阵法改变,由困改柔,他收回手:“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我姓关,豫关的关,名易鹤。字的话……待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告诉道友。”
岁长枫从听到那个“关”字开始,表情有了丝丝波动,听完后他平静地说:“好。”
岁长枫一脸正经道:“我叫岁帅。还未取字。”
卜亦:“?”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他刚刚算出来个东西,情绪还没起来就被岁长枫这句话给憋回去了。
关易鹤闷笑一声。
他笑着抬手,岁长枫感觉到整个土层在颤抖动荡,眨眼间,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坑洞,里面是一壶酒。
那壶酒自己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泥土,飞向关易鹤手中。
关易鹤牢牢抓住那一壶酒。
酒一被取出来,被他改过的阵法就开始转动,金黄色的转轮飞速运转,白色梅花花瓣卷入这漩涡之中,花瓣顺着风逆流而上。
梅花树枝乱颤,关易鹤从斜靠在树干上,到站直身子。
阵法中只站着他和岁长枫。
大雪,下了下来。
岁长枫和关易鹤的发丝留下了雪花,白雪近乎盖住了一半的青丝。
关易鹤还有心思调笑:“哎,共淋白雪,不曾料到我竟是和公子你齐齐到了白头,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不过可惜了,”他抬眼看向正在旋转的法阵,把手上的那一壶酒递到岁长枫面前,岁长枫看向他,关易鹤颇有些遗憾,“今天看来是没机会得知小公子你的真实姓名了。”
岁长枫接过那壶酒,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酒壶壶面。
果然骗不了他。
被戳穿谎言,他依旧神神在在,坦坦荡荡:“关公子,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没达到可以互换姓名的地步吧?”
而且他怎么知道这人告诉他的名字是真是假呢?
“好吧。”关易鹤耸肩,“这话还真是让我有些伤心。”
他抓起剑,隔着乱颤的梅花树枝对岁长枫笑,无奈道:“真不巧啊,这次取酒被那和尚发现了,他估计很快就会赶回来。”
“所以公子的笑先欠一欠,等到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提醒小公子你这次漏付的价钱。”
“我虽然只是孤山寺的小小剑客,但还是懂几分武技的。公子大可放心。”
看着岁长枫漂亮的眼睛,关易鹤半真半假道:“事已至此,公子还是快离开吧,不然到时候人可能就走不了了。”
他笑道:“希望下次见面时,小公子你会告诉我真名。”
“……你打算怎么应对?”岁长枫眼神探究,不解道,“你不是说你能做主?”
关易鹤“嗯哼”了一声,随后道:“求饶啊。”
他说得太理直气壮,让岁长枫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岁长枫刚张开口,眼前一花。
他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
他一向警惕而且能快速反应,这次在这个阵法中却不知为何无法动一根手指。
周身环境颠倒变幻,所有的一切仿佛镜面般碎成一块块。
梅花树像是水面的影子,被人投掷一块石子,便晃了起来。
树下的那人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岁长枫只能看到关易鹤在推他出去之后转身抽剑。
剑芒太盛,照得关易鹤侧颈一亮。
这个时候,岁长枫才注意到关易鹤的白玉冠不是纯白,还有淡淡的银光在流转。
眼前一黑。
他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荒原。
野草在摇曳。
卜亦在不远处半跪着咳出血来。
远处,高高的城门尖顶晃晃得印在岁长枫眼睛中。
整个荒原起了一层薄雾。
刚刚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大梦,一枕黄粱。只有手边的那一壶酒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发丝上的梅花花瓣悄然飘落到空中,岁长枫抬手接住了这瓣花瓣。
岁长枫攥紧了握着剑柄的手,眉头微蹙,不满又不爽。
师妹说的对,下山万事要小心。
……骗子。
不是说能做主吗?为什么在取酒之后还要把他推出去?
……
孤山寺前,一个和尚自薄雾中走来。他身穿袈裟,手腕上缠着一串念珠,边缓步走来,边在嘴里轻声念着阿弥陀佛。
“你还是放走了他。”和尚淡淡道,“你明知孤山寺前无梅花,却还是幻化出了一颗梅花树。”
关易鹤脸上表情很淡,站在一颗枯死的树下,让人猜不准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他开口:“慧明和尚,你法号慧明,当真看不出来我想干什么?”
慧明没有去看关易鹤那副令他气得牙痒痒的模样,他把视线放到远处。
心里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同往常一样,道: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像你一样厚脸皮。”
薄雾中,孤山寺真正的样子显现出来。这里香火稀少,门前那亦真亦幻的梅花如砂砾般消散。
慧明身处幻境崩塌中心,却丝毫不慌,依然伫立。
“只是给你一个忠告,你身上还有个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就应该做好剑客的本职事。”
关易鹤被他这句话给弄笑了:“不就是幻化出一颗梅树换美人一笑吗?这都被你扯到剑客的本职事去,够可以的啊。”
慧明盘着念珠:“他是虚谷出身。”
“虚谷出身怎么了?”关易鹤长剑随意一挥,幻境崩塌已然到了末尾,“我又不是要去虚谷提亲。我只是逗逗小朋友而已,这一没和虚谷结仇,二人家岁师兄都没生气,虚谷能拿我怎样?一切尽在我安排中。”
慧明平静如水:“你确定你自己安排恰当?”
他道:“你知道虚谷意味着什么。”
关易鹤短促笑了一声,反问。
“虚谷意味着什么?虚谷和我家是世仇不成?”
“世仇恋情啊,还挺刺激的。”
慧明闭了闭眼,胸膛起伏了几下。
“你给自己的安排就是去和岁长枫谈情说爱?不是吧?”
关易鹤收起剑,道:“开个玩笑罢了,玩笑都开不起,你真是越活越年轻啊。”
他转身,背对着慧明。
他微微偏头,慧明听到他说:
“我有说过我喜欢他吗?没有吧?对待我爹好兄弟的儿子我就不能好点?对待友门的道友就不能好点?”
“和尚,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在因为那壶天前明月记恨我,所以总是往风月之事上拐,你就和我娘串通好了。”
“身为天下第一剑客,岂能让自己耽于**中?我都已经打算好了,非过修炼百年不谈情说爱。”
慧明停下盘念珠的动作,眉间一点朱砂也压不住语气中的调侃:
“那你又为何要欺骗虚谷弟子呢?你明明知道有神算第一人在他身侧,你的身份一定瞒不了多久。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关易鹤听了这句话,略微挑起眉。
“你觉得卜亦能算出么?就算算出来了,他敢相信么?”
关易鹤往前走,不再回头。
“再说了,这只是我的性格使然,能证明什么?我和其他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也是隐瞒身份吗?”
“走了。别找人家麻烦。”
剑客身影渐渐隐没在远方,声音也不再清晰。
“他年纪那么轻,你可别又拐人家当你那佛门的和尚去。”
有太多恰巧,有太多情愿。有太多责任,有太多不可言说,皆隐藏在这几句对话中,藏在关易鹤的背影中。
慧明背对着关易鹤,感觉到他的气息远去,他才转过身来。
大雪继续下着。
慧明向着刚刚关易鹤离开的方向,闭眼又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十分不信任:
“你也会有坚定的安排?”
是短小的我[爆哭]
白初这个应该会很快结束[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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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国庇佑神【白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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