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潘姨还没睡。
“回来了，都快十一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潘姨关掉客厅的灯，过来接他的包，又进去厨房。
“开班会，耽误了下。”周逸进门。
“班会啊，奶奶今天还惦记你呢，我晚上回来的时候还交代我给你留汤。。”潘姨小声说，从厨房端出热好的汤，放到餐桌上。
“谢谢潘姨。你不用等我的，我回来再热就可以。”周逸洗了手，到餐桌前坐下。
“睡不着，反正也是闲着。快喝吧，趁热。”潘姨在一旁接着做她的钩织，一盒五颜六色的毛线放在桌上，里面还有针线包，周逸的新校服就是她改的。
那会儿没合适的尺码，裤子太宽，改过之后很合身，穿在周逸身上显得很挺拔。他本来就高，话又少，安静的时候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这会坐下来才正经像个高中生。
钩钩织织半天，是给奶奶做的小挎包。老人年纪大了，出门溜达挎个小包放手机方便些。
潘姨对于这些手工很在行，虽然这些不需要她负责，有人购置准备，但是平常有个兴趣爱好，总归不闲着。
餐厅的灯很亮，夜深了，院子里的花传来阵阵幽香。
潘姨看周逸也不说话，低头思索。这孩子性子闷，他小时候还欢快点，闹来闹去会夸她织的小花好看，会主动分享学校的大事小事。长大后话说得越少，自从换了新学校就没怎么说过关于学习的事，不免有些担忧，犹豫好久挑了个话头问：
“小逸啊，最近上课累不累？新学校压力还大不大？”
周逸喝完最后一口，起身去厨房，“还行。”
“我收就行，”潘姨把毛线团收好，跟着他进去，“那也没什么交什么朋友？有同桌吗？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认识了几个，都还行。”周逸洗完手出来，见潘姨还在，又补充说：“其中一个之前是小学同学，认识。”
“这样啊，认识了就好，多跟他们熟悉熟悉，有空了也可以带过来玩，奶奶会很高兴的。快上去吧，不早了赶紧睡，明天还要上课。”潘姨见好就收，能问一点是一点。
“嗯，我上去了。”
周逸上楼回房，简单洗漱了下，坐到书桌前。书包放在一边，大敞着口，他从里面拿出没写完的英语试卷。
头发还没干透，发梢散发着湿意，台灯的光暖黄明亮，窗外夜风微动。
周逸写完翻过一面，咔哒——
时钟指向十二点。
早上，依旧卡点的杨纪枫打着哈欠进教室，不算卡点了，今天早——还剩三分钟班主任到达。
从后面路过，赵鸿宇扯他衣袖问他英语试卷写没。
杨纪枫摇头，“没写，昨晚上太困了。”
昨天晚上他打算写的，但是扛不住实在太困了，洗澡都闭着眼洗的。
本来还准备来早一点努努力，但是事与愿违——
不过好歹没迟到嘛！
回到座位刚坐下，包还在肩上背着，杨纪枫就看见自己桌上放着一张试卷。
拎起一看，写完的！！！
谁的？？？
他困但不傻。自己的试卷肯定没做，昨天晚上带回去了又带过来，现在还老老实实在他包里放着没拿出来，这是谁的？
惊疑不定地翻过去一看，没写名字？
田螺姑娘下凡拯救高二三班？
不可能的，他们班不可能出现野生的写满的英语试卷！
杨纪枫看看字迹，不眼熟。以为是哪个好心人捡到放错位置了，准备先抄了再说，突然一道记忆闪过脑海——
昨天他说过让周逸给自己抄英语作业！这这这……这是周逸的？！！
好心人周逸正趴着睡觉，头埋在臂弯里，不知道睡没睡着，周围充斥着大家死气沉沉的背书声。
杨纪枫震惊地看了一会，还有些恍惚。
不管了！管他谁的，抄完还回去就是了。
杨纪枫这边抄得热火朝天，赵鸿宇在那边眼巴巴地望着，内心如遭雷劈！
说好的苟富贵莫相忘呢？！有作业抄都开始瞒我了？我靠！不会在记那照片的仇吧？我拍的挺帅的啊？！还有人夸呢！不是哥们你看看我啊！！
杨纪枫一口气抄到作文，突然记起来老师说不写，停笔放下。
周逸怎么连这个也写了？忽略旁边赵鸿宇乞求的眼神，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周逸的给他放在——
他在睡觉，没位置放。放在自己桌上压着，杨纪枫开始背书。
早自习后，语文课。
“周逸，你背一下那篇文言文。”卓文栋站在讲台上看他。
第一节语文课就那么多睡觉的，风气不正！早上她来教室转了一圈，都装着背书，回去再看监控就有好几个趴下的，她倒要看看是不是都真的背会了。
是昨天她让背的那篇文言文，属于补充内容，不讲，篇幅不长，但是比较拗口。周逸站起来从头开始背。这篇文言文他昨天晚上看了几遍，早上又读了一遍，没记熟，有的地方忘了。
停在某一处，卡了一会儿，想不起来下一句，他准备放弃。
忽然，旁边传来什么人的低语。
眼神转到杨纪枫头顶，他正摊着书小声提醒，手还指在他忘记的那一句。
“……”
周逸顺利接上。
终于断断续续地背完，卓文栋暂时放过他，“下去再背，不熟，还要会默写。”
周逸点头坐下，瞥了眼杨纪枫的侧脸，他正若无其事地看书。
到了大课间，操场在换新草皮，没能出去跑操。课间广播在放轻音乐，适合睡觉，班里却吵吵的。下一节课是英语，大家都在借试卷抄。
由于作业太多经常把英语放到最后写是常事，毕竟总有一种心态是觉得自己不写肯定有人写，不过这种想法太大众了，直接会导致问谁发现谁没写，一时间各处都乱哄哄的。
“哎杨纪枫！你英语试卷我抄抄！”那边有男生喊他。
“借出去了，不知道在哪。”他发呆吃饼干。
申华从外面回来，看他闲着，把刚领的素材文摘放他身后空桌上，冲他说：“帮我发一下，两人一本，英语写了吗我看看。”
“不在我这，你问问在谁那儿。”杨纪枫起身拍拍饼干渣，拿了一摞开始发。
“行。”申华也拿了一摞从另一边发。
“别睡了方解，接着。”
“我才刚睡。又是新素材？”方解接了垫在身下，闻着书香就是睡得快。
周逸在旁边刚睡醒，一阵浓郁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杨纪枫刚发完书回来。
他把文摘一撂，桌子太乱看不下去收拾，发现周逸的试卷还没还给他，压他这儿忘了。
碰巧又有人在借试卷，让他听见。
他灵机一动，清清嗓转身，拎着试卷问：“周逸，你怎么把英语作文也写了呀！老师是说不写吧？”
这话问得很特意，周逸抬眼看他。
碰巧，班里突然安静，杨纪枫的话掷地有声，不光周逸看他，几乎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赵鸿宇在睡觉，被这阵安静吓醒。诧异抬头看过去。已经抄完作业的他觉得杨纪枫有病，不是抄过了吗怎么还问？
杨纪枫没想到自己这一声会有这么大的后果，尴尬地感受大家投来的视线，耳根发红，不利索地对周逸说：“……给你的试卷，我看完了。”
这会谁再看不见这里有张写完的、没人要的试卷！就是他寒窗苦读十年瞎了眼！
刚好杨柳从后面擦完板报路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一下挤到杨纪枫桌边，探过头问：“周逸！我能看下你的试卷吗？”
她猛地冲过来，短发还在空中晃悠，眼镜下是挡不住的发亮的面庞，手里的黑板擦差点糊杨纪枫脸上。
周逸已经接过了杨纪枫递过来的试卷，看杨柳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只犹豫一会儿就又把试卷递过去。
“啊谢谢谢谢！我马上还你！”杨柳接过试卷就飞奔回座位。
杨纪枫差点被粉笔灰呛死，憋了一会儿脸更红了。
那几个靠近后门的家伙来晚了几步没抢到，姐姐长奶奶短地求杨柳快点抄。
杨纪枫听见，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嗓子太有效了！双手交叉抱臂，挑着眉看向周逸，揶揄道：“周逸同学，生意很火爆嘛。”
“？”周逸抬头看他。
“啧，我是说你写的试卷。”
他下巴点点，示意他正写着的试卷，胡乱出主意：“五块一张！你就卖吧，多少人将会因你而破产——
“哎哟！”
他被偷袭，转头回一巴掌。
“奸商！真贼啊杨纪枫！”有人过来把他试卷还给他，一张试卷拍他肩上，还附赠了两颗软糖。
“错！所谓无奸不商，要是真这样干，周逸年纪轻轻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他拿回自己的试卷，卷在手里敲了敲，认真盯着周逸劝：“说真的周逸，你七我三，我当中间商，你就负责写，知识产权很宝贵的！”
他拆开糖扔嘴里，另一颗扔给周逸。
周逸不理他，也不接他的话，像是根本没在听，低头写题笔就没停过。
“给你出主意呢！这都不听？好了，现在你欠我三成利润了。”杨纪枫凑过去大声说。
一阵苹果清香靠近，周逸笔下一顿，回头看过去，“哪来的三成？”
前面接力传来一张试卷，杨纪枫笑着接过，展开给他看。
上面是他的字迹，内容也很熟悉。是他刚刚借给杨柳的，现在被传回来的英语试卷。
“这儿的三成，没错吧。”杨纪枫得意看他，说话时头微微摇动，提醒道：“你先记着，第一个是杨柳，别忘了。”
周逸看他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整张脸洋溢着清澈和喜悦。距离近了也被感染，想了一会说：“行，记住了。”
随即接过试卷，不再看他。
没想到他真会接话的杨纪枫：“……”
怎么这会儿这么听话？我瞎说的可别真找杨柳了！二对一也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啊！
碰巧这会广播音乐停了，班里吵闹劲儿下去，杨纪枫觉得有必要跟周逸解释一下他们班的英语文化，否则别以为他们班只会抄作业了。
于是他一边掏出英语字帖练字，一边跟周逸解释：“其实大家之前每科作业都认真写的，咱们这几个班风气好多了，其他班抄得还乱呢。不过后来各科作业越来越多，时间又没变，只能挑着写。都不怎么写英语是因为老师布置的太多了，重复的也多，每一道都写没时间，挑自己薄弱的题型写写，其他的再抄就够了。”
周逸没理他，那边沙沙声没断过。
杨纪枫不死心，接着问：“你哪来的时间写啊？”
实在是好奇，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作息，怎么他就有时间写。
“现在。”
“啊？”
“现在不就能写吗？半个小时足够了。”
杨纪枫哑口无言，但又觉得有理。可是课间他一般都用来睡觉了，睡够了才有精力写啊！
转头想反驳，看到周逸握笔时手上浮现的青筋，杨纪枫又住口：算了，不跟学霸犟，浪费时间！
但是有一点，周逸写的作业比他多，睡的肯定比他少，那！！！周逸就没他身体好！
没有革命的本钱，智体双修，他略胜一筹。毕竟三千米他跑了不到十二分半，自我感觉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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