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涂渊定住，甚至忘了呼吸。
“涂渊，”符清眉头拧在一处，“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符清故意放松灵力，牵动腰部伤口撕裂，眼眶立刻泛出生理性的泪花。
“你师父以为我是只会阵法、只靠灵力的花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师父要陷害我，不惜鱼死网破。”
涂渊尚存一丝理智：“师父的计划我并不知晓，竹林那夜，是意外。”
二人目光里俱是对方，却因各执一词，相拥似的他们，中间如有鸿沟。
“意外也好，确有其事也罢。四下无人，你既可以探我的灵识看我是否清白，也可以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一个虚名的仇。
“你不趁早动手的话，我可就跑了。”
她竟会觉得，他想杀她。
涂渊思绪开始紊乱：“我不会杀你……
“我会保住你的。”
说罢，他伸手，想拭去符清眼角的泪，符清误以为他真想立刻动手，心慌地偏过头，躲开了他。
“……”
涂渊犹豫再三，再次抬指，抹掉了她的泪。
正是气氛怪异之时，窗外传来曲骁的声音。
“符清！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动作暧昧的二人齐齐回头。
窗子开了一半，曲骁手扶窗沿，露出半个头，却在看清窗内之景后，俊脸一抽。
“欸！”曲骁飞快地把头转走，顺道把一旁准备现身的女子按了回去。
“啧，你有病啊？”
祁宣宣的声音。
符清：“……”
涂渊又看了一眼符清，将短匕悄悄放到她手边，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被未成年误会了。
符清擦干泪痕，对窗外唤道：“进来吧。”
窗边，曲骁谨慎地探头，他倒不比祁宣宣落落大方地跨窗而入，在外思忖良久才进屋。
他想到年节那日，涂渊说的话。
“真奇了怪了，我可以借着送药的名义正大光明地进来的，路上遇到他，硬生生把我扯了过来，要从窗外进。”
祁宣宣把带来的药一一摆到桌上，嘴巴还不饶人。
“你也是，旧伤未好添新伤，不知道的还以为宗门任务里要捕捉的灵兽是你呢。”
“哈哈。”符清粲然，“你不看看外边把我描述成什么样了，你来看我，还要说教几句。”
“偏听偏信不可取，郁结多还不利于养病呢。”
祁宣宣很少摆出师姐做派，此刻为宽慰符清，撩手摸了摸她的头：“长老们今日开始调查此事，别担心，清者自清，你好好养病就行。”
她还说道：“当时带你来药室的弟子，早些时候被传唤进了议事堂，掌门雷厉风行，要查清这件事不会太久。”
曲骁：“我来之前听说，涂渊师兄也收到了传音，被叫去议事堂……”
“是吗。”符清笑容一冷，底下的手圈着长形硬质物件，缓缓收紧。
“知晓”涂渊心思的曲骁瞥见符清表情忽冷，又联想起刚才二人动作亲密，暗自为涂渊捏了把汗。
议事堂。
众长老坐于高堂之上，而泷霄宗下一任长老，正直着身子，与阎周并排站于堂中央。
“符清入宗已一年有余，其修仙心诚，我与她同门多日，对她有一定的了解，她绝不会像阎周说的那样，对师父埋怨许久，在他体弱之时杀害他。”
籍星洲高坐主位，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敲，脸上不露一点喜怒。
早在符清被赫连凝雁救下的第二天，一封音信烧到他面前。
赫连凝雁亲笔写到，有位女弟子受伤逃了过来，还泄露了魔息。
不过赫连凝雁千叮咛万嘱咐让籍星洲保密，说符清天魔身，但本性不坏，带涂渊去赤古松山，帮他破了境。
留她一命，不见得是坏事。
籍星洲当时一听，当作玩笑允了声行。
现在他算见识到了，小年轻真不让人省心。
他召集众长老以及涂渊商议慕容桉弟子的去向，涂渊没来，他先传唤了那日在慕容桉洞府见到符清的两位弟子，想不到仅来了阎周一人。
阎周话音方落，涂渊姗姗来迟，不说二话为符清开脱。
籍星洲知晓内情，慕容桉曾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慕容桉的来历，他知根知底。
包括这些年弟子们接下的部分不合理的历练任务，他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慕容桉发布。
发现符清身份，想除掉她不为奇怪。
只是现在需要找一个理由，既不寒弟子们的心，也为慕容桉的死留一份体面。
“任何传闻皆循空穴来风之理，阎周所言，未必全无道理。”
“人言何以定是非？”涂渊站得笔直，“若她当真存有二心，我亦有未能及时发现并制止的责任在……”
籍星洲听至一半，灵识察觉有人靠近议事堂，推测是符清，拂手破了堂门处的阵法。
忽地一声巨响，断开众人注意，长老们往堂门看去，竟见符清手捧火球，握着一把带血匕首大步向前。
门下弟子犯错，涂浦离作为师父，先震怒道：“众长老在商讨重要事宜，你擅自闯入，成何体统！”
“先别急。”籍星洲冷静地压下涂浦离的怒火，“既然我的阵法都允了她进来，便听听她说的，与阎周所述有何不同。”
掌门劝阻，涂浦离不好再训斥，稳稳靠回椅背。
符清乌睫掩着眼珠一转，理清了形势。
长老们对她的贸然闯入感到意外，只有籍星洲，持着副“无所谓”的神情，甚至给她台阶下。
看来这位掌门什么都知道，门儿清啊。
籍星洲：“有弟子亲眼看见，你趁慕容长老虚弱之时行刺，你作何解释？”
符清矛指阎周：“谁主张谁举证，还请掌门让那位弟子与我当面对质，我好具体‘解释’。”
没等籍星洲允许，阎周已怒目圆睁地跳了出来。
“那日我亲眼看见你引发了长老的护身阵法，并从屋中仓皇逃出，若非我和同门听见动静飞奔赶来，恐怕你早已逃之夭夭！”
符清：“噢，那与你同行的人呢？他怎么没来？”
阎周梗起脖子：“他身子抱恙，不便露面。”
“行。”
比符清想的轻松，她只需对付一人。
符清转回主题：“亲眼所见，意思是师兄看见我触发阵法到破门而出，都没有及时用影射石等灵器记录下当时场景。”
阎周嗤笑：“情况危急，谁能反应过来？”
“有道理。”符清追问，“请问师兄，在你的视角里，我是如何触发阵法的？”
阎周：“长老欲将贴身短匕传承予你，你接过短匕，趁长老毫无防备之时刺向他，阵法感应到长老生命受危，因而祭出剑影。”
说起来有模有样的，想必慕容桉在此前特意叮嘱过他。
符清估摸了一下时间，用短匕遮住腰侧。
这把短匕是涂渊来看她时偷偷塞给她的，他不知道慕容桉的计划，以为这是师父留给她的遗物，所以会在离开前还给她。
正好，它成了符清反击的一个关键物证。
符清又道：“这么说来，师兄认定了这血出自慕容长老。”
“不然？”阎周冷嘲一声。
“巧了，”符清也弯起唇角，“这血迹是我的。”
慕容桉仙逝，按宗中礼仪，当在其洞府周边种下冻株，七日内弟子及友人入室悼念，最后由掌门做法，将尸体送进山间埋葬，数年时间，逝者灵气融入地灵脉，滋养后世。
种冻株前灵守需整理长老遗容，慕容桉身上有没有伤，掌门一查便知。
符清来议事堂前特意换回了见慕容桉那日的衣服，此刻指向自己的腰部，撕裂的衣服下，一条血痕清晰可见。
“宗中皆知长老深受蛊毒危害，蛊毒吞噬长老灵力，相应的，蛊虫控制长老了断自己的生命，正好卡在长老要把短匕传给我的瞬间。
争执之下，我怕伤到长老，于是将刀尖转向自己。”
阎周明显一愣，好在有备而来，照样能反驳回去。
他挺起胸膛，不输气势。
“你又如何证明这不是你事发后为掩盖事实而自伤？”
从头到尾都插不上话的涂渊，在此刻不顾长老群威，开口道：“这把匕首是我前两日在长老手边发现……”
符清无情打断：“是，我从你身上顺走了。”
涂渊敢这时候开口，生怕阎周不拿他说理似的。
她可不想和攻略对象一起吃泷霄宗大碗牢饭。
“短匕由铁打磨而成，一般来说，数小时内血迹由鲜红色液态慢慢凝为暗红色固态，一天变为深棕色，几天时间，血迹则会逐渐变为暗褐色甚至接近黑色，现在短匕上的血迹明显不是鲜红色，所以不存在我闯进来前才自伤。”
理论知识一摆，符清底气十足。
“你不是说看了全过程吗，如果我自伤，你应该及时发现才是，总不能看见了长老把匕首给我，却没看见我欲盖弥彰自伤腰部吧？
“而且我前几日和朋友到幽市打擂台，双手手臂骨头碎裂，用了近半数灵气吊着才能行动自如，慕容长老修为高深，即使蛊毒发作，也有能力反控制我。
“你不信的话，可以让掌门亲自查看。”
籍星洲下巴微扬，一只灵守飞向符清，在她手上环绕一圈，飘回籍星洲身边。
涂渊欲言又止，盯着符清，她凤眼低垂，仿佛在静静接受将至的审判。
灵守的判断与符清所说一致，籍星洲心情五味杂陈。
叹慕容桉的心急，也叹符清思路清晰。
“符清所言无误。”
籍星洲短短一句话，打乱了阎周的思路。
没给阎周留有反应余地，符清乘胜追击：“还有，我触发阵法到我破门而出 ，中间隔了约莫三分刻，你既说亲眼见到我触发阵法，又抬了我去疗伤，为何三分刻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拿灵器记录？
“你知晓护身阵法是长老受到危险时才启，你见我触发了阵法，却没有不顾一切冲进屋阻止我，而是等我破门自己逃出，岂不是置长老安危于不顾？
“你修为比我高，怕不是我能破的阵法，你破不得？”
阎周被轰得头脑凌乱、哑口无言，想揪出一点错漏反击，却无从下口。
符清步步紧逼：“还请师兄带上那位与你同行的弟子和我对质，或者拿出实质性证据，否则我也有权利认为师兄在捏造事实、意图坏我名声……”
“住嘴！”阎周暴跳如雷，极速瞬移到符清跟前，拽着她的头发，抢过短匕对准她肩处经脉。
涂渊出手极快，在阎周靠近的刹那钳住了他，却被阎周身上喷涌出的灵力击退。
符清同样感受得到灵力的压制。
原来慕容桉提前仙逝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在这。
阎周人质在手，眼神清亮了几分。
他振振有词道：“长老给我看过她武试入宗时的返熟香，任何邪物都会在返熟香下显原型，我记得，她露了魔息，她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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