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街道上,凌寂洵握着一小束鲜花,独自等候做任务的辛岚。
那束花是他从一位女童的花篮里买下的,花苞将绽,勾起他许多少时回忆。
不知道辛岚看到这花,会不会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缓叹一息,抬眼盼到了走向他的辛岚。
辛岚:“太阳落山后我还有事,不能同你逛夜市了。”
凌寂洵猜出了她的事有关符清。
“没事。”他抓着花茎的手更用力,闷声半晌才献上那束朵朵娇艳的鲜花,“至少收下我的花吧。”
凌寂洵笑得酸涩:“我们在很久以前见过,你或许不记得了,那时我也给了你一朵小花……”
“我记得。”
不等凌寂洵说下去,辛岚已扬着眉,笑意晕染。
“你是那年难民里总灰头灰脸、被我叫作小兄弟的小哥哥,对吧。
“我记得你为了感谢我们,送给我一朵带土的花,那朵花我一直在院子里养着。”
似春水温和的声音牵着凌寂洵的心,朝她一点一点靠近。
辛岚垂眼:“看来这束也要好好养着了。”
凌寂洵听见她的低喃,忽然心情大好,决定在年节这日放过符清。
……
今日正是年节,符清赶在黄昏前完成了任务,约了辛岚一行人下山逛逛年节时分的夜市。
年节于修士而言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但泷霄宗长老们念及许多弟子有亲人在山外,便在年节这天象征性地发些简单的任务,好让弟子们快些完成回家探亲。
街上,各家檐角挂起红灯笼,小贩支了摊子,集市较于下午,更为热闹。
符清最先等到的是涂渊。
才下过雪,道路上白雪消融的痕迹尚在,符清披着新买的大氅,金钗盘头,欢悦地走在街上,惹得众人频频回头,去眺一眼那天仙样貌。
“老板,帮我拿支孔明灯。”
“什么灯?”人声嘈杂,商家听得不太清,扫视一圈店内,顺着符清的目光,指了指摆在柜前的一排红纸灯笼,“你要的是这个祈天灯吧?”
“对对对。”符清连声道。
涂渊低头看了眼她,问道:“你们那边称这为孔明灯?”
符清正在兴头上,并未察觉出涂渊说的“那边”指何处。
她说:“是啊,这种灯原先用于军事,后来才用在许愿祈福上呢。”
涂渊颔首,也拿了支祈天灯写愿,陪同符清走到桥上放灯。
“师兄,你也对放灯许愿感兴趣啊。”
符清这时才发现涂渊手上的灯。
涂渊弯着唇道:“以前父母每年都会带我来一次,入宗后潜心修习,少有时间到街市里过年节,今年才有机会放支灯。”
“噢。”符清点点头。
听涂渊亲自讲述自己过往,似乎比她用特殊道具查看来得有趣。
符清暂时打消了找系统要特殊道具的念头。
“许了什么愿?”
符清笑意盈然:“无非是希望家人安康,世界和平之类的。我的愿望很简单,来来回回都是那些。”
涂渊稍稍偏头,她面前同手臂一样长的祈天灯上,每面都写了两行祝愿词。
而她,艳丽容貌被周围暖光柔和,涂渊似觉符清的眉目间多了几分英气,与记忆里他们初见时有些差别。
涂渊恍惚,再睁眼,却是一切如常。
金光下的她妩媚依旧,仿佛刚才他面前的不是她。
“师兄你呢?你希望自己在新的一年怎么样?”
涂渊:“和以前许的一样,只盼‘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她侧过头,涂渊的灯上确确实实只有那两行字,笔锋苍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符清:“好巧,我也有一句。”
符清转动起灯,想找自己刚才写下的愿望。
其实她要的那一面正对着涂渊,涂渊两指轻挑灯底,稳住了灯身。
“这个吗?”
灯纸上的字独具特色,虽然不算清秀,但一笔一划,都能看出许愿之人的诚心。
上边写着:“天下公正,百姓自强。”
符清转灯,瞧了瞧那一面的字,确认后又转向涂渊:“是,就是这面。”
这笑容映到他眼底,涂渊的心悸动一瞬。
心里那点异样变得更为强烈,和在弟子居听她讲述建学堂的计划、在赤古松山她陪自己练剑时的感觉突然重合了。
涂渊笑着敛眸,别过头松开手,放飞祈天灯。
符清跟着把灯举起,她看着缓缓升空的祈天灯,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
“新年快乐,希望我能早日回家,早点见到家人。”
他们的灯悠然飘向空中,繁星点点,与浮在空中的红色天灯相映,盖过月华。
“你以后不必唤我师兄,直呼我姓名便是。”
符清:“怎么了?”
涂渊外冷内温,好感值过半百意味着他把自己当成了交心好友,可由他提出越过弟子辈分直呼姓名,到底不符合他的人设。
涂渊徐徐开口:“先前听到过你和同门私下交流时,你似乎不习惯这样称呼。”
符清睫羽微动:“啊……”
看来好感值又上升了。
她确实不习惯,但她可没有和同门在私下直呼过涂渊姓名。
当然,除了那日与诸水对战。
不过总归是好事。
于是符清轻声祝贺:“那,新年快乐,涂渊。”
涂渊学着她的话,也勾起唇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
水汽袅袅升起,茶炉边,五人围坐一起,谈论各自的经历。
涂渊看所有事都是淡淡的,自认为没什么奇遇,便简单讲述了收服松嵊剑的过程。
祁宣宣觉得自己的故事算不上精彩,因此另辟蹊径,讲了些做任务时遇到的趣事供大家一笑。
辛岚是羽月山庄庄主的独女,羽月山庄闻名遐迩,且辛岚本就强大,她的经历没有那么多起伏。
曲骁也不一般,他是都城权贵人家子弟,不修仙也能衣食无忧。
他当然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若非要挑件让他不高兴的事来说,恐怕只有武试那次败在符清鞭下,棱角被磨了个尽。
到了符清,她单是一手撑下巴,就有几分说书人的气概。
她讲起人生经历来绘声绘色,活脱脱一个口才绝妙的说书先生,明明入宗学龄最小,人生阅历倒比宗内很多弟子丰富。
涂渊坐在她对角,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她。
符清讲自己的过往时眉开眼笑,听他人的故事时,掩在乌睫下的那点苦涩却细微得无人知晓,只有他捕捉到了。
她性子乐观至此,所苦恼的事,会是什么?
他从没有像这样关心一个人的过往,想知道她的故事,甚至想为她解决。
这样的感觉,涂渊理不清放不下,太过奇怪。
符清敲敲桌子,停在了精彩部分,借煮茶吊起大家胃口。
“茶好了,先喝茶吧,我可馋很久了……”
涂渊的目光很明显,符清察觉到,默默把第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
泷霄宗的这五位弟子中,最有年味的,当属符清。
她买了很多东西,给师父的玉雕、籍掌门的茶、慕容长老的熏香、赫连凝雁师祖他们的礼物。
还有在宗内与她关系好的同门,她也都为他们准备了新年礼包。
符清把这招叫做“广结善缘”。
四处无人时,她拉过祁宣宣,把赫连凝雁送的小札以及为她准备的礼物一同送了出去。
“很少见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年节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走在辛岚一旁的曲骁见符清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禁问道。
辛岚离宗后摸空查看了符清的传音。
符清购置了这么多礼物,还要建学堂,想来她们家在她说的那个村子里算是富贵人家。
“偶尔偶尔。”符清笑应,拉着祁宣宣和辛岚转进了一家胭脂铺。
涂渊望着胭脂铺里左顾右盼挑选发饰的的符清,猜测起她在她的世界里的生活。
那的人都像她这样鲜活好动吗?
他又想到赤古松山里她陷入幻境时说的话。
还是说,她在那边并不快乐,来到这面对新人新事,才能展现回率真的一面?
涂渊出神,身边的曲骁瞧师兄直直盯着符清的身影,伸出胳膊戳了戳他。
曲骁:“师兄,符清这么闹腾,你就不怕她把你带偏吗?”
涂渊回过神,视线却依旧挂在符清的侧脸上。
“她很好。这样的生活,倒也有趣。”
他嘴角扬起,曲骁惊得瞪眼:“师兄,你笑了?!”
拿着新品出来的符清恰巧听到了曲骁的震惊,嘴角一抽,淡淡瞥了他一眼。
“当然会笑了。”符清走过他身后,“你师兄是面冷,不是面瘫。”
曲骁一讷,又听她道:“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笑。”
辛岚和祁宣宣在旁听得笑靥如花,曲骁转头对向符清:“没见过,什么时候?”
刚才讨论的对象此刻正眯着眼睇他,曲骁品出了其中一点怪异。
他靠近符清,悄声问:“你知道师兄刚才说了什么吗?”
符清耸肩:“不知道,这么让你震惊的话,留着春晚再告诉我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曲骁自然不懂她说的“春晚”有另一层含义,在后头喊道:“喂,我真没见过师兄笑……”
祁宣宣和辛岚陆续走了,涂渊在一旁又笑了笑,拍拍曲骁的肩,也跟着走了。
曲骁愣在原地,涂渊清冷的背影落入他眼中,他想——
无论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听到师兄刚才那番话的,他都会为师兄守好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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