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的午后酷暑难耐,操场上刷着红漆的塑胶跑道烫得发软,脚踩上去,鞋底沾满了黏腻的红色。
志学楼前不少花花草草都被晒焉到快成了干,斑芝树却仍绿树成荫,庇护了一众昆虫小动物。
现在正是午休,从教室后门望去,高二一班伏尸遍地,全军覆没,个个都趴在课桌上睡得像具尸体,只有靠走廊这一侧窗户旁的后排,有一名勇士抵挡住了睡神的蛊惑。
勇士名叫时恣,身为一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他既没有睡觉也没有玩手机,而是桌上摊着一本《高中必刷题(数学选必一)》,正在下笔如有神。
窗户上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光头。
时恣眼也不抬:“吴校长下午好。”
光头名叫吴成钢——百炼成钢的意思。
他是高二年段的段长兼任学校高中部副校长之一,不过为了称呼简便又或者是为了溜须拍马,一般大家都尊称他为吴校长。
当然,由于吴校长有一个熠熠生辉的后脑勺,所以大家私底下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强哥。
或者光头强。
因为他不但秃头,而且生气时眼睛瞪得跟铜铃大,简直是光头强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非常容易生气的吴校长拉开窗户,朝着时恣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春风化雨般地说:“时恣啊,学习是场马拉松比赛,咱们要有张有弛,劳逸结合,你要多多注意休息啊。”
时恣终于写完了那题的结语,微笑地转头注视着吴光头:“好的,谢谢校长。”
随后十分灵活地向后一仰。
果不其然,上一秒还在春风化雨的吴光头,下一秒就如同川剧变脸般秋风扫落叶:“兔崽子们都给我醒醒!醒醒!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一班不愧是年级里最好的班,简直是群英集聚、卧虎藏龙。
时恣余光里看到一位兄台上一秒还抱着枕头好梦正甘,流的哈喇子都快把整个枕头浸湿了,下一秒就以鲤鱼打挺之姿翻身而起,手疾眼快将枕头换成了《星火英语阅读专项(七合一)》。
他摇了摇头,心里叹道:都是人才。
越城一中高中部中午十二点放学,从上午放学到下午上课中间间隔两小时,前一个小时让大家吃饭休息,后一个小时上自习课。
吴光头每天下午一点准时准点前来呼唤祖国的花朵们,时恣刚开始上课的那几天险些被吓出心脏病,他承受不住这贴心的服务,干脆提前十分钟结束午睡。
但今天的吴光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吼完就走:“时恣,没有老师要你自习课去办公室吧?”
“嗯?今天没有,校长您有事吗?”
吴光头笑起来时脸上的褶子层层叠叠挤在一起,活像朵盛开的老雏菊:“没有就好,你们班上新转来了一个同学,Alpha,我还没来得及带他熟悉环境,但是我和你们班的胡老师待会还有个大会要开,恐怕是顾不上他,你有没有空帮老师一个小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
时恣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依旧是挂着应付老师专属的标准微笑:“当然没问题。”
与此同时,一个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用麻烦。”
说话的这人原本被吴光头中年发福的身姿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一开口,时恣这才注意到吴光头身后原来还有一个人。
时恣漫不经心地挑起一边的眉头,手支着下巴打量着新来的同学。
Alpha逆着光站在窗前,却依旧白得发光,他身形瘦高,站姿挺拔,身上穿着的是越城一中以好看闻名的校服。
一中的校服做得偏大,燥热的风从他身旁掠过,在他身上折出了大大小小的褶皱,被严丝合缝拉到最顶端的校服拉链之上,是一张冷淡到有些刻薄的脸。
还怪好看的。
时恣弯起眼角,掌心从下颔脱离,微微用力朝新同学挥了挥:“高二一班欢迎你,你叫什么名字?”
“余怀!”,吴光头像是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十分周到地考虑到了余怀写作高冷读作害羞的性格,又接着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不用害羞,时恣很热心肠的,你在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请教他。”
热心肠的时恣微笑地闭了嘴,把刚刚想出来的“新同学似乎不太待见我要不换一个人吧”的推辞借口,心平气和地咽了下去。
他贴心地开口提醒:“吴校长,您不是要开会吗?”
“哦对对对。”吴光头一拍脑门,“那余怀就交给你了。”
被留下的两人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吴光头走到一半终于想起还有件事没说,又回头朝两人吼道:“校工待会就把新课桌椅搬上来了,别急啊!”
“好的校长,再见校长。”
吴校长管杀不管埋,图留两个平生素未相识的人隔着窗尴尬对视。
时恣点了点头:“欢迎光临,劳烦您移驾前门?”
越城位于南部临海,冬日温暖而短促,羽绒服基本压箱底,可当冬日变夏天,这一切优点也都变成缺点了,微风拂过如同电风吹开最大档,骤雨突至能变成活人下开水。
所幸越城一中财大气粗,室内冷气供应得很足,教室内门窗紧闭,冷得像是在北极,怕冷的同学都裹着冬季的校服外套。
时恣背抵前门,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这个潇洒的姿势看着讲台上准备做自我介绍的男生。
黑板前的男生眉目冷冽,干净如画,只是不太爱笑,唇角始终是向下抿的,时恣看了他好半天,都没见他的表情有点波澜。
班里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转进了一个帅哥,还是一个脸好腿长的Alpha,对于一班的同学们来说,这在死气沉沉的高中生活中,就像平地起惊雷一样震撼。
班级里面零星的几个Omega和Beta女生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达成了外貌协会的共识。
余下的男生则是摇了摇头,暗叹我大一班又来了个跟时哥一样帅的大佬,简直是不给我等凡人留条活路。
余怀好像不太习惯被太多人看着,他皱了皱眉,简短地说:“大家好,我是余怀。”
几个不怕死的开始吹口哨:“时哥,一班的班草怕是要江山易主了!”
时恣掀起眼皮看向那几个开始起哄的Alpha,皮笑肉不笑:“放心,班花非你们几个莫属。”
说罢他看向余怀,朝他点了点下巴:“书包先放我位置上,我带你去转转。”
余怀拎着书包走到时恣的课桌旁,垂着眼思索把包放哪合适。
桌上散漫地摊着一本做到一半没合起来的练习册,几只水笔零散地放在桌角,连笔帽都没盖上,要是有个人从旁走过不小心撞一下准会落在地上,文具袋也半死不活地敞开着,从中缓缓滚落出了两根铅笔和一块橡皮擦。
他又看了看抽屉,上下两个抽屉被物尽其用地塞了个满,各科的课本和练习册毫无规律搭拉在一起,被其主人放进了上面的抽屉,而下面的抽屉被琳琅满目的零食和饮料填充着。
余怀最后沉默地看着时恣的椅子——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校服被人随便地扔在了上面,袖口都快贴了地。
一言难尽。
偏偏大少爷还毫无自觉地催促着他:“怎么还不放?你快点。”
余怀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时恣。
他拿起那件校服时忽然愣了一下,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将时恣的校服挂在椅背上,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上面。
时恣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怎么,你眼睛疼?”
眼睛疼的余怀默不作声地帮他把桌面收拾好,才纡尊降贵地对他点了点头:“是啊,刚长的针眼。”
两人站在走廊上。
午后大概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了,就连蝉都被晒得没力气知了,骄阳似火,只有成排的斑芝树枝叶繁茂,挡去了大片的阳光,在酷暑中留下了不少阴凉。
时恣看着满地金色,幽怨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在班级门口的杂物架上拿下自己伞。
他按下按钮,伞自动撑开:“走了,快去拿伞。”
余怀:“没带。”
时恣诧异地看了一眼余怀:“那你刚刚就是顶着这大太阳走过来的?”
余怀:“嗯。”
时恣不信任地打量着余怀,眼前的人一点都不像晒过太阳的样子,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却并没有汗渍,反而是像个夏日海滩上的冰雕,正在嗖嗖嗖地放冷气。
略有点臭屁的时少自认为对面是在说鬼话,又充分动用了他丰富的想象力,结合了一下新同学“害羞腼腆”的性格,给余怀下了个定义。
哦,他一定是想和我交朋友撑同一把伞,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时少大度地一挥手,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咱俩一起用吧。走,我撑你。”
他迈下台阶,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余怀没跟上来,“怎么了?”
余怀淡然地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地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
“恐怕不太行。”
时恣:?
“我比你高了起码五厘米。”
时恣:“所以?”
“所以应该是,我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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