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香？”
桌上摆了一支螺钿漆器长形礼盒，里头装着的，是茶色木香。
符清：“这是城中香铺新制的熏香，店家说有安神之效，凡人修士皆适用。”
“无功不受禄，你这礼，我怕是想收也收不得。”慕容桉笑得和蔼。
“长老说笑了。新年新气象，您是长辈，年节时分收下弟子的礼，就当给弟子沾些新年喜气罢了。”
符清抿嘴，“随口”提了句：“我听店家说，宗派弟子因心魔夙夜难寐，买了这香后夜晚在屋里点上，连着几夜都眠了好觉。”
慕容桉：“……你有心了。”
符清还想讲讲香的其他功效，却是耳鸣了一阵，恰逢慕容桉说话，迷迷糊糊，她仅听到后半句。
“……你当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她的“广结善缘”法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暂时不理会那阵耳鸣是系统出错还是其他，符清捂耳，报以慕容桉一个莞尔的笑。
符清没多叨唠，离开慕容桉洞府后麻溜到了渡业堂接取任务。
她随意选了一支任务令牌，上边显出的三个亮字正合她心意。
【洮洲城 霞贸拍卖行】
还是个可以结伴同行的任务。
令牌被符清挂在手里把玩，走出渡业堂刚好碰上了涂渊。
她轻晃令牌。
“涂渊，拍卖任务去不去？”
……
霞贸，一个流动的拍卖行，从各地收集奇珍异宝，再在流动中竞价售卖。
拍卖行为保护顾客安全，会找来宗门弟子维护现场秩序。
符清和涂渊就是霞贸拍卖行今日的“保安”。
“这颗幻颜丹，乃羽月山庄的秘宝，可改人样貌，对仙体无损，若能将其炼化，可永久幻为该容貌……”
拍卖师讲解得精妙绝伦，符清记起前几日师珴的话，坐在底下与涂渊窃窃私语。
符清：“修士多会易容术，这幻颜丹于修士何用？”
涂渊：“易容术只能在自身容颜上加以变幻，幻颜丹可让你变成任何你想变成的样子。”
“噢，”符清了然，“整容和微调的区别。”
涂渊听不懂，但笑不语。
圆形木楼每层都有长廊，挂着红绸金铃的木栏内童子穿梭，为看客端茶倒水。
托着木盘给二人送上茶水的，是樊竹。
涂渊拿过两杯茶，符清怕樊竹在这不合时宜的地方认出自己是那日同刑云站在一起的人，微偏着头躲避视线。
樊竹的眸虚垂得极低，符清没看见他浑浊无光的眼球。
倒是那茶越闻越香，吸引了符清，勾着她的唇，让她去品一口。
符清接茶，把瓷杯捏在手里，另一手拢了拢白裘。
霞贸，大品牌拍卖行，樊竹又来帮工，那这茶肯定是安全的了。
她用唇沾了一点茶，果真清甜。
喝了还想喝。
她身旁的涂渊直直盯着樊竹背影，随后将茶杯凑近鼻尖细闻。
良久，他道：“迷绝香。”
而一旁的符清已咽了一大口入肚。
“什么？！”
瓷杯锵然落地，符清脑袋晕眩，视野里的涂渊有了重影。
正是这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拍卖行所粉饰的宁静。
银线自木楼各个角落嗖然射出，猛冲向他们，符清想跟涂渊分头跑，站起身迷药却生了效。
“大品牌……也有坑……”
符清白眼一翻，和在场其他拍客一样昏了过去。
涂渊觉察，这家拍卖行不会对凡人看客下手。
迷绝香于凡人而言，是普通的迷药，对修士，不仅有迷晕作用，还会让他们失去制药者指定的某段记忆。
他们的目标，是搜刮修士身上的秘宝并消除他们得到和拥有秘宝的记忆。
符清是修士，涂渊自不会留她被银线刺穿，手一揽将她扛到了肩上，祭出松嵊剑狠斩银线，挥剑布下阵法保护其他拍客。
他抬头，罡风吹开各层雅间的门，黑影在其中几间飞出，手里寒光惊现，飞镖银线齐下，涂渊带着昏迷的符清跃起，借木栏避开攻击直上顶楼。
肩上的符清，实在受不了这剧烈的上颠下震，在涂渊落地后，把先前喝下的迷绝香全数吐了出来。
“呕——”
涂渊听到动静，防守的同时帮忙顺了顺符清的后背。
符清在这数下安抚中冷静了下来。
她拍拍涂渊手臂：“涂、涂渊……放我下来吧……太颠了……”
涂渊转剑，剑气横扫一众黑影。
“有力气吗？”
“有点但不多……”符清拔下头上的木簪以作防身，“腿还是动不了……”
涂渊：“别怕，迷绝香的作用。”
他东一跳西一跃的，这个抱姿的确会硌着符清。
于是涂渊动作迅疾，在划开近身的黑影后与符清配合默契，换了个抱姿。
符清双手圈住他脖子，他便一手抱她腿，一手持刀，抵挡进攻。
这动作考验二人的核心力量，涂渊当然能平衡好她和松嵊剑，符清为保命，也不敢松一点力气，紧紧抱着涂渊。
他们的头离得极近，符清几乎要把脸埋进涂渊的衣领里，她的发丝撩过涂渊脖子，轻轻柔柔，涂渊不由得偏了点头，去忽视这点痒意。
符清靠他更紧，以便单手作诀，化出灵识空间里的双刀。
双刀不比天铁材质的松嵊剑，在符清的灵气催动下一缠一绕，堪堪能卷住银线。
一个黑影冲上前，符清慌着转动手腕，寒刀狠然扎入黑影肩处，溅出的血措不及防喷至符清鼻翼两侧，她惊栗不已，猛地低下头。
符清颤声念叨：“正当防卫，正当防卫……”
边上的墙新血盖旧血，鲜红吓得符清全身一凛。
她干脆闭上眼暂时当“圣人”，借涂渊的肩遮住视线。
怀里的女子缩着身子，好一会才支起力气重新面对激烈的状况。
涂渊击敌她运刀，如此协作，众黑影很快占据下风，乌泱泱倒了一片。
四仰八叉的人体中，有一团雾气披着黑袍，在没有灵力支撑后黑雾飘散，黑袍掉落。
涂渊捻诀，松嵊剑勾住黑雾，在他掏出纸笔替符清作完结令册后跟着把黑雾送入册子里。
“好了。”
涂渊点燃结令册，侧头看看符清。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涂渊不自觉地收好剑，轻拍她后背。
“不怕了，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没有死。”
符清愣愣点头，稍微缓过神后，她胡乱擦擦脸，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块红帘下看见了昏迷的樊竹。
她指向那处：“那个孩子……我知道他家在哪，他家有像刑云魂魄的东西，我们去看看……”
涂渊闻言望去，思索片刻后即抱着符清靠近樊竹。
“你们是？”
虞含蕊一开门，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
脸上带着丝点血迹的女子被男子架着手臂搀扶，往下看，樊竹满脸愧疚地站在他们身边。
“樊竹？”虞含蕊责问道，“你跑哪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樊竹不敢直面母亲的责怪，垂着头往涂渊身后靠了靠。
“他应是在街上玩时被下了毒，控制神智抓到了今日的霞贸拍卖会上。”涂渊耐心解释，“不必忧心，我已为他解了毒，不会损害身体。”
“……谢谢你们。”虞含蕊的火气登时烟消云散，她拉过樊竹，蹲下身安抚他。
涂渊：“我师妹在拍卖会上也中了毒，不知能否借我们一间干净的屋子，让我为她解毒？”
恩人提出请求，虞含蕊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当然。这边请。”
虞含蕊带他们进到卧室，恰是那间摆放着琉璃灯的屋子。
“叫我虞娘就好了，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我。”虞含蕊道。
涂渊礼貌颔首，小心地把符清扶到床上。
她朝窗边那盏琉璃灯点点下巴：“就是那个灯，我怀疑里头装的是魂魄。”
涂渊听她指引，近前去查看那盏琉璃灯。
他伸出两指，往灯内注入一缕仙气，浮在灯罩里的蓝光剧烈地晃动起来，躲着仙气的靠近。
涂渊收回仙气，转头对符清说：“是魂魄，有妖气。”
符清扯扯嘴角，心底骂了抽走刑云魂魄的人一句歹毒。
趁她思考对策的时候，涂渊已走回她身边坐下。
“封住心脉，我先为你解毒。”
符清惊疑：“真要解啊？”
涂渊：“还是要解的，迷绝香在你体内，若不除去，霞贸为保住商誉，可随时清除你的记忆。”
符清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乖乖转身背对涂渊，让他解毒。
“你很怕伤人？”
符清不理解涂渊为什么挑这种时候复盘。
毒在她的身体里流动，涂渊驱动毒素往穴位走，疼得她紧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怕……我只是看不得别人受伤……”
涂渊在后勾了勾唇。
还挺会为自己辩解。
下一句话，却让他怔了一怔。
“涂渊，就算强大如你……也是会受伤的……你受伤，我也看不得……”
“……”
涂渊不语，符清在这沉寂中回忆起在拍卖会上打斗的每个细节。
以前领取任务，她都会选择到林子里或后山上捕捉凶狠灵兽，极少接要与他人打斗的任务。
这次拍卖会她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帮她把取灯的计划提前了。
涂渊将迷绝香毒逼至符清喉部，掌心聚力猛拍她后背，符清浑然一震，他早有预料，抽出一方素帕捂她的嘴，接住了她吐出的血。
“咳——”
涂渊摊开素帕，血迹扎眼，符清毒解，立刻抢过帕子收入衣襟。
“多谢啊……这帕子我弄脏了，过段时间赔你个新的。”
“无妨。”身外之物，涂渊向来不在意。
符清平静了半响，道：“刑云缺少魂魄智力低下，若被蛊惑，恐会让有心人利用私下交易线索一事反咬我一口，我得把他的魂魄炼化出来送回去。”
涂渊：“你打算怎么做？”
符清没头绪，只能说个“留得青山”的法子：“先想办法把琉璃灯带回宗吧。”
她斜眼，屋子不远处是片丛林，林叶沙沙，两个身影在疾风中一追一赶，符清定睛望去，熟悉的黄符飘飞，惊得她瞳孔骤缩。
那不是隗五吗？！
符清赶忙站起跑到窗边，林中另一位青衣女侠御剑穿行，紧跟二人。
符清腿软。
幽梵剑在哪看都行，唯独不能是这个时候！
“我失陪一下！”
符清不说二话便跳窗追了过去，留涂渊一人在床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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