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出来后,时恣又带着余怀依次在理发室,医务室,食堂还有体育馆打了卡,在这一路上,无论时恣怎么试图和余怀搭话拉近关系,都只能得到冷淡得令人发指的回答。
“理发室的托尼老师水平不是很稳定,建议你珍惜自己珍贵的头发,别轻易尝试。”
余怀咬了一口冰激凌:“哦。”
“食堂的饭是真的很难吃,要不我跟你推荐一下学校附近好吃的店?”
余怀面无表情:“随便。”
“明天早上最后一节就是体育课,你要不要跟大家一起打羽毛球?”
余怀皱眉:“没兴趣。”
时恣被小余同学终结话题式的聊天技巧噎得说不出话,没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是牙疼还是口腔溃疡,就这么不想跟我聊天?”
余怀终于有了反应,他冷冷淡淡地扫了时恣一眼,用着不太高兴的表情说:“我性格内向,我害羞腼腆,你理解一下。”
时恣:……
行呗,你长得帅你有理。
两人穿过两旁栽满了斑芝树的校道,不算大的伞恰好能容纳靠得近的两人,长风挟夹着暑意吹过少年人宽大的校服,掩盖了行走时发出布料窸窸窣窣的轻微摩擦声。
越城一中的高中部和初中部合并在同一个校区。
受历朝历代的热心学长学姐们荣归故里时的倾情赞助,校内又设有礼堂、体育馆、校园超市和游泳池,而篮球场和排球场不仅在体育馆二、三楼各设了位置,还在行政楼附近划出了专门区域建了室外的篮球场和体育场。
一中学子在感叹日常娱乐生活丰富的同时,也不禁吐槽校区太大,徒步走一圈得走十几分钟。
两人回到教室时自习课已经接近尾声,一班的班主任兼任英语老师张成栋正笑眯眯地站在讲台上:“我相信暑假里布置的二十六张英语考卷,大家都对完答案好好订正了吧?”
各组组长屈服于老班淫威,忙把早上好不容易收齐整理好的考卷依次堆在讲台上,险些堆成几座珠穆朗玛峰。
张成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咱们一班的同学,就是这么的优秀!”
时恣轻咳一声,抬手敲了敲教室前门:“报告。”
张成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进来:“这就是今天新转来的同学吧?课桌椅已经摆好了,你以后就坐时恣旁边吧,有什么生活上学习上的问题,不好意思来问我的,都能问我们乐于助人的小时同学!”
一班算上今天刚转来的余怀,总共有五十二人,都是单人单座,但因为教室建得很宽敞,所以也并不显得拥挤。
余怀点点头:“谢谢老师。”
等两人都回到座位坐下后,张成栋才慢悠悠地接着说:“为期一个月的暑假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全班哄堂大笑,教室内嘘声此起彼伏。
余怀现在的座位与时恣隔了一个过道,他坐在新位置上整理抽屉,把要用的课本一一放好,余光正巧扫到时恣的前桌正转过头来跟时恣卖惨。
应琛沧桑地说:“暑假一共放二十八天,单是英语考卷就有二十六张。怎么浪?怎么飘?!别人中考完是在旅游,我是在写卷子。别人在睡觉,我在写卷子,别人打游戏我还是在写卷子!!!你不给我抄答案就算了,还对我的消息装聋作哑,我不是你最爱的小甜甜了吗!!!”
时恣把桌上的必刷题放进桌肚,又从里面摸出了两根棒棒糖,拆了一根给应琛:“喏,你最爱的牛奶味。”
应琛悲愤交加地叼走棒棒糖,含糊不清道:“你这负心汉休想用一根棒棒糖收买我!我想上网搜个答案还搜不到,我心里苦!天理在哪里?人性在哪里?百度在哪里?作业帮在哪里?小猿搜题又在哪里?”
“我又不是故意不回你,我向来不怎么看微信,”时恣懒得理他,“搁这卖啥惨呢?说得好像你就不会找江屿要答案了一样。”
应琛不满道:“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的表演吗?我这是演技来了挡都挡不住!”
时恣挑起眉,左眼下的小痣随着他的面部动作轻轻上挑:“不然我该说什么?给你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你再对我这么冷漠,我就要无情地抛弃你,收拾细软跟江屿私奔了!”
时恣从抽屉里拎出一瓶还在冒冷气的可乐,把它精准扔进应琛怀里,求之不得道:“带上我的祝福,滚。”
应琛连吃带拿,喜滋滋地滚了。
余怀安静地收回视线,缓缓垂下眼,沉默地继续收拾课桌。
-
下课铃一响,原本沉寂的教学楼突然变得喧嚣,这个点没有什么人犯困,全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兄弟,咱一起去打个十分钟的羽毛球?约不?” 几个男生围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应琛,他摩拳擦掌地说,“上一世,你以七球的微弱优势险胜于我,这一世,我必须要重新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约。” 时恣侧趴在桌上,他摆了摆手,有点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头疼,你们一边玩去吧,别烦我。”
“又头疼?” 应琛有点担心,毕竟时恣向来身体不太好,“感冒啦?”
“可能有点。”
时恣没心情和他们鬼扯,他捂住脸,声音有点闷闷的,“我眯一会就好了。”
身为发小,应琛一看他这幅自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他识时务地“噢”了一声,然后就带着一大群男的去门口的空地上撒欢了。
“唔……”时恣觉得人群散开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他其实睡不着,刚刚闭眼只是找个顺理成章的借口,敷衍下人。
结果他一睁开眼,就和隔壁新来的某位同学四目相对。
他以为余怀这样看他,是有事要说,于是拿出了心情不好时为数不多的耐心,等余怀开口。
然后等到了余怀移开视线。
时恣:“?”
-
又一个课间。
应琛转过身,把手搭在时恣的桌前沿,他端详了一会时恣的脸色,然后说:“还疼吗?”
“废话。”
“那……我去给你拿点止疼药?” 应琛挠了挠头。
时恣站起身:“不用,我自己带了。”
“我去接杯水。”他拿起不怎么用的水杯,打算去走廊的饮水机接杯热水。
其实时恣这个人很金贵,难伺候,平常喝水都只喝矿泉水,这就算了,还非冰的不喝。
不过……他记得妈妈说过,头疼时不能喝冰水。
-
时恣手指搭在杯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课间排队接水的人很多,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人在无聊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四处乱看,时恣自然也不例外,他视线乱飘,悴然之间,与另一道视线撞在一起。
……时恣愣了一下。
他的斜前方就是教室,余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太友善地看着他。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友善,因为时恣发现余怀好像确实真的是个面瘫,看任何人都是除了面无表情之外,就是忍无可忍。
时恣试探性地抬起原本搭在杯盖上的手,小幅度地朝余怀挥了挥。
毕竟距离得有些远,他也不能确定余怀真的是在看他。
……余怀又把视线移开了!!
“???”
时恣彻底迷惑了。
-
上学时的时间总是会变得忽短忽长,上课时觉得度秒如年,一眨眼就又过了课间十分钟,等到放学时,又会觉得一天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日暮西沉。
时恣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觉得余怀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这个下午,他总觉得身边有一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在跟着他,等他开始留神观察时,就总能微妙地与余怀四目相对,而在下一秒又一触即分。
上一个这样偷窥他的人,声称自己暗恋了他整整两年。
时恣自认为自己是有些自恋的,但还没有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认为人家刚认识他就对他一见钟情。
可是他真的想不出来第二个,能够解释余怀这样诡异地看着他的理由了。
他如坐针灸地熬了一个下午,终于拖到了放学铃声响起,补课期间的一中没有要求走读生晚自习,时恣也没有申请,便直接收拾东西,和应琛一起等江屿回家。
他们三个家离得不远,都在同一个小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小学和初中都在同一个班,感情一直很不错。
不太凑巧的是升上高中后年段划了两个特快班,江屿不太走运,被分在了隔壁二班。
今天二班最后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又总爱拖课,时恣便倚靠在走廊栏杆上,和应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着江屿放学。
三分钟又三分钟后,数学老师终于宣布放学,江屿早就收拾好了书包,三人便顺着流动的人潮走下楼梯,到了三号楼前。
经过自动贩售机时,江屿叫住了其他两人,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两瓶可乐,把可乐递给两人。
应琛轻车熟路地开始甜言蜜语:“我就知道山芋宝宝最贴心了,来跟琛哥哥么一个。”
江屿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嗓音微凉:“说句人话你是会死吗?”
时恣靠在墙上,笑而不语地看两人拌嘴,忽然福至心灵般心有所感,朝着教室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见余怀站在他刚刚靠着的栏杆前,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
时恣瞬间打了个寒颤,僵硬地缓缓把头转回来,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已经是第六次了。
江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时恣并不想说,于是冷静地将祸水东引:“哦,没啥,就是想起来应琛瞒着你偷偷喝了两罐可乐,算上这罐已经是第三瓶了。”
应琛:“?”
太阳跃下地平线后落山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长街上的路灯悄然亮起,沿路走过时,会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三人住的小区离学校并不远,坐两站公交车就到。
时恣和其他两人住在同一小区的不同单元,一方在东一方在西,于是干脆就在小区大门口分道扬镳。
他笑着和江、应两人说了明天见,在转身的那一刻神情骤然冷了下来,他恹恹地拿出门禁卡开了单元门,上了电梯到了九楼,又穿过不算太长的回廊,站在909的房门前。
时恣像过去的几年里那样,习惯性地看了门牌号几秒钟,才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朝室内喊着:“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答,并不意外。
时恣熟练地扶着门框伸手向左摸索,打开玄关处的开关,蹲着换下鞋整理好鞋柜,才重新站起来向更深处走去。
他自然地依次来到客厅,厨房,浴室,主卧和他自己的房间,一一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好像这样做,就会让只有一人的屋子多些烟火气,不会再显得那么空荡荡。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在书桌上放下自己的背包,打开衣柜拿出换洗衣物,进了自己房间里的独立卫浴。
“哗——”
湿热的水汽蒸腾而起,在镜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时恣盯着镜中模糊不清的人影,突然伸手一巴掌拭去水雾,看着自己映在镜子里,冷淡而艳丽的脸。
他尝试着拉起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却越笑越假。
半晌,他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是贪图美丽的皮相,
而是绕过浮于表面的外在,爱上你空洞乏味、又虚情假意的灵魂呢?
又或许人家只是单纯看你不爽呢?别太自恋了。
-
教学楼建在学校唯一的小坡上,虽然坡度不算太倾斜,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一楼的走廊建了防护栏杆,防止学生们打闹时不慎失足。
余怀就这样站在栏杆前,目送着三人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尽头。
时间一晃而过,走读生们闲着没事干,自然是不想在学校里多做停留的,短短十几分钟教学楼里就几乎见不到人影,只能听见两三百米之外的宿舍楼和食堂传来嘈杂的人声。
四下无人,他独自站立着,思考要怎么委婉地提醒时恣注意一下自己的信息素。
他原本以为时恣是故意不贴阻隔贴的,可经过一个下午的观察,他发现似乎只有自己能够闻见时恣的味道。
而且按照他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时恣应该是Beta才对。
真的很奇怪。
余怀低下头,盯着自己左臂上的注射镇定剂而留下的针孔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折返回教室走到自己的桌旁,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把它塞进了隔壁桌的桌肚。
然后他缓缓直起身,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点进了绿色APP,从一竖自上而下排列的小红点里找出了今天新加的群聊,打开群成员那一栏,找到了目标。
他盯着时恣的微信名片默然良久,终于按下了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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