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留下绝笔信后,便乘着小舟渡江,到了岸上,托人把信送去。随后一月,他走过许多地方,不拘偏僻或繁华,但求随心,如此走走停停,待众人的目光不再聚焦于东海,这才折返。
为何要回到东海?李莲花沿海而行,低头思索,兴许,是为了一个有始有终。十年前他本该命丧此地,却被无了大师从鬼门关抢了回来,李相夷从此葬身东海,世间独余李莲花。如今他命不久矣,重回此处,若于此殒命,也算有始有终。
李莲花轻笑,如今万事已了,能活着固然好,活不下去也不强求。
走着走着,他似乎瞧见不远处的沙面上躺着一个人,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确认,入目的景象仍是有点模糊不清,不过勉强能分辨清楚,那儿确实有个人。
走近再看,原来是个身受重伤的姑娘,一如当年坠海的李相夷,李莲花自嘲,这是什么孽缘。若要救人,他而今五感渐失,谈何救人,可若不救,他心中过不去。
“罢了,姑娘啊,也是你命不该绝。”
李莲花将姑娘背回自己的落脚处,他忖度自己的功力尚存些许,便试着运起扬州慢,给姑娘疗伤,可惜撑不过多久,反把自己累倒了,不禁睡了过去。
直至入夜,姑娘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身后的男人还在熟睡。她第一反应是:“哪来的登徒子!”可再一思索,她并未察觉到身上有哪里不对,除了体内似乎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力量。
姑娘匆匆下榻,李莲花失去依凭,歪倒在榻上。好巧不巧,碧茶之毒复发了。
李莲花吐血不止,浑身抽搐,经脉中的毒素迅速漫上来,脖颈和手臂变得青紫,把姑娘吓了一大跳。
“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眼看着就要死了?”
救人要紧。姑娘与李莲花两掌相贴,她将刚刚恢复过来的些许灵力统统输进了李莲花体内,毒素暂时被压制住了。
姑娘松了口气:“呼,遇上本王,算你命大。”
这位姑娘名为沈璃,原是来自灵界,乃碧苍王是也,她先前与人在东海大战,拼尽全力,灭了符生及其下属,还杀了叛将墨方,过程惨烈,因此受了重伤,掉落东海,本以为此次将要陨落,没想到,被一个病秧子救了。
李莲花传送的内力对沈璃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但确实为她护住了心脉,这半日功夫,在灵力恢复的同时,也让她缓了过来。
沈璃低头看李莲花,眸光闪烁,此人明明自顾不暇,却还要救她,为什么?
“罢了,终归是我承了恩情,我还予你便是。”
翌日清晨,李莲花悠悠醒转,眸中映入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孔,正是昨日他救下的姑娘。他急急起身,坐在床边,问:“姑娘,你没事了?”
“嗯,谢谢你救我。”
“是姑娘命不该绝。”
“我叫沈璃,你呢?”
“我......姑娘可以唤我,李莲蓬。”
沈璃狐疑,“你的姓名,好生奇怪。”
李莲花但笑不语。
沈璃不再深究,“李莲蓬,我眼下没有地方可去,你可否留我住一段时间?钱财方面,我会想办法。”
“当然可以,但有一事,我需与姑娘提前打个商量,我身体不大好,挣钱的法子不多,囊中羞涩。两人的花销不比一人,日后少不得要麻烦姑娘了。”
“你救我一命,我自当报答,谈不上麻烦。”
几日之后,沈璃被迫上街卖艺。
“我堂堂......一霸,你竟让我上街卖艺?!”
“这也是无奈之举,咳咳,沈姑娘,你看我这身子骨,还需休养几日,只能暂且委屈姑娘了。”
沈璃后悔了,她就不该告知李莲花自己擅长武艺一事,更不该草率答应李莲花的请求,难怪他先前那般说话,恐怕他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这哪里是是高洁淡雅的莲中君子,分明是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
最为可气的是,李莲花说的每一个字,沈璃都无法反驳,况且碧苍王一言九鼎。深呼吸过后,她也只能提着枪,气势汹汹地上街去了。她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李莲花则笑意吟吟地望着沈璃远去。
沈璃心不甘情不愿地卖了几天艺,中途还被地头蛇过来找麻烦,幸好即便不动用灵力,寻常凡人也打不过她,这才无惊无险。如此过了几天,灵力恢复了些许,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点石成金。这般委屈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给你,这块金子足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计了,用完了还有,总之,以后别再叫我去卖艺。”沈璃在心底默念未完的话,丢人。
素来挂着浅笑的李莲花第一回沉了脸,“从哪儿来的?”
“你别管,反正不是偷不是抢不是骗。”
李莲花略微思索,也是,沈璃不像心存歪念的人,又问:“这金子,不会是假的吧?”
“是真的!”
李莲花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沈璃,沈璃身份不凡这一点,他早有猜测。那夜他毒发,整个人虽睡得迷迷糊糊,但仍依稀听见了沈璃说的话,不是谁都能自称“本王”的,更何况,人间根本不曾听说何处出过一位女王爷。
沈璃也不怵,大大方方任李莲花看,反正不管怎么猜,他都是猜不着的。
鲜少犯难的李莲花此刻犯了难,他无奈扶额,试探的心思只能暂且作罢,人在眼皮底下,来日方长,先凑合着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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