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得这么新了啊，白术抬头四处张望了一遍，循着记忆往里面逛，会出现在哪呢…我记得这个方向好像有个大厅来着，白术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那个公共大厅区域，正想着去露天休息区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的脚步声不自然地停下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挡了路，脱口而出的抱歉止在了看清那个人的脸的那一刻。
“白术？”
“呃…寒溪啊，好久不见了？”白术愣了一下后回神过来，别头略尴尬地打招呼道。
“是好久不见了，该有六年了。”身旁这个人平淡地说着，却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的惊喜。
易寒溪是白术的初高中兼大学同学，家里也和白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他是从高三那年开始便与白术彻底失去联系的。
高中开始，白术就开始很少去学校了，为了掩饰自己未分化的事实。白昭临给白术找了家教，所以白术高中、大学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去一趟学校。
“你怎么会在这？回忆大学时光？”白术打趣道。
“我现在是文法院大三年级的导员，过来交接一些事情。”
“导…啊，这样啊。”白术在背后扣了扣手，“啊？大三的？”
易寒溪直直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意有所指地说，“对，方旬他们年级。”
“……”白术欲言又止地一下子看向别处，易寒溪的特意强调让白术有些无所适从。
“要喝咖啡吗？”易寒溪淡淡地舒了口气，默默收起了攻击的矛头。
“你不忙吗？”
“忙完了。”
“那…喝一杯吧。”
易寒溪领着白术来到了白术没找到的大厅，这个点人还少，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正在电脑上写文章。
两人挑了个角落，易寒溪说，“你先坐，我给你取咖啡。”
白术只好坐下，说实话他对易寒溪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一，两人是同桌关系，那时候的易寒溪还和自己差不多高，头发碎碎的，看上去不太打理，戴着副银边眼镜，文弱书生似的，尽管在相处时也会打趣说笑之类，但鉴于他的长相，实在是没法忽视那一股书卷气。白术依稀记得，当时在班里好像很多人都叫他“行走的度娘”。
后来自己慢慢淡出校园，偶尔回校也只是远远和他打个招呼就别过了，对他的印象也就随时间淡了。
六年多后再见，他已经比自己高了，比自己壮了，五官分明立体却不具攻击性，依旧有些书卷气，但是摘除了眼镜，打理了头发，穿着得体，精干稳重，作为一位老师和一位整个年级的导员已经非常像样了。
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没有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朋友”在看自己的时候，眼里带上了不一样的感情。而六年多后再见，那一种感情并没有变，只不过似乎变得更加隐忍了。
白术刷了会手机，时刻注意着易寒溪离开的方向，抬头低头间，他鬼使神差地给方旬发了条消息。
『还有多久下课』
不出意外，他没有回。
几分钟后，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马克杯，易寒溪拉开椅子坐下，“给，冰美式，应该能喝吧？”
“嗯，谢谢， ”白术勾了勾嘴角，接过咖啡。
大概是因为看出白术过于拘束了，易寒溪先开口打开了话题，“高中的时候你一直在家里自学，大学的时候也是吗？”
“什么自学，当然还是有请家教的啊，我哪有那么聪明。”
易寒溪笑了，说：“你没加高中年级群可能不太了解，到现在你还是群里时不时会谈起的传奇人物，大家都在因为输给一个没上过几天学单靠在家自学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的校友而懊悔呢，懊悔当初没努力学。”
“怎么可能，”白术无奈地笑了笑，抿了一口咖啡，神情短暂地一僵，很快恢复了平常，“在家学还是很困难的，快别那么高看我了。”
“你现在…”易寒溪停顿了一下，“除了配合方家，还有在做些什么吗？”
“……”白术抬眸看了他一眼，倏地弯眼笑了，“什么配合，我喜欢他啊，这需要配合吗？”
易寒溪沉默几秒，垂眸说，“感觉你变了很多……”
“这可轮不到你说我，你不也变了，以前的好好学生怎么也吸烟了？”白术岔开话题打趣说。
易寒溪微愣，投去不解的目光。
“身上的烟味那么明显，在学生之间工作真的没问题吗？”
见易寒溪还是不回话，眉头还皱了起来，表情也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这回轮到白术愣住了，心里升腾出一股不安的熟悉感。
“你…”易寒溪艰难地张开了紧闭的双唇，“之前对外不是说你是…你真的分化成Omega了。”
不轻不响的一句陈述重重地砸在了白术的胸口，贴着手心的马克杯壁上的冰冷仿佛就要侵入骨肉。
“那他是不是…”易寒溪喉咙一紧，没有再说下去，别开眼暗自咬紧了后槽牙，捏着杯把的手指，节骨眼逐渐泛白。
“你说什么呢，我早就分化成Omega了，只是没对外公布而已，现在和他在一起了，也就全部说出来了，至于那种事情，当然……”白术稳住心里的千头万绪，佯装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继续作为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打趣道。
电话声响起的时机刚好。
白术赶紧翻看手机，站起来说，“他上完课了，我去接他，谢谢你的咖啡。”
落荒而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白术几乎是跑出园林楼的，躲开人流，拐到了园林楼后面的花园，手里的电话铃还在响，他缓了缓气息，接起电话：“喂？”
“现在下课了，怎么了，迷路了？”方旬不咸不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没有。” 方旬奇怪地看了眼通话界面，继续说：“那怎么了？你在哪呢？”
“……”白术艰难地舒了口气，“园林楼后面，在往图书馆走。”
“那我在玉兰边上等你。”
白术挂了电话，垂下手，掐了下自己的眉心，又是信息素的味道，不能这样啊白术，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白术边沿着边走，边低着头在手机里搜索着：如何辨别Alpha的气味…Alpha的气味和日常生活中的气味有什么区别…… 有用的没搜到几条，一些不合时宜的帖子倒总是莫名其妙跳到白术的眼皮子底下，反倒给白术搜得头越来越大了。
刚关掉搜索引擎，通知栏就跳出一条消息，是方旬发来的：『看什么呢那么专注，走快点，我等着吃饭呢』
“如果没有想吃的我就看着挑一家咯？”方旬领着白术慢悠悠晃着。
“没，随便。”
“你不知道吗，随便是对一起吃饭的对象最不尊重的词了。”
“……”白术抬头看他一眼，“你看着挑吧，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说着，方旬却突然在教学楼前停下来了，取下包递给白术：“你还是把衣服换了吧，带着血迹去吃饭，不好吧？”
“又看不见。”
“看不见但我知道啊，膈应。”
“……”白术犹豫再三，还是妥协了。
“咖喱饭，吃吗？还是面？”
白术刚坐下就注意到了边上的视线，没有恶意，但也非友好，和那些以发掘别人的私生活为乐的狗仔没什么区别。
“饭。”
“忌口呢？”
“香菜。”
方旬抬眸看了他一眼，笑：“行，不过咖喱饭里没有香菜就是了。”
“……”白术一愣，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去呗，”方旬忽的提高了些音量，意有所指地瞥向旁边那一桌，“自己都顾不住还顾别人，这不闲出花儿来了吗。”
白术无语地轻笑一声，也不去管他们了，垂眸把偏长的袖子卷了起来。
不出意外，又是方旬先吃完。
方旬嘴里嚼着最后一口饭，边看着白术在舀饭时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每一块胡萝卜。
白术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眸和他对视，并表示不耐烦，他嘴里刚塞了一口饭：“干什么看我。”
“消磨时间。”
“……”白术也懒得管他，继续和盘子里密度越来越高的胡萝卜做抗争。
方旬则继续看着，不吃香菜，不吃胡萝卜，喜欢喝牛奶，怕烫，吃饭慢，一口饭得嚼……10……26……32下，这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可以算是小孩子习性吧，除了不会囫囵吞饭以外。
方旬：“你咀嚼肌不酸吗？”
“？”白术被他没来由地一问，也是一时不知道该作什么回答，隔了一会才说，“不酸，习惯了。”
方旬瘪嘴点点头，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忽的拿起边上原本被闲置的叉子，对准白术盘里最中央的一块胡萝卜插了下去，然后很自然地送进自己嘴里。
“……”白术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像吃到了苍蝇，又见方旬快速瞥了眼边上那桌“狗仔”，也便按捺下了嫌弃的话语，只暗自腹诽，轻浮的臭小子。
“吃完了就走吧。” 接近七点，校园内已经亮起了灯，行人碌碌，或谈论吃什么晚餐，或讨论晚上去哪耍，朋友、同学、恋人，各色行人结伴而行。
“你逛去哪了？”
“怎么了？”白术回答得模糊，带着些不想告诉他的意思。
“有别的Alpha的气味。”
“……”白术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原来Alpha还能从Omega身上闻到别的Alpha的气味？”
方旬欲言又止地眨眨眼，干巴地说：“要是我接触别的Omega，你也能闻出来。”
“哦。”白术突然觉得自己该去学习一些第二性别的常理知识了。
方旬却莫名觉得好笑，虽然这种问法带着查岗的意味，但他总觉得就白术这爱情呆瓜样，压根不会想出轨那种事情，所以他也问得轻松乐呵：“所以和哪个Alpha接触了？”
“你们导员。”
方旬一噎：“易寒溪？”
“我们是，”白术说得有些有些犹豫，或者是是有些不确定，“初高中和大学同学…？” “为什么是疑问句？”
“高二分班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对于白术说的方旬大概能猜到些，白家小少爷闭门苦读这事儿方旬还是略有耳闻的。
『电话铃』
“喂郭叔，我们在主干道交叉路口，嗯，行。”方旬挂了电话，说，“郭叔马上就到了，让我们在路口等一会。”
“好。”
两人一前一后换上室内拖鞋，一人上楼，一人进厨房，今晚通知了英姐不用准备晚餐，厨房便也冷清了许多。
方旬从橱柜里翻找出杯子，转身在咖啡机前停了一会，然后又去拿了个杯子出来，打开冰箱拿出了刚放进去的鲜牛奶——似乎是白术让郭叔顺路带的。
白术上楼洗了个澡，洗之前还自己闻了闻自己，没闻到方旬说的别的Alpha，也就是易寒溪的气味，当时就在他边上的时候闻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烟草味罢了。白术寻思着，Alpha和Omega的嗅觉也不一样吗？
洗完澡他便换上了家居服，然后从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把最后一瓶纯牛奶捎上后下楼准备照常看一会电视消磨一些时间，顺便获取一下今日的实事信息，楼梯下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今天方旬在家，还就在楼下。
然而两人已经在楼梯口打上照面了。
方旬候着呢。
白术也不好意思这就转身上楼，太明显了。 “那瓶纯牛奶先搁着，不是让郭叔买了鲜牛奶吗，”方旬说着举起手里的杯子示意了一下，“我热了一下。”
白术的视线在那杯牛奶以及方旬手里的另一杯牛奶间看了几个来回，奇怪道：“你平常不是…”
“这个点再喝咖啡我就不用睡了，不是说牛奶助眠吗。”
白术只得接过他手里的牛奶，又在沙发和回房间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会，忽的瞥见方旬拿起遥控把电视打开了，他看了看方旬，然后默默地绕到沙发角落，坐下了。
方旬也没说什么，从包里拿出pad之后便坐到餐桌边，处理起什么来。
白术喝完牛奶把杯子拿去厨房时路过，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不去书房？”
“处理一些关于毕设的事情，很快，没必要。”
毕设…也是这个时间了，白术把杯子洗了出来，下意识地瞄了眼，看见他是在画什么东西，文法院需要画画的专业的话，视传吗…
修改毕设比想象中的多花了些时间，方旬和导员沟通完时已经过了有四十几分钟了，关掉聊天界面时他下意识往白术那瞥了一眼，却发现他已经挨着沙发边睡着了。
方旬小心地推开椅子，过去把电视关了，然后站在沙发跟前犯起了难，就在这睡会感冒吗？还是搬他上去？
犹豫着犹豫着，方旬的视线悠然落到了白术的嘴唇上，也许是先天性原因，他的嘴看上去很红润，嘴型也很柔和，不像是会吐露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语的样子。
沉默的观察被电话铃声打断，方旬撇眼看了眼白术腿边的手机，上面显示的又是那位“白佑哥”，方旬又看向白术，等了大概快一分钟，睡着的没醒，打电话也没挂。无可奈何，方旬只得接了。
“喂？” 电话那头立马警觉，话语声止在了头一个字。
“他现在睡得跟头猪一样，有什么事吗？” “你是方旬？”白佑迟疑地问。
“嗯。”
白佑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靠在桌沿，说：“也没什么事，闲下来想着找他唠唠。”
“我可等了一会才接的，是他自己没醒。” “他睡得很香？”
“就差流口水了。”
白佑笑了笑：“行，那我改天再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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