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宵禁，城门有守卫把守。但这些拦不了岁长枫。
几个瞬间，他们就到了姑康所在的那个巷子。
卜亦依旧被拽得咳嗽。
姑康的门口有丝丝光亮透出来，岁长枫敲门，门内很快就有脚步声响起。
姑康混不吝笑着：“怎么样臭小子们，是不是没拿到天前明月？师伯懂，姑山寺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梅花树……”
所以说两个年龄加起来都没有四十岁的小鬼头还想逞英雄，斩杀那些被污染的神明？做梦实现得比较快点！
“咳咳，姑前辈。”卜亦从岁长枫身后探头出来，手里拎着一壶酒，“你说的是这壶酒吗？”
姑康止住话音，笑容很快淡去。
“你们这是哪来的？”
这是他们病急乱投医，随便在街上找酒家买来给他的对吧？
姑康的心跳急促起来，在害怕岁长枫将要说出口的话语。
岁长枫把酒一递，递到姑康面前：“当然是你说的天前明月，孤山寺门前梅花树下埋的酒。”
姑康背着光，光线昏暗，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暗淡，唯有那双眼睛变得锐利无比。
卜亦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岁长枫丝毫不怕，他看向姑康僵住的脸，缓缓道：“师伯，为什么你说孤山寺前无梅花？”
他还是拿回来了天前明月。
姑康沉默着，他看着眼前还在微微摇晃的酒壶。
姑康在这一秒仿佛变得颓废起来，他扯了扯嘴角，侧身让开通道：“一些父辈的小恩怨，小孩子还是不要问了。”
他极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是岁长枫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表情，让人感觉姑康陡然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姑康转身坐到椅子上，用纱布缠绕的手掩住了脸上所有表情。
岁长枫和卜亦进门，卜亦顺手把门关上。
里面的布置和门外的脏乱截然不同，反而可以称得上洁净。
岁长枫和卜亦找了两张小板凳坐下，岁长枫把天前明月放在这间房子里唯一的桌子上。
姑康用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把视线放在前面二人的脸上。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响起，微微沙哑：“算了。我来告诉你们白初的事，你们给我好好记清楚了。”
卜亦从之前算不出关易鹤的身份的懊恼古怪中回过神来。
岁长枫听出姑康这是在逃避刚刚自己的问题，想起一些之前关于他的言论，没有再开口问，垂眸默默听着姑康的一言一语。
“白初，世人皆称她是一位被污染的神，其实不是。她只是一个被抛弃了的神明。”
……
故事的最初，她只是一个降生于雪国的女婴。
毫无意外的，她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中。
“我怎么听到有奇怪的声音？”老妇人和同伴说。
同伴不耐烦：“肯定是你听错了，哪里有声音！我先走了，这个鬼地方冷得要死，你爱待多久待多久吧！”
老妇人没有理会同伴的埋怨，她循声细细找过去，看到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婴儿被饿被冷得已经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老妇人急忙把婴儿抱起来：“哎呦，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老妇人最终把女婴抱回家养起来，老妇人是个寡妇，突然抱着孩子回来，惹得街坊乡里不少风言风语，但渐渐的她们又别扭地对老妇人好起来。
或许是透过这个小女孩看到了她们曾经的自己，又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谁知道呢？
有了街坊乡里那些妇人姑娘们帮衬，老妇人的生活过得轻松不少。
老妇人给她的女儿起名叫【白初】。
她在白雪皑皑中被捡起，老妇人只希望她开心快乐，她尚是少女时在学堂旁偷听过几门课，听先生说“初”字寓意极好，所以老妇人给她取名为白初。
白初冰雪聪明，就连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都赞叹她学习快，破例教她知识。
她亭亭玉立，长到豆蔻年华时来踏门求亲的不计其数。
但白初一直不肯松口，说是自己要给娘亲养老。这些话让老妇人听了又是忧愁又是开心。
雪国常年被坚冰覆盖，天寒地冻，朝廷贪官横行，皇帝昏庸**，白初所在的地方是雪灾最严重的地方，却久久等不来朝廷的赈济。
老妇人在这么极端的天气下冷死了。
白初成了孤女。
妇人姑娘们知道孤女生活是十分艰辛的，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真正令她们害怕的是官吏的【进献美人】。
皇帝喜好凌虐美人，尤其喜好鞭笞。死在皇帝鞭子下的女子无数。
白初最终还是藏不住，在街上卖菜时被人掳走送给地方官。
地方官一看白初模样，觉得长得十分标志，于是将白初进献给更高一层级的长官。
恰巧长官对雪国皇帝发下的要求头疼着，看到白初那是眼前一亮，收白初为义女，收拾着让白初成为那一年的秀女。
白初从一个弱小无助的孤女，变成了秀女，之后一路往上变成了贵妃。
那是雪国的贵妃娘娘，而雪国无皇后。人人都在说皇帝变了个性子，贵妃功不可没。可实际上只是因为白初承受得更多罢了。
时间看似消磨了很多，其实隐藏了许多。
宫变终于来临，贵妃连同雪国大将军以巫蛊之祸的名头逼宫，昏庸的皇帝不可置信。
红裙逶迤在地，金钗插满发丝。
白初面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问为什么？果然是何不食肉糜啊。”
“你有关注过北地的冬天吗，你知道那里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吗？你知道北地的冬天有多冷么，雪有多大么？你知道北地一年冻死的人数不胜数吗！”
她掷地有声，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不知道！你只在乎自己今天的熏香浓了还是淡了，在乎自己出行有没有符合你天子礼制！”
白初上前一步，目光下移觑着他，在皇帝惊恐的目光中，白初用刀砍断了他的下//体阳//具。
“你，不配当一个皇帝。”
她知道，大将军也不配。
那谁配呢？
只有她，只有她白初才最适合当一国君主，仁慈爱民，体会民众疾苦。
但白初知道自己作为皇权争夺中一个棋子活不久了，她把掌握的很多皇家和贵族世家的秘辛散布天下，让他们失去民心。
她死在士兵的乱刀之下。
但这时她在平民百姓中已经有一定的威望，百姓们自发给她建庙。她是雪国第一个女神仙，祭拜的人多了，信仰多了，白初也就真的成了神仙。
雪国百姓祭拜她，她守护着雪国的疆土。
后来雪国迎来了一位仁君，【白初】被这位君主奉为【守护神】。
“要是故事都停留在这里，那天下的憾事至少会少上三分。”姑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摇了摇头叹气。
只可惜故事的结局不是这里。
“白初守护了雪国500年，神性取代了人性，她忘记了人心易变。”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统性，新任雪国皇帝与邪神勾结，奉邪神为国教。
欣欣向荣的繁华下是见血封喉的慢性毒。
凡人不过百年寿命，一代代迭代中，信仰越发稀薄。国教越来越昌盛，白初庙宇前的香火却越来越稀少。
“白初意识到不对劲。可是这个时候邪神已经实力充沛，她与邪神对上只有五分胜算。于是白初和邪神之间展开了一场长达50年的拉锯战，他们开始收割信徒信仰。”
“最后白初惨败，信仰寥寥无几，她的力量也被削弱。久而久之，她的力量再也无法支撑她回应信徒的愿望。”
“此时，雪国因信奉邪神而国灭。白初再也不是雪国的守护神，她被她的子民抛弃，陷入了沉睡。”
岁长枫沉思。
卜亦听完之后一脸震惊。
姑康已经说完了，他倒了杯水喝了几口缓解嗓子的干渴，他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白初的结局本来就是旧神死新神替上，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最近几年复活苏醒过来。”
“这可能和神序的混乱有关。”
……又是混乱的神序。
岁长枫看向姑康：“师伯，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修真之人不需要睡眠，外面已至天肚白。
岁长枫起身，转转手腕，活络活络筋骨，对卜亦道：“我们该走了。”
临到门口，岁长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他干巴巴地对姑康说一句：“师伯，长老和我师父他们都很想你。”
姑康在他身后站着，沉默不语。
送完岁长枫和卜亦离开，姑康回到自己简陋的小家，呆坐了好久。
他起身，走到屋子角落，搬开上面厚重已经布满灰尘的箱子。
伸出手在最底下的箱子里摸索着，拿出一条长状物。
姑康被扬起的灰尘扑得满脸都是，他被呛得咳嗽几声。
他小心翼翼撕开包裹着长状物的黑布条，一层又一层，一点寒光慢慢露出来，他的眼中倒映出这个长状物本来的样貌。
他撕开了布条，露出了一把刀。
刀锋依旧锋利无比，靠近刀柄的地方浅浅刻着两个字。
——太平。
姑康凝视这把刀很久，他笑着，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刀身。
“太平，我的老伙计，真是好久未见了啊。”
他把刀带在身上，简单把东西收拾好，踏出屋门，耀眼的日光让他的眼睛不适应地眯了眯。
姑康回过头，看最后一眼这个昏暗的小屋子。他沉默地把门关上。
该遇到的，逃不掉啊。
姑康目光坚定地往外走去。
[爆哭]我决定！我再也不会过多环境描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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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雪国庇佑神【白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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