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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头，发现各个小摊的店主都是一样的打扮。虽然身高体型不一，但是各个都蒙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打扮也写在规则里吗？”我乐道。
“不能交流。”刘锐指着牌子道，“双方能看见对方，有了顾客和商人之外的身份，大概就算一种交流了。”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匿名制度，他们也看不见我们。”我说道。
“有可能，他们戴着墨镜。”刘锐道。
“规则不是说，买方给价格，卖方给商品吗？”我问。
“可能是概念不太一样，”柳岚道，“这里的主人可能有自己的概念。价格不必然是钱币，也可能只是指某种代价，毕竟都允许把人类当作了商品。”
“很好，我喜欢这位主人的开放包容，”我微笑，“那把我带走吧。”
“赵云卿！”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我身边，按住我的肩膀。
我斜过头看他：“干吗？”
“不要过去。”他眉头紧皱。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表情依然很漂亮呢？天啊，最近是做演员挣得多还是**豆挣得多？他绝对能帮我挣到新一笔研发基金啊。
“我不过去。”我轻轻把他的手推开，走到另一处摊贩面前，“我也可以作卖方是吗？”
这块黑布个子很小，抱着胳膊打量我一阵：“你想卖什么？”
“卖我自己。”我打量回去。
“你在干什么？”柳岚跑过来，“我会解决的，请你不要这样！”
“那你就去解决。”我低下头端详这块小黑布的摊位。
“什么价？”小黑布道。
“这个，”我捏起来一根他面前小破桌子上散着的烟卷，“买不买？”
“……买。”小黑布道。
“好了。”
我捏起来那根烟，回到那位犹自怒气冲冲的大黑布前：“我已经有买家了。”
“买卖规则：现在要找出阻碍交易的责任人了。”我夹着烟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规则能帮助你脱身？”刘锐小声道，“万一责任归结在你身上呢？”
“我不知道啊。”我耸耸肩。
“那你干嘛……”
“你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吗？交易出现问题，当然是交易双方之间追究责任，你见过责难商品的吗？”我学着他的样子用气声道。
“那万一……”
“那就再说。”
万一个屁，磨磨唧唧的能成什么事，难道还能你替我去吗？我已经懒得跟他解释了。但他再怎么愚蠢也该知道一点：把情况搞得越复杂越好脱身——这还是什么新大陆吗？
“能听我一句吗？”
他向我走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这一身穿着打扮实在是有些……过分地戏剧化了。我可以忍受他的西装裤，但上半身的这件黑色风衣在他身上实在是太过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在某个未来主义科幻电影中打败了反派。花枝招展的男人。
“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说道。
“这很重要吗？”
“当然，”我说，“互通姓名是交往的第一步。”
“我们要交往吗？”他问。
“可以不交往，”我轻松且愉悦地道，“我们用假名字交流半真半假的信息，像匿名网络一样。”
“……我也希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他说。
我突然发现他的脸上不再有明晰表露的情绪了。我感觉某种程度上……他在生长。甚至更糟地，他在长成我的样子。
而我，非常非常，讨厌，任何试图模仿我的人。
我打赌这只魔鬼看出了我的厌恶。他的眼里闪现出慌乱，虽然我很喜欢他为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但我清楚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比他更糟糕。表现出厌恶的人看起来是更令人厌恶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关注这一点。
“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再掺和到我的行动中来了。”我转过身道。
“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的。”他朝我走来。
“我现在反悔了。”我摆摆手。
“你没有，”他说，语气中带着一种幼稚的固执，“你还在给我机会。”
“那你打算抓住我给你的机会吗？”我嗤笑道。
“……但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我感到他离我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终于站在我背后。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传来的热量，通过空气的传导接触到我的后背。
“你可以告诉我，我的名字。”
我想回过头，吐出一堆刻薄的话，质问他觉得自己算什么能左右我的行动，贬低他的自尊心，让他意识到他已经被我抛弃了。
但转身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我脑袋里确实有一个名字。
一直存在，一直盘旋，一直被拒绝，一直被压抑在意识的最底层——
“……沈然？”我不确定地发出这两个音节，感到心脏倏然刺痛了一下，仿佛被一箭穿透了。
……什么啊，这个叫沈然的，是杀了我还是怎么的。
沈然伸出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靠得太近了，我甚至有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这是一种……瘾，我想，我喜欢这种程度的亲密，我喜欢拥抱，这种虚幻的安全感对我来说太致命了，像暴食者面对奶油泡芙，性瘾患者发烫的全脑，地雷妹拿起药片和蕾丝小刀。
“现在可以听我一句吗？”
“……你说。”我沉浸在我的感受里，知道这有多不该，有多罪恶。
“我要向你说明，我没有任何左右你的决定的企图，”沈然诚挚道，“我承诺我会完全尊重你的选择，就像我刚才，像我一直做的那样。所以请不要再说要抛弃我这样的话了。”
很古怪。
这些话……很熟悉。但我却没有任何……感动或者说情感反应。
只有好笑。觉得自己挖到明星胚子了。
是我的原因吗？
“是你问我要不要交往。”我道。
“我知道，是我理解错了，不好意思。”沈然松开我，绕到我旁边，拉住我的手。
“……呃……有这个必要吗？”我的手指一颤。恶心的感觉再度袭来。
“你要把自己卖出去，而我要跟着。”沈然道。
哦对，还有这回事儿来着。
我向摊铺看去，发现两块黑布已经打起来了。有一方将要被规则吞噬。剩下一方，由于尚未取得商品，交易中止。这是哪年修改的商业法细则来着……管他呢。
“看样子谁也得不到我了。”我冷笑，扯了一下嘴角。
沈然侧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但他别指望我问他。
柳岚拽着刘锐迎上来：“不用过去了，他们俩打起来了，我联系了法院系统，法官马上就来，咱们要串串口供吗？”
“打起来可不聪明。”我说道。
“不用，咱们根本不需要口供。”沈然道。
“法官是什么？”我问。
柳岚斜眼，长睫毛上下一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沈然。
“这里不支持商业之外的任何活动，所有交流协商都有专门的地方处理，所以会有人带着矛盾双方离开长街解决问题。习惯上会叫这人法官，但并不完全算是，因为这里不是人治，规则不会被曲解。”沈然道。
“哦，”我评价道，“那挺好，他什么时候过来？”
“我去叫他。”沈然道。
柳岚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有这个必要吗？”
沈然不理她，转身就走。
我忍不住挑了下眉，跟上他：“所以有必要吗？”
沈然道：“还是有必要的，如果他觉得自己可以偷懒的话。”
我抱着胳膊点点头：“很有道理。”
“你回去吧。”沈然道。
“为什么？”我刻意哼道，“不是你要我和你一起的时候了？”
“你没必要白白跟着我跑一趟，”沈然指着路边那些小破摊，“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我回答道，“我又不是为了来这儿买卖才来这儿的。”而是被你拖下来的。
沈然露出恍惚迷惑的神色：“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交易吗？你喜欢钱，你很喜欢繁华的地方，你很喜欢有价值的东西……何况这里的东西——这些金银链的翡翠和玛瑙，这些顶级水晶制成的魔法产品，那边还有你喜欢的电子产品，多先进的技术都有……连柳小姐都拿了支净化烟雾。”
我看着路边黑乎乎的那些破烂，脸都扭曲了：“你在瞎扯什么？这里明明都是些垃圾。”
沈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非常确信，我在他脸上首次发现了面具的裂缝：他真的慌乱起来。
我拉着他，走向路边一张木桌，指着那些破烂道：“一团用过的卫生纸，几块粘着头发的肥皂，几根串着蚂蚱的麻绳，我要这些破烂做什么？”
沈然的体温比我稍高一些，站在我旁边的时候，热量不断地发散出来，让我难以忽视。他看着那些东西好一阵：“……但这些明明应该是雕成莲花的金子，完好的龙息，还有金银玉佩……”
他的声音很小，像喃喃自语。
我皱着眉头道：“你确定那些东西会在这种路边摊卖？摆在这张被老鼠啃得歪歪扭扭的桌子上？”
“……”他沉默了。
“这是金饰的玉案台。”他吐出这么一句。
突然，像下定什么决心，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根本没有被迷惑，”这话甚至带着些仇恨的语气，真是，不就是被戳穿了诡计吗，至于吗，“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一块下来。”
他的面具终于碎裂开了。
我看见他充满怨怒的本体，在这具完美的人皮的遮掩下非常违和。
“别激动，”我已经懒得掩饰了，任凭我的眼睛厌倦地半睁不睁，暴露出我的不屑，“虽然你本身一无是处，但至少我还是认可你的演技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他的音量放大，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你指什么？”我充满喜悦地看着他，终于问了一句我想回答的啊，“知道你是魔鬼？知道你要带我前往地狱？知道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在现实中，知道这一切，包括你，都是我的幻觉？”
‘沈然’用一种看着魔鬼的眼神看着我，我真想笑，并且我真的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我打赌我看起来一定很有小人得志的感觉：“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沈然’漂亮的眼珠里满盛着惊恐，好像恐怖片里那种精致漂亮的娃娃：“……什么？”
“很新鲜吗？”我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理解，你肯定很少和疯子接触，而我一路上又表现得太正常了。没办法，我见到像你这样一本正经想坑害我的，就老是犯这种毛病。”
“因为看见敌人恐惧的表情，真的很爽。”我眯着笑眼看他。
他的恐惧几乎要溢出皮肉，面部狰狞起来。
“别担心，”我说道，“咱们可以商量，你懂的，互惠互利才是生财之道。”
“你想干什么？”他紧张道。
“我的需求要取决于咱们两个的需求。你先说，你想做什么。”
他张张嘴，没发出声。
是因为什么规则限制吗？
“那好吧，我先说，”我正色，“咱们先维持和平，离开长街之后再协议。我说了，我不是很喜欢这里，太破了。”
“……好。”他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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