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笼罩着临水市的暑气大发慈悲地褪去些许,空气总算没那么灼热,课间的喧闹声都有力了几分。
迟到了一整个早读的朱子越火烧屁股地蹿进教室,哐当一声砸在座位上,把后桌撞得猛晃了一下。
一颗毛绒绒的棕色脑袋自后桌缓缓升起,陈青佑表情痛苦,勉力睁开一道眼缝,模模糊糊看清犯罪人,有气无力道:“朱子越,第三次了……”
朱子越认错态度极佳,一秒滑跪,连连道歉,从书包里摸出一条纯黑巧克力赔罪:“小的专为您挑的,请笑纳。”
陈青佑也不跟他客气,把巧克力抽过来塞进桌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醒神。
“话说你最近怎么了,一副缺觉的样子,”朱子越贼兮兮地冲他眨了眨眼,“发展出夜生活了?”
“对,发展出你羡慕不来的夜生活了,”陈青佑一脸困倦道,“和我唯三的女神,数学、物理、化学一起共度良宵。”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朱子越顿时露出被人抽了一巴掌的表情,做了个告退的手势。
他告退到一半,想起什么,表情凝重地凑回陈青佑身边:“话说,我刚刚进校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人。”
陈青佑清醒过来了,开始整理桌面弄乱的课本,随口问:“谁啊?”
朱子越做贼似的小声说:“李鸣。”
陈青佑动作一顿,余光瞥向旁边空荡荡的书桌。
高三上学期班级人员调整,把几个班的吊车尾和尖子生重新洗了一遍牌。如果陈青佑勉强能算被洗到三班的尖子生,那么李鸣毋庸置疑就是那个吊车尾。
在成为同桌之前,满打满算他就见过李鸣一次。除此之外,对对方的了解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听说他脸臭,脾气差,爱动手,曾经还把一个向他表白的女生打了。
得知他俩要做同桌,其余人都替他捏了把汗。陈青佑本人也是惴惴不安,到真见了面,前两条马上被坐实了。
李鸣算得上骨相帅哥那一挂,他眼窝深,眉骨高,脸部轮廓鲜明,线条凌厉,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惹。
打一照面,那无形中的低气压就笼罩住了陈青佑,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保命要紧,对方不找事,他也不招惹,就这么奇迹般地和传言中劣迹斑斑的恶霸相安无事了一周,对方就被车撞了。
听前去探望的班长说,伤得不重,就是需要住院休养几天。
到现在大概有一周多时间了,想想也该康复了。
陈青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朱子越仔细观察他表情,没有夹带任何私货,失望地哀嚎道:“就这?!你没有任何哪怕一丁点其他感想吗?没事的你哭吧,哥们的胸膛永远为你敞开。被他的低气压折磨了这么久,你好不容易从纸片人恢复成3D立体人物,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是多么不容易……”
陈青佑:“……”
陈青佑正要打断他,却见朱子越忽然噤了声,视线越过他看向后门的位置,表情变得肃穆起来,不动声色地冲他努了努嘴。
陈青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后门门边站着个约莫有一米八高的男生,没穿校服,套着件黑色卫衣,左肩上挂了只书包,在一众穿着蓝白配色校服的同学中格外醒目。
是李鸣。
朱子越早已没了刚才为陈青佑打抱不平的劲儿,老老实实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两手埋在桌肚里掏下节课要用的教材。
班里的其他人也发现李鸣返校了,没人再往后门走,有也是绕着他,四下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陈青佑仍望着李鸣的方向,感觉有点奇怪。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压着眉头,满脸不耐烦。而是从眼神到表情都透出一丝茫然,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仿佛还没弄清楚状况。
陈青佑正要再观察两眼,李鸣忽然捕捉到他视线,直直朝他看来。
两人一对上眼,陈青佑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耳边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道阴影逐渐逼近,把他笼罩住。
陈青佑埋着头,脑海里胡乱地飞过许多杂乱的可怕猜想,头皮都有些发炸。这时,他才注意到教室里完全安静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
死一样的寂静没有维持太久,那道阴影开口了。
“你好,”他的声音透着一种不适应的古怪,尽管每个发音都很标准,但连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我回来了。”
陈青佑终于抬起头,望向对方。
还是那张脸,却不是一惯以来厌烦、不耐的神情,李鸣的眉眼舒展着,眼底倒映着窗外亮而碎的日光,令他看着比往日还要鲜活。
此刻他注视着陈青佑,表情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陈青佑:“?”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低头掐了一把手心,疼得皱了下眉头,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李鸣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掀开桌板,在桌肚里面掏着什么。
陈青佑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目不斜视,用余光疯狂偷瞄李鸣。
没错,确实就是李鸣本人。
难不成他被车撞到脑袋,性情大变了?
班长不是说他就是轻微脑震荡吗,连皮外伤都没受多少。
他狐疑地扭头偷瞄,撞上一双迷蒙又无辜的眼睛。
陈青佑:“……?”
好强的违和感,他是不是还是在做梦。
他不信邪地用力拧了一把大腿,痛得差点没关紧牙缝。
“我忘记带课本了。”李鸣砰一声合上桌板,默默看着陈青佑。
陈青佑一秒都没犹豫,把手边的数学课本挪到两人之间:“我有。”
李鸣向他投来一记感激的目光,真心实意道:“谢谢。”
陈青佑:“……”
是的,他一定是还在做梦。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刘菁进了教室,陈青佑仍感觉魂飞天外,迫切地想要找个人求证。
在李鸣看不见的角度,他悄悄戳了戳前排的朱子越。
过了两秒,对方从腋下伸出一张纸条。
——咋了?
陈青佑接过,躲着李鸣,刷刷刷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你有没有觉得李鸣怪怪的。
他戳了戳朱子越,还是腋下的位置,朱子越伸手把纸条接了过去。
陈青佑是典型的为了掩饰能做一百个假动作的那类人,他心虚地随便拿了支笔转了转,眼睛一会儿看看黑板,一会儿看看窗外,像是和李鸣那半边有结界,连眼角余光都不能沾半点。
忽然,他感到手肘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与此同时,朱子越的腋下再次伸出了纸条。
陈青佑陷入了长达两秒的停滞,随后,第六感指引他看向碰到自己手肘的东西。
一本数学课本。
他缓缓仰起头,看见李鸣冲他笑了一下,把课本又往他那边推了推:“你怎么不看?”
课本过了两张书桌间拼接的缝隙,几乎整本都在李鸣的桌上。
陈青佑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明明是穿着短袖还出汗的天气,他却只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大白天的,他见鬼了。
李鸣怎么可能冲他笑。
在对方的目光下,陈青佑胡乱点了下头,从喉咙里唔了一声,接受了对方推过来那属于自己的半本教科书,余光看见朱子越的那张纸条还在原本的位置,催促似的晃了晃。
趁着李鸣不注意,陈青佑迅速把那张纸条抽过来。
展开。
——是有点怪,怪可怕的。
陈青佑紧盯着这一行字,心道朱子越果然也这么觉得,这个李鸣就是不对劲!
他视线往下一扫,发现还有一行字。
——李鸣太可恶了,刚回校就给你下马威,还强取豪夺了你的女神,完了还要凶神恶煞地阴阳怪气你,你的日子也太苦了吧呜呜。
陈青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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