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笛飞声等人始终没放弃寻找李莲花,在东海留了眼线,无论大小事,一概回禀,包括海边多了一栋木屋,其主人面容神似画中人一事。
众人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赶到东海。
沈璃每日晨起都会去树林里练武,身上的伤要养,武艺也不能落下。一套枪法耍下来,天色也从微亮转至大盛。待练习结束,她便笑迎日光,踏着落叶,提枪返程。
虽大汗淋漓,但也痛快,愁绪似乎也随着汗液,被烈日蒸发。
沈璃步履轻盈,腰间的钱袋随之上下颠簸,碎银碰撞过后发出些许响声。李莲花说金子惹眼,她便从树林里挑选了小小的碎石子,再将它们变成碎银。
一月的相处,足以让二人了解彼此。李莲花除了有点抠门,嘴有点毒,没别的问题。人长得也俊,若不开口,倒也担得上一句“君子世无双”。
沈璃摇头,长叹一声:“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聚在木屋内的众人闻声回首,多方视线纷纷落在沈璃身上。
沈璃顿足,眨眨眼,不是幻觉,这么多人,哪来的?她看向李莲花,恰好对上他揶揄的神情。
糟糕,她方才说的话,让正主听见了。有点尴尬。
不过听见了又怎样?他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找她算账。
沈璃挺胸,大步走去,顶着众人的目光进了屋。
方多病目瞪口呆,“李莲花,两月不见,你都学会金屋藏娇了?!”
笛飞声凝视沈璃手中的枪,问:“她武功怎么样?我能和她打一架吗?”
“错,我们是同住,她付了钱的,”李莲花又答,“具体的我不大清楚,但应该不错,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沈璃,有人想找你打架。”李莲花扭头,冲着沈璃的房间喊。
“谁?”沈璃换了一身衣裳,踏出门槛,问道。
“他。”李莲花指着笛飞声。
“他武功好吗?”
“挺好的。”
笛飞声的手已按在刀上,随时准备拔出,沈璃手握长枪,战斗一触即发。
“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打就打,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不打。”
沈璃不理笛飞声满脸的不愉,把枪扔回屋内,挨着李莲花,席地而坐——人太多,凳子不够。
“你是不是应该先交代一下,”沈璃指着方多病,问,“他为什么喊你,李莲花?”
李莲花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姓名嘛,一个称呼而已,沈姑娘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我在街上卖艺的时候,曾听说书人提过,白衣大侠李莲花,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是同一人,”沈璃假笑,“所以你告诉我,你叫李莲蓬,是为了隐瞒身份,对吧?”
李莲花颔首,笑中带点讨好。
沈璃得了答案,质问的气势霎时散去。她不喜欢受骗,但说到底,她也没什么立场指责李莲花,毕竟隐瞒身份的人,不止他一个。
真正令她不悦的是,李莲花仍在试探。江湖中人,谁没听说过神医李莲花以及四顾门李相夷?若她真来自人间,有心去查,未必不能查到李莲花曾化名李莲蓬。
只是,她来自灵界,不晓人间事。
沈璃凝望身旁正笑得狡黠的人,暗暗骂道,活脱脱一个老狐狸。
“没有下次,”沈璃剜了李莲花一眼,而后起身,向众人一拱手,道,“诸位好,我是沈璃,暂且与李莲花同住,我在这儿想必不便,先行回避,你们慢聊。”
沈璃解下钱袋,将其扔进李莲花怀里,“依你所言,都换成碎银子了,来了这么多朋友,你可以带他们去镇上,吃点好的。别再研究你的新菜了,有这时间,不如好好休养,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他们非亲非故,提醒只能点到为止。
“那你呢?”
沈璃朝身后摆手,“去镇上逍遥快活,不必理会我,入夜便归。”
待沈璃走远了,方多病才回过神,“原来金屋藏娇的‘娇’,是李莲花你啊!”
李莲花往方多病头上敲了一下,“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和沈姑娘只是同住一屋!你不要胡说八道,无端坏人清白。”
“知道了!”方多病不满撇嘴,“言归正传,你跟我们回去吧,这荒郊野外的,吃不好住不好。沈姑娘说得对,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休养。天下之大,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的!”
李莲花苦笑。方小宝的天真执着,一如从前啊。
“两个月前,关神医断定你活不过一个月,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你为什么没事?”
笛飞声说话难听的程度一如往昔。
“笛飞声!你怎么说话的,好像盼着李莲花死了似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
李莲花无奈扶额,方小宝和笛飞声也是一如既往地合不来。吵吧吵吧,他劝不了,也懒得劝,吵累了,自然就停了。
四顾门此次只来了石水、乔婉娩二人。
乔婉娩对上李莲花的视线,笑了笑,“相夷……你过得好吗?”
李莲花回以一笑,“挺好的,你看啊,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一个人时不时和我拌嘴,蛮不错的。”
“她,人挺好的吧?”
“嗯?沈璃?挺好的,当朋友很不错。”
“那就好......” 乔婉娩微微笑,温柔中夹着些许腼腆。
一时无言。
有些人可以携伴一生,有的人只能同行一段,万般皆是缘。乔婉娩与李莲花属于后者。
乔婉娩曾因李相夷的死,十年无法释怀,沉湎于过往,重逢以来,短短数月,她的心境却已大不同。李相夷已成为李莲花,不畏寒冬,恣意江湖的李相夷如泡影般消失,而她的爱慕,也随那少年一同逝去了。
她同李莲花,是朋友,仅此而已。
笛飞声说的话虽然难听,但若细思,也能从中探出其他的意思,方多病是关心则乱,又因与笛飞声不对付,所以未能反应过来。
石水加入谈话,问:“门主,笛盟主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惑,关神医医术了得,诊断应当不会出错,如今两月已过......敢问门主,可是寻到了什么压制碧茶的法子?”
这也是李莲花疑心沈璃的原因之一,按说碧茶之毒,天下无解,除非有人和他一样,习得十年扬州慢,方能有机会替他祛毒,可沈璃不同。那夜传入他体内的力量,与内力相似,但不是内力。
李莲花不想将沈璃暴露于人前,于是摇头,“没什么法子,活到今日,侥幸而已。”
方多病、笛飞声也不吵了,与石水、乔婉娩一同沉默下来。
夜里,沈璃归来,屋内不复拥挤。
男人端坐于窗边,眉眼疏朗,茶水一盏接一盏。
门口挂着灯笼,昏黄的光似在为沈璃指引归家的路。
家,除了王府,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其他地方产生这样的归属感。
沈璃落座,与李莲花相对。李莲花在她面前放了一个杯子,而后倒茶。温热的茶水入喉,稍微解了烈酒残留的辣。
“李莲花,你当真,不愿解毒吗?”
沈璃一直觉得,李莲花矛盾至极。他怜悯苍生,在力所能及之时,他愿意帮助别人,因此,他会救下在海边昏迷的她,也会接援路边衣衫褴褛的妇孺,甚至偶尔路遇不平,他还会央求她帮帮忙,相较之下,他待自己实在不怎么好。他明知她能救他,却从来不提,是因为她不坦白,所以他贴心地选择不揭穿?还是说,他根本不想活。
沈璃猜,应是后者。李莲花身上,有自毁的倾向。她特意去听了说书,让说书人专拣李莲花、李相夷的故事讲,半日下来,也对李莲花的人生有了大致的了解。
少年英才,一朝没落,师父枉死,师兄背刺,靠着几成功力,苟延残喘至今。
沈璃莫名觉得,他应当是累了。
“沈姑娘,生死有命,我从不强求。”
“对这人间,你没有丝毫留恋吗?”
“无了大师让我多活了十年,足够了,”李莲花看向窗外,“你知道吗,李相夷曾自负到,以为四顾门没了他不行,可十年过去,四顾门依然存在,可见,这人世间,没有谁是不能被取代的。”
“我累了。”
沈璃所见的李莲花,无论面对何事,始终淡然处之,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卸下面具的李莲花,疲态毫不遮掩,哀愁缠绕着眉宇。
她的心弦被重重拨了一下,不知所起的疼痛弥漫于胸,如此人物,不该这般潦草离世。
“若我,不愿见你就此丧生呢?”
沈璃渡入的灵力只能压制碧茶一段时间,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了。
李莲花手抖了一下,杯中的水洒了些许,有的湿了衣衫,有的润入木桌,一时模糊了桌面的斑纹,如同他的心湖,涟漪泛起,照不清景象。
“归来途中,我遇见了你的好友,他们同我说了寻你的目的,邀我同往,我答应了,”沈璃起身,“夜深了,早点睡。”
房门关起,李莲花轻笑出声,不愧是一霸,问都没问他的意见,就把事情定好了,果真是,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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