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无所谓,”菊三郎心里一紧,但很快放弃了,“这就是菊丸乐见的结果吧。永远割舍不成熟的这个菊三郎。至于只剩下了四分之三的菊丸的话,他那么厉害,肯定能很快提升能力生个菊四郎出来,这样又是一个完整的自己了。”
只是再重新长出的四分之一,和以前的四分之一已经不是同一个了。
菊丸睡前洗漱时发现自己的洗面奶阻力变大了,很难推开,抹在脸上时冰火两重天,回过神才发现手里拿的是薄荷柠檬牙膏。这一夜的觉睡得很不安稳,仿佛占据了他四分之一的菊三郎也带走了他的酣然好梦,留下的那个缺口被多愁善感趁机而入,像一团缺了角的蛋糕被人拿破絮塞了塞,勉强维系和平。
也不知道最像小孩子的那个他,在外面有没有吃的,有没有地方住。
他好像想得太简单了。在现代城市没有栖身之所也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就像游离在一个每个人都对号入座了的电影院,这个电影院没有他的位置,他只能坐在消防通道上看电影。可是坐在消防通道上看电影怎么行呢?
他做了很多梦,每一个梦都一闪即逝,梦的间隙里他醒过来看时间,发现明明才只过去了十几分钟。这个夜晚太长了,得用好几十个十几分钟才能填满。翻来覆去得多了,连睡在下床的二哥都被折腾醒,他半梦间对着头顶的床板踹一脚,菊丸就不动了。
这种状态当然也影响了第二天的早训。
乾少见地在每日基础测试之后留下了菊丸。他将怀里的秒表清零,让菊丸重新站回起跑线:“你再跑一圈我看看。”
之后的折返跑、重心训练与弹跳测试,菊丸都在乾的要求下一一照做。最终乾眉心一攒,这些数据都证实了他的推测:“英二,为什么你今天所有项目的状态都只发挥出了平时的75%?”
“啊?没睡好吧。”菊丸用掌心靠近大拇指的位置揉眉心,仿佛那样就能缓解一点不适。
这天是周六,没课,大家训练完就可以散场,三年级生尤其如此。过完这个冬天他们就不再属于网球部,甚至不再属于青学。如果他们的人生中有一张任务清单的话,那么所有在国中时期的社团里需要完成的事都已经打上了对钩。
“小不点,问你点问题。”菊丸牵着越前的衣领偷偷道。
他像个在浮冰下潜水了太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另一处洞口冒出头换气。菊丸紧紧盯着越前认真问:“我问你,你知道猫咪丢了能怎么找回来吗?”
越前的瞳孔张了张,忽然眼睛眯了起来,压着一点点笑:“卡鲁宾认识路。”言下之意是他不必具备这种经验。
“哦。”浮起的念头冒起的泡,被人一戳就散了。
菊丸不打算再问,越前却依旧注视着他。他不自在地放了放肩膀,又咳了两声。
“英二,一起走吗?”
那一丝被看穿的尴尬被来人的发问打消了,菊丸巴不得接上来人的搭话,回头道:“走!但先不回家,去个地方。”
大石看着昂首阔步走进志愿指导机构的菊丸出了神。自动门合上又打开,大楼内融融的暖气扑上脸,熔掉了一层僵在脸上的惊愕,他才恍然跟进去。
“对,根据综合情况评估就可以,考哪几所,考试时间都请你们帮我排张表。”
菊丸好像已经提前电话预定过了,机构的咨询老师手上有一份他的信息表,菊丸的各项学业表现和偏差值被调出来显示在证件照旁,像一块机器芯片正被检阅参数。
“偏差值低于平均值,”机构老师说得很委婉,“如果不想直升的话选择不多。但你说要去一个以效率和成果为先、强调竞争淘汰意识的学校的话……”还真蹊跷,这年头很少有学生主动这么要求。
“那这所学校如何呢,”老师指出茫茫高中校名中的一个,手指很快又蜷了起来,“这个很适合你,大学录取率很高,他们今年又会放宽录取条件,以你的水平可以争取上。唯一的缺点是这个学校没有网球部。”机构老师注意到了菊丸简历上明晃晃的全国大赛战绩,有这样的资质却无法在高中继续发挥的话,学生一定会很不甘心的。
“那就这个。”菊丸摒了一口气,敲定。
“那怎么行!”大石没懂这两天究竟有什么个中曲折,但现况显然朝着意外的方向滚去,在听到菊丸的话后失声插了进来。
“怎么不行,”菊丸这几天都没用他惯常的那种跳脱语气说话,原本这样的肃穆会让人以为他在憋一场过长的玩笑,然后在大石吓到失态的时候吭哧笑出来说“骗你的”,但现在他的语气却完全令人无法作此联想,“现在连手冢都去德国了,你们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规划,凭什么我就不能为自己规划。”
不是这样的。大石仿佛看到了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醉徒在谈“明天”,他记忆中的菊丸一直是个很知足又鲜少亏待自己的人,这样的所谓规划大概菊丸从未深思熟虑过,只是一时突发奇想。
“你又心血来潮了对不对,”大石相信自己的猜测,“英二,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反复无常地随着心意做事,我们需要周密谨慎地做决定,有时候还不得已放弃一些从未尝试过不知其滋味如何的路……”
“可是我已经放弃很多了!我已经放弃菊三郎了!”
大石登时噤了声。机构老师不知道二人为何突然争吵,眼皮下撇,把自己调成了耳背模式。
大石到此时才明白菊丸身上的不对劲来自何方。他有点太后知后觉了,就算所有人都不拿分身这套说辞当真,他也明白菊丸分身的意义,但他没反应过来。
“但就算是……想,想成长的话,也没必要这样对自己。”大石的声音变得干涩。
“可是,明明是你们先觉得我不够成熟的。”菊丸的眼睛深幽幽的,看起来有一点迷茫和忧伤。这是一种极少出现在他面容上的表情,但在菊三郎离去,他变得“沉稳”许多后,他就会这样说话了。
在网球部里他和一年级生们打成一片,在家里他也是最小的那个。似乎所有人都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菊丸的心性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人人都会经过穿越瀑布的洗礼,菊丸在外面徘徊久了点,但终有一天要低头穿过的。
所以他决定自断一臂。抛弃了那个更幼稚的自己,就像挤掉了青春痘的脓包,就像他走到时间银行里说想借贷一些时日令自己成长,银行说没问题但是请拿菊三郎来质押。
一切都是代价。代价就是需要咬咬牙牺牲,但也不是不可以牺牲的东西。
此时的菊三郎倒没有无家可归。
大阪在下雨。这个天气再深一点就要开始飘雪了,但还好是在飘雨,因为雨只有落下这一重为难人,但雪落下之后化雪还要再为难一次人。
忍足家没装地暖,用的还是很传统的桌炉,可以供一家人从四个方向把手脚插进来取暖,脚和脚还会不经意间打架。忍足家的其他人被谦也找借口支走,菊三郎下半身就插在桌炉上覆着的薄被子里面,看着忍足谦也切柚子。
“那个柚子皮,”菊三郎伸手指着柚子尖端被切下来的那截看不到肉的厚皮,“能不能给我?”
谦也看了眼刀下的厚皮,腾腾地笑了两下。他也喜欢玩那个皮,但玩柚子皮的冲动在读到国中三年级以后已经能很好地压制住了。他把那块柚子皮递过去后想了想,唰地把谦四郎又分出来了。
谦也:“……对我来说有点幼稚,对谦四郎来说刚刚好。还是你俩继续一起玩吧。”
谦四郎开开心心地把自己插进桌炉里。他的分身保质期在与本体融合后已经刷新了,毫无后顾之忧。
忍足谦也看着这个被自己分身带回来的不速之客,头一次对“棘手”这个词有了概念。谦四郎回来与他融合之后,前面的那段记忆就自然地并入了他的脑中,他清楚眼前这个菊三郎不是完整的青学的那个菊丸。这不像随手捡到了个走丢的小孩,帮他找到父母就能解决问题,菊丸的这个分身和本体有矛盾,二者显然都自有想法。忍足谦也不了解他们的内心,更无法插手一个人对自己发动的战争。
但置之不理显然也不行。
他用余光瞟着那个窝在桌炉下面的菊三郎,后者在和谦四郎玩一个“谁能最快单手抛接柚子皮”的游戏,速度上谦四郎占优势,但是平衡力上显然菊三郎更胜一筹。
菊三郎比起昨晚刚来的那个时候,好像稍稍透明了一点,不明显。
时间过去三分之二了。
忍足谦也切完柚子给鬣蜥喂食,脑子里还回荡着谦四郎郑重其事地说“超过一天分身就会死”的时候,菊三郎吊儿郎当的那句“死了就死了”。真的就像个没活几年,没有品味过年龄加诸于生命上的砝码的重量,消失也只是轻飘飘一缕的小孩。
最近天冷,鬣蜥食欲不振,谦也把雨林缸上方的灯管调得更亮,又在鬣蜥喜欢趴着的角落贴了一圈暖宝宝。这是忍足谦也自创的饲养方法,主打一个现代文明高效便捷。生物的习性固执,既然无法人工扭转这种固执,那就顺应着它的想法去找解法。
“嘿?我真聪明,”忍足谦也想到这里突然乐了,“青学的人真应该十秒内磕八十个头谢我,no speed no life啊!”
下0.5它出现了……!
还挺卡文的,希望下章能写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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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流浪的菊丸三号(下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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