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你们班的李子时同学跳楼自杀了，您快点来学校帮助警方调查这个案子吧。”校长的声音瞬间拔高，变得严厉又认真。
顾维安的声音瞬间拔高，声音也有些打颤，“什，什么！”
楚怀钦也从梦中清醒过来，看着他：“怎么了。”
“怀钦，赶、赶紧送我去学校。”顾怀钦挂完电话后还是心有余悸。
楚怀钦抬高他的下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维安，现在你不能慌，如果你先慌了，那大家都更加慌。你是班主任，这一个班的学生需要你，你的情绪会直接影响他们的，我知道现在你很害怕，但是你要想到，我在你身后，我会随时帮助你的。”
“谢谢。”
楚怀钦看着他穿衣服时的侧脸，心里补了一句：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
然后他心里也不知为何产生一句这样的话：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说谢谢的。
楚怀钦拿着昨晚飙车的速度十分钟把他送到了学校。毕竟出了这种大事，学校一下子把门给看死了，严禁无关人员进出。
顾维安下车后，对楚怀钦微微颔首：“再见。”
他刚走几步，楚怀钦又喊了他一声：“维安。”
顾维安回头看向他，顾维安穿着白衬衫，左手提着有些发旧的公文包，看上去清瘦挺拔，站在阳光下他皮肤白亮的发光。车的鸣笛声、路人交谈的声音全都隐隐褪去，清风连带落叶都醉倒满地。
楚怀钦呆呆的看着他，一下子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顾维安眯着眼疑惑的看着楚怀钦，“怎么了。”
顾维安的声音就像夏日的凉水，不痛不痒的滋润了楚怀钦的心，楚怀钦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过来一下。”
顾维安心里虽然想着那个学生，但还是走了过去。
楚怀钦猛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扯到副驾座，顾维安刚摔在顾驾座上，楚怀钦就俯身靠近他，抬起他的头，亲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任何**，只是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向往。
“安安，注意安全，中午我带你去吃饭。”楚怀钦边摩擦顾维安的下唇边玩世不恭的笑着说。
“顾老师，你来了。”
一和楚怀钦分手后，顾维安三步做一步连走带风的冲到教室去。
顾维安冲说话的这老师点点头，歉意的开口：“江老师，麻烦您了。”
说话的这人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也是副班，江晋。
江晋看见他额头上的汗后，先是给他递了张纸，然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给他陈述了一遍：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他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头。
“我们把所有学生叫回宿舍去了，现在警察就在办公室里，顾老师，等下你就和警察聊一下李子时。”
顾维安非常感激：“江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改天请你吃饭。”
“都是同事。”江晋微微一笑，又顺手推了下眼镜。
江晋同顾维安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初三办公室的老师只有班主任来了，所以办公室还是相对空荡的，两名警察坐在办公桌上核对着东西，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
江晋冲这两名警察笑了一下：“哥，这是那学生的班主任，顾维安，顾老师。”
顾维安走上去，有些紧张：“哥，您们好，我是这个学生的班主任，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吗？”
“顾老师，刚刚有法医来观察过了，这个学生已经死了。”
顾维安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灵魂出窍，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他们说话。
什，什么，李子时怎么会……
“哥，那法医鉴定李子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呀？”顾维安开口时声音还有些颤抖。
其中一个警察将一份死亡证明递给顾维安，“顾老师麻烦您联系家长去医院认领尸体，然后需要您协助我们调查他的死亡原因，从法医那里得到消息，他身上有多处淤青以及被暴力的痕迹，初步判断他受到了校园暴力所以自杀。”
怎么可能。
顾维安感觉眼前一黑，他拿着死亡证明，掏了半天才把手机掏出来，刚解锁就看见楚怀钦给自己发的消息：不出去吃饭，中午送饭。
一阵暖心让顾维安打起精神来，翻找李子时家长的联系方式，而看见他妈妈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呆在原地。
顾维安大脑就像生锈的铁路，突然间艰难的运转起来，发出不协调的刺耳声，李子时，你究竟为什么选择了自杀，你死前到底在想什么，你自杀前有没有……有没有想过向我求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昨天他还是那个穿着一身校服，会对他说再见的学生。
江晋安抚性的拍了拍顾维安的肩膀，提醒道：“顾老师，先给学生家长打电话吧。”
“谢谢。”顾维安很快就调整好状态，给他家长打电话了。
从他们俩进来到现在，警察是一直开着录音的，所以顾维安这通电话一打过来，不仅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也会被后期听上更多遍。
“喂，顾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说话的是一个带着口音的中年妇女声音，由于心系儿子，妇女的声音还带着些许胆怯。
从李子时的资料可以得出，这应该是他的母亲。
李子时是标准的小镇做题家，虽然出身农村，但勤奋学习，成绩一直都非常好，而且他的目标也是全县最好的高中火箭班。
所以变成这样子大家也是有些唏嘘的。
“李子时妈妈……”，顾维安听见李子时妈妈的声音后，就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讲这件事情了。
“老师，怎么啦？俺家李子时犯什么错了，他的作业没写完还是考试没考好？”妇女的声音很着急，但是顾维安安静了好久，李子时妈妈又补充道，“哎呦老师，呢只管讲，他要是不听话，俺揍他一顿。”
“不是的，李子时他很乖，成绩也很好，也很努力……但是，”顾维安开口时已经哑了，他突然不想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去讲这件事情了，“阿姨，您有时间吗，您可以来医院认领一下子时的…尸体吗？”
顾维安这段话一说完，对面传来一大声尖叫，伴随着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妇女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老师，您，您说什么！”
“阿姨，这件事情我也很难过，现在我校正协助警方在调查这件事情，您不如先过来。”顾维安强压着声音的颤抖，理智的一字一顿开口。
江晋一下接一下捏顾维安的肩膀，等他挂完电话后才扯了张纸巾给他，顾维安说了声“谢谢”就接住纸巾。
然后他就点开那条新闻看，比起标题的浮夸，其实内容基本也没什么。虽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所幸警方和校方都把这件事情压得比较死。
不幸中的万幸。
“好，顾老师，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李子时同学在学校表现不错，这个不错是体现在什么方面？”其中一个警察直视着顾维安的眼睛，另一个警察边听边记录他们的对话。
“你此时在班上相对比较沉默，但是他学习态度非常好，但是……他后期也有一段时间成绩下滑的很严重。”顾维安说着说着猛然茅塞顿开。
那就是他成绩下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维安不知道，他失神的走出办公室就被外面的阳光照了个通亮，暖暖的阳光让他僵硬的全身缓缓回暖。
有一瞬间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顾维安无奈的揉揉眉头。
他想，果然命运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有些命中注定的事情，无论怎么改变，还是会发生……就像李子时走在钢丝上的生命线，多一秒不会走，少一秒就要掉。
胡思乱想中，就听见楚怀钦的电话，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到了中午，“楚怀钦？”
“安安，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你怎么还不下来。”楚怀钦说话间带着淡淡的撒娇意味，隔着手机也能听出他的温柔。
顾维安一直都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听到这话后不由淡淡的笑了一下：“马上就下来了。”
楚怀钦在学校新修的有点像公园的地方等他，男人靠在那颗据说是从某所高校挖来的百年菩提树下，侧脸清隽帅气，修长的腿交叠着，穿着衬衫的样子更显年轻。
旁边的木桌上摆着几个红蘑菇模样的保温碗，他懒散的举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
旁边一群女学生经过，看见他后交头接耳的兴奋起来，有个女生在推另一个女生，以顾维安多年的直觉，应该是想问楚怀钦要联系方式。
他本来稍好的心情一下子焉了点，但是顾维安还是轻轻的走近他，似乎在期待什么。
虽然楚怀钦现在是有点来者不拒……但是，毕竟这是学生啊！
女生显然没看见顾维安，她鼓起勇气，红着脸走向楚怀钦。
楚怀钦以为是顾维安来了，笑着抬眼看去，而后看清来人后，收敛笑意，直视女生的眼睛点点头。
“你，你好，请问，请问你和我英语老师是什么关系啊？”女生微红着脸，似乎有些拘谨，但眼里的八卦之光快溢出言表。
不仅楚怀钦愣住了，后面的顾维安也懵了，这个年纪的女生……这么八卦的吗。
楚怀钦一手熄灭手机，笑的有点撩人：“你的英语老师是？”
“顾老师，顾维安，我们年纪公认的温柔男神天花板！”顾维安听见自己被这么高度评价，也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是也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毕竟，他们的关系说是情侣，又没有表白过；说是炮友，又太难听了些。
顾维安一面希望楚怀钦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俩的关系，但同时也知道这个别人不能是自己的学生。
为了避免尴尬，顾维安义正言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们当然是朋友，你们在八卦什么。”
女生和楚怀钦都同时看向顾维安。
顾维安总给人一种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感觉，那种飘飘欲仙、与世无争的淡然完全不像一个才三十出头，应该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所拥有的，但是好看的总能让人一愣一愣的。
女生们都齐齐喊道：“老师好。”
“你们好。”顾维安声音淡淡的，“吃完饭你们不去休息吗？”
几个女生相当有眼力见的说，“老师，那我们不打扰您了，老师再见。”临走的时候刚才那个说话的女生朝楚怀钦一顿猛地眨眼。
暗示性特强。
楚怀钦坐在他对面，熟练的把菜饭从袋子里拿出来，边摆边得瑟的接受，“今天中午吃蘑菇肉沫汤、黄焖鸡、叉烧、土豆炒肉片、肉沫茄子。”
乳白的汤汁、油光发亮的鸡块、金黄的土豆丝，还有扑鼻而来的香味勾的顾维安舔舔下唇。
楚怀钦看清他的这个小动作后不由眼眸一深，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尝尝。”
楚怀钦别的不行，在做菜上面确实无可挑剔。顾维安满意的夹起一块土豆，在楚怀钦期待的眼神中咬了一口，“可以。”
楚怀钦颦眉，夹起一块叉烧喂他：“安安，你怎么瘦怎么不多吃点肉。”
顾维安没有拒绝嘴边的肉，他就着楚怀钦的筷子咬过去。
“你看，你学生可羡慕你了。”楚怀钦看着顾维安慢条斯理的吃饭，百无聊赖的一边用筷子扒菜，一边慢悠悠的开口。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这话酸溜溜的。
被羡慕的这人还没意识到什么，他抬眼问：“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楚怀钦见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好气的开口：“你朋友给你送饭吃，”
顾维安先是听见这话，心想，朋友送饭吃有什么奇怪的，他当年就老是给他“朋友”送饭吃。
然后又听见这人酸溜溜的开口，“你朋友还跟你接吻，你朋友还和你一起洗澡……你朋友还跟你上床，”他最后一句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这还不羡慕？”
顾维安反应过来，饭也顾不上吃了，有些臊，“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楚怀钦笑得相当邪气。
顾维安没理他，自顾自的接着吃饭，心里还担忧着李子时的事。
没听见顾维安的回答，楚怀钦开始着急：“顾维安，你生气了？”
顾维安心思全在李子时那里，没注意到顾维安在喊他。所以落在楚怀钦眼里，他就是在生闷气。
“不会吧，维安……你真的生气了，对不起，我错了。”
顾维安就听见一句“我错了”，不解的问：“你哪里错了？”
“……不知道。”楚怀钦没有底气的“呵呵”两声，他哪知道自己错没错，反正只要老婆生气，先道歉再说。
顾维安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蘑菇，偏头看他：“那你道什么歉？”
“你生气了。”他的声音还有点委屈。
顾维安惊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楚怀钦一看顾维安这个样，就知道他确实没有生气，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了，“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顾维安坐在那里，就有微醺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白的发光，又亮亮的，就像……就像下凡的天使。楚怀钦想，他就是我的天使。
可是我的天使不爱我。
顾维安很少直白的表示爱意，甚至在他和别人故作暧昧的时候，他都能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样子。
甚至，甚至楚怀钦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顾维安的白衬衫在阳光照样下泛起一圈光晕，他唇色很淡，又带着一丝生人勿扰的贵气，楚怀钦看见他鸦羽般的睫毛微微翘起，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就像半片黑色的树叶。
“没有，我就是在想我学生的事情。”顾维安言语间带着明显的唏嘘，“就是我们班的第一，他……他昨天自杀了。”
既不是认识的人，也不是亲人，楚怀钦怎么可能感同身受，就像闲聊一样，他说：“要么是家庭原因，要么就是学校被孤立。”
顾维安沉思几秒：“不一定……嗯，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而且温和内敛，成绩也非常优秀……他妈妈听到这件事后也很伤心。”
楚怀钦冷笑一声，打断他：“表面而已。”
顾维安本来还觉得他在子虚乌有，没想到第二天，他的话就一语成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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