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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泡沫

自从开始教书,周皎的生物钟突然发挥作用,固定在六点钟把她唤醒,除了发烧那天,放假这几日也是六点一到,准时睁眼。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家里很安静,父母都还没有起床。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一部分,周皎将伤手放在脸前动了动,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湿敷料将伤口包裹住,连痂都没长。如果不是新长出来血肉和周围的皮肤有些颜色差异,几乎看不出曾经的伤口那么严重。

周皎把手缩回被子中,合上眼睛闭目养神,父母等下会来叫自己,在这之前她感到清闲与幸福。她没有任何关于明天和未来的忧虑,自然也并没有什么对明天和未来的期待,如果说这静水无澜的生活有任何涟漪的话,可能就是她在医院遇见了徐慈。刚碰面的时候,她太紧张不知道该怎么与对方正常寒暄,昨天两个人的对话好一些,可是那些对话中间隔着无法跨越的礼貌和生疏,尽管都有聊到自己的生活,但对话中净是些公式化的问答,中间横亘着八年距离,对方的克制就像是一双将自己越推越远的手,徐慈提到的那些她几乎一无所知的生活让她觉得两个人实在过于遥远,即便在同一空间中有说有笑,心的距离,无法拉近,无法触摸。

周皎蜷缩成一团,她已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可以进入到对方的生活中了,一直以来她对徐慈抱着的那些期待在见到对方之后顿觉根本无法实现。周皎觉得羞耻,尽管幻想本来就不可能实现,破灭后却依然使她觉得遗憾。这不是□□上的残酷,而是心灵上的受难,她默默流泪。

不到八点,妈妈来叫她起床,厨房中传来做饭声响,妈妈说爸爸正在做他最拿手也是周皎最爱吃的早餐。周皎的眼睛因为刚哭过的原因,眼皮泛红,怕父母看出异常,在卫生间拿毛巾敷眼睛,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爸妈就坐在餐桌边上等她。

饭盛好了,菜都在周皎座位附近,爸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眼看周皎饭快吃完了,妈妈戳了爸爸一胳膊肘,“皎皎,你爸爸有事情和你商量。”

周皎看她爸那个表情,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听完立马加快了吃饭速度,企图早些离开餐桌。爸爸说自己单位最近考进来一个小伙子,人特别立整,还没有女朋友。爸爸把照片发给了周皎,让她看看,如果看对眼可以接触一下,“名牌大学毕业,对方父母我们也都认识,妈妈和我都觉得很合适,你看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可以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架不住父母再三催促,周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父亲发到家庭群中照片,估计他找的是自己单位植树节活动的宣传照,照片里男生正在认真地拿铲子挖坑。人确实是很周正,但周皎并没有这个心思。她借口让父亲再找几张照片,装作仔细研究男生长相的样子,实则点开通讯录那一栏的新的好友通知。

对方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周皎,我是徐慈”,显示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周皎一下子想到那通凌晨来电,对方没出声,她以为是什么恶作剧。通过好友验证后,她搜索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来电手机号,果然关联着徐慈的微信号。母亲看她手指动个不停,不像是在看照片,凑过去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徐慈的名字,眉头一下子皱起,在额心拧成山。

“你什么时候跟他联系上的?”妈妈的语气中全是不满。

爸爸还有点疑惑,问是谁。妈妈哼了一声,仿佛不屑从嘴中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徐慈!”

“这不行!”爸爸脸上的愉快瞬间烟消云散,愠怒浮了上来,“我不管徐慈到底怎么样,他家就不是一个体面的家庭,你难道不记得你高考前他家闹得有多难看了?我和你妈妈从来没碰见过这样的人家。”

“都过去了,爸妈你们别再提这件事情了。”

“我和你爸可过不去这道坎,你年纪小,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他爸爸那个样子到现在我都记得,他爸爸真是什么话都能讲出来。”

爸爸在一边应和,周皎心烦意乱。爸爸妈妈一句当时的事情都没提,他们绕着伤口描边,没有直接提及旧痛,周皎知道这是父母对自己的仁慈。但她始终无法将徐慈父亲的过错迁怒到徐慈身上,让徐慈连坐,以至于徐慈至今在她心中仍旧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默默听着爸妈的分析,不否认也不赞同,这态度让妈妈觉得生气,觉得她油盐不进,丢下她一个人愤愤然和爸爸出门逛街去了。周皎回屋子躺着,在手机上翻看徐慈的动态,最早看到验证消息那一刻的激动只余下一些迷茫。

他为什么主动添加自己?周皎并不知道该把这个消息给谁说,她关系很好的朋友都不喜欢徐慈,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很少有人提及到他。

周皎没等到父母回来吃完饭,发消息妈妈也没理她,她心里不舒服早早休息了。两个中年人回来看到一桌子饭菜,气消了七成,只余下一些对女儿的心疼。

第二天早上周皎转动门把手发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原来是外侧门把手上挂着的袋子掉到了地板上,她拿起来,是妈妈昨天出门逛街时给她买的一个项链,还有妈妈爸爸写的信。她把项链戴上,把信带到学校去看。

按照教研计划,月考完放假回来第一节课都是讲评卷子,上午地理组的教研会公布各班成绩排名,周皎简直比自己当学生那一会儿还紧张,拿着名单先看倒数排名,看到自己带的两个班都不是倒数第一松了一口气。两个班不管是名次还是班级均分都比上一次月考有进步,教研组长夸了她几句,周皎到上课前人都还是高兴的。

一讲卷子,看到再简单的题都有人错,周皎的好心情一点点磨没了。下课之后周皎让那些还有问题的同学来找自己,地理课代表站在人群外围,比他来的晚的都挤到前面来问问题了,他始终站在那边,希望这些人赶紧问完能找到一个让他单独说话的机会。周皎看时间快上下一节课了,让大家还有不会的其他课间再来找自己。

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男生只好抱着自己的胳膊回到了座位。

下午大课间学生们去操场做体操,地理课代表因为负伤可以在教室休息,他趁这个机会去办公室找周皎,“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弃考的,我也不是有意要拉低班级平均分的。”

周皎让他别担心这些,这些都是小问题,又关心他手情况怎么样了。地理课代表说韧带受损,医生让他这两周尽量静养,以免落下后遗症。说着说着男生竟然开始掉眼泪,这可把周皎吓坏了,赶紧给他擦眼泪,怕等下别的老师看到以为是他把学生吵哭了。

男生估计是委屈坏了,周皎对他越是好言好语,他越觉得亏欠,哭个不停,周皎干脆不安慰他了,在一边默默递纸巾,顺道给他倒了一杯水。哭完男生好多了,周皎送走顶着俩肿眼泡的男生,继续写给父母的回信。

其实他们不用太担心,昨天徐慈主动加了自己后两个人到现在并没有聊过天,那些有无数话语想要向对方倾诉的时光早已逝去,如今剩下的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的对过往的一种释怀。那些越界的心思她都隐藏起来,没人会发现。没说出口的一万句话,会随着分别的天数一日日减少。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之后学校照例表彰月考成绩突出和进步明显的学生,给班级颁发各类目流动红旗。任课教师在学生队伍之外单站几列,蒋美霞和周皎站在一起,她听说这次周皎带的两个班地理成绩有进步,跟周皎聊起来自己给她的教辅书,周皎很难插得进去嘴,两者始终无法用一种平等的姿态对话。而蒋美霞似乎格外享受这种感觉,她并不在乎自己出现时周皎的僵硬和不自然。

蒋美霞甚至有几次用他们班现在那些不合校规学生的事情来牵起话头,话里话外无非都是一个意思,试探她对当年被停课的事情的态度。

周皎自觉不是蒋美霞这样的人的对手,她是怎么做到曾经在高考前一个月因为一张纸条就停了自己两周的课,还毫不在意地说这是学校规定她也没办法,如今却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自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她那些怜悯与亲密能肆无忌惮地施舍给她从来没见过的徐慈,都不愿为自己争取更轻的处罚。自己明明在班级中成绩名列前茅,可蒋美霞对她总是假惺惺的。

尤其是自从她当了老师之后,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她越是能明确的察觉到蒋美霞对自己存在着某种恶意。

即便是现在,蒋美霞状似亲密地与她交流,给她教辅材料,但她和其他几个同期入职的老师一交流,发现蒋美霞对谁说的话都一样,私下里也给对方塞了教科书。而自己那几本地理教辅书甚至是课改之前版本的,跟考点都根本对不上,而蒋美霞对此连个提醒都没有。此时还能坦然自若提起那几本教辅书,站在自己身边摆出一副你该如何感谢我的姿态。

周皎好不容易挨到大会结束,装作听不懂蒋美霞暗示自己请她吃饭的话中话,一散会马上借口第一节有课,飞速回到办公室。

徐航来办公室抱作业,一只手抱着一大摞作业,另一只手还帮周皎端着杯子。周皎本想自己拿杯子,可对方说什么也不肯,逞能说自己这样一点也不吃力。因为地理课代表手腕受伤,班主任问过周皎意见后,让徐航当了副课代表,徐航平时抱作业的时候总会说点学习之外的事情,讲讲班里八卦,今天一路上都没说话,这反常的态度引起了周皎的注意。

“你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徐航摇摇头。周皎知道他估计是不想对自己说,于是没再追问。晚上她在办公室出日常小测验的题,徐航抱着本书说自己来问问题,她让徐航搬把凳子坐自己旁边,她在认真讲题可徐航并没有认真听讲。于是她把书合上,对方甚至反应了一会儿才说,老师你好像还没讲完吧。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别找借口来问我问题然后啥也不听,耽误的是你自己学习的时间知道吗。”周皎盯着徐航说。

“老师,你是不是认识我哥?”

“什么?”

“我哥叫徐慈,我看到前几天他给你的朋友圈点赞了。”

周皎不太理解说到这件事时徐航脸上那种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到底是为什么,于是问他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他给我微信点赞挺正常的吧。”

徐航苦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抱着书干坐着。他盯得周皎发毛,于是她把他赶回了教室,让他有空多做点地理题,别成天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自从这晚之后,徐航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总是躲着周皎。周皎有几次甚至想主动联系徐慈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一是因为在周皎的印象中,徐慈对他这个弟弟并不是十分喜欢;另一个是她觉得徐航的反常或许只是少年青春期的别扭心态,也许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地理老师和自己哥哥认识,他可能害怕自己会跟他哥哥汇报他的学习状态。

五月初,徐航的班主任去省里开会,周皎的课相对其他科目老师来说较少,班主任让周皎空闲时间帮忙照看班级,管管纪律,周皎一口答应了。谁想到第一天就出事儿了,她正在另一个班上晚自习,从隔壁班忽然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周皎赶紧跑过去查看状况,只见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在她看不到的人群中心两个人正扭打成一团,撞得课桌座椅倒了一大片。

班长看周皎来了,喊了句老师来了,一部分学生散开,另一部分还在围观。她看见是地理课代表跟另一个男生起了争执,周皎呵斥两声,课代表停手了,但另一个男生趁机又打了课代表两拳,两个人又打起来,再没有停手的意思。

周皎扯了半天,谁也不肯撒手,周皎下令让徐航和另三个男孩子两个人按住一个,务必把打架的两个人分开。

没想到就是这个举动惹出了麻烦,被徐航按住的一个男生记恨起了他,觉得徐航在拉架的时候故意给了自己好几下,是在拉偏架。几天后的体育课几个人一起打球的时候男生使坏,在徐航跳起来的时候使劲推了他一把,徐航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等救护车把徐航抬走的时候,男生还觉得徐航在装腔。

周皎知道之后立马往医院赶,刚好是徐慈在的那家医院,周皎就在微信上联系他。徐慈说自己今天刚好值班,等下在急诊室门口等着。周皎又联系了徐航班主任,班主任知道之后让她别慌,她已经开完会今天就回市里,等下直接去医院,后续的事情她来处理。徐航疼得出了满额头的汗,在病床上呻吟,周皎看着干着急。

车开到医院,周皎一眼看到站在急诊停车区的徐慈,周皎跟在他跑前跑后忙了一个小时,陪徐航做完全部检查,坐在椅子上休息。

徐慈的父亲和继母着急忙慌来了,周皎还没来得跟对方解释完具体情况,就被男人指着鼻子骂了两句,男人越看她越面熟,忽然想起来她是谁,嘴里说的话更难听了,在对方的话语中害人精算是最轻的指责。

周皎还从来没被骂过这样难听的话,她想不出任何有力的回击,教养让她说不出任何能够轻易刺痛别人的话来。

徐慈让他父亲别说了,被对方骂了句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徐慈只能示意周皎赶紧离开这里,把想追着周皎骂的父亲拦下。

周皎在医院中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坐在花坛边上休息,一旁是蓝色铁皮围住的施工区域,工人们正在里面施工作业。

周皎试图消化掉刚才发生的一切。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爸妈说的徐慈的家长不体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当时爸妈帮她面对这一切,停课在家的她对于父母究竟听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话毫不知情。

八年前,在那些秘密交换的纸条上徐慈无数次毫不避讳地表示自己对父亲的憎恨,无数次表示自己一旦上了大学就要脱离父亲的掌控。但直到今日面对无理取闹的父亲,徐慈仍旧束手无策。两个人体型已经调转,躯体上的弱小不再是合理的借口,徐慈始终不敢直接反抗他的父亲。这种恐惧源于精神。

所有心灵的成长依赖于物质的独立,可周皎在如此冲击下很难体谅徐慈的难处,也不想去为他的行为找理由。

这八年,她原以为徐慈成长了,到头却发现对方曾许下的诺言一戳就碎,只是泡沫。

只有她犯傻把那些天真的话当了真。

徐慈找过来时,周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向她道歉,说自己父亲这样并不是出于本意,只不过是太关心自己弟弟的伤所以才口不择言,希望周皎不要介意。这样粗劣的借口让周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她盯着徐慈,试图在他身上寻找到一丝能让自己停滞不前八年的原因。或许她不该看对方,而应该问问自己,一直不愿往前走的、活在真空和幻想中的是自己。

猛然间一声巨响在两人身旁炸开,温热的液体溅了周皎一身,她的白衬衫像是被谁用漏墨的红色墨水甩了一身,周皎打了一个激灵,直觉告诉她,不要往那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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